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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奔去。
平安巷灯火阑珊,最偏僻的那处小宅院亦暗昧无光。
泉章见着他回来很是诧异,奇道:“半个时辰不到,郎君怎地就回来了?”
瞟见程枭手中的提盒,泉章心下了然,暗叹自家郎君这是开了窍,易娘子一句话,他便半刻都不停歇地回了。
可观郎君神情,还有这大步往里卩的架势,又觉得不大对劲,泉章急忙缀着他,直到程枭连问都不问卩向易娘子的房间,泉章出声提醒:“易娘子已经睡下……”
话还未落地,“砰”地一声,程枭把门踹开了。
程枭在北境住得久,早就适应了这里的风沙,嗓子眼丝毫不受影响,他把布直接盖到她脸上,加紧了脚步提速,凭着自己的想象将她未说完的话补齐,语气潇洒畅快,“你喜欢我,爱我,感谢我费尽千辛万苦把你接回来。”绿凝被这巨响震醒,还以为是府中遭了贼,短促惊叫出声,?到来人才算回神,惊魂未定道:“……郎君?”
程枭眼风未动,脚步一转径直往内室去。
内室昏暗,半盏灯都没留,程枭借着窗外冷薄的月色,与床榻上少女茫然而倦的眼神远远对上。
烛色闪烁,渐次点亮,照清她不施粉黛的素面与惊惶无措的神情,她支着纤弱的身子坐起来,张口想要说什么,却似愕然于他的态度,终是没有出声。
程枭冷眼?着,良久开口:“易娘子盼的这碗胡汤,如今我为你带来了,何不尝尝?”
提盒从他那里,经泉章传到绿凝手中,洒去半碗的残汤被端出,不复刚出锅时的粘稠鲜香,里头混着料足的各类菜豆,已凝成了一团冷糊。
这样的东西怎能入口?郎君这是欺人太甚,作弄娘子呢!
绿凝正要替娘子说话,一抬头顶上程枭迫人的眼神施压,顿时怵了,像颗瞬间蔫下脑袋的波棱菜,端着碗哆哆嗦嗦,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程枭也不催促,就这样无声候着。
眼见绿凝急得快哭了,易鸣鸢轻柔的声音响起:“给我吧。”
两人静静站了一会,突然,易鸣鸢感觉攥着程枭手掌的左手指有些无力,她轻轻推开男人的怀抱,小心地用两指捏起最后一块茯苓糕。
啪嗒一声,雪白的茯苓糕脱手,落在暗黄色的土地上,四分五裂的碎成好几瓣。
程枭暗觉不对,伸手抓住易鸣鸢蜷曲起来的左手,惊异道:“怎么回事!”
“我的右手,动不了了。”
第74章
程枭按揉着僵硬的手掌,心中的苦涩不可言说。
他瞳孔颤动,一个劲说不会有事的,又问易鸣鸢:“是不是在城门口的时候伤着了,我看看。”
左手臂正是易鸣鸢当初被厄蒙脱一箭刮掉血肉的位置,她用能动的右手试着掰了一下左手手指,又顺着手臂往上感受着,目前只有左手指尖发麻,上方尚且没事。
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城门上她被护得严严实实的,一点受伤的可能性都没有,“先别声张,我不想让靛颏她们担心。”
”士兵:“喇布由斯说达塞儿阏氏不守信用,不配留在草原上,您被这样一个女人迷了心窍,他不知道还有什么值得追随的地方,还说,还说……”
“转日阙里什么都有。”易鸣鸢摇摇头,若是问起来程枭想要什么,他定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搂过去,这种暗示太羞人了,她才不干。
不过……她抿了抿唇,拉过靛颏耳语几句。
“去,去青楼,这不太好吧?我们两个女子,怎么能跑去那种地方呢!”靛颏听完退开半步,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易鸣鸢忙捂住她的嘴,试图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眨巴着眼睛道:“和亲前没有教习嬷嬷教我这些,好靛颏,你也不想你们家小姐疼死在床上吧。”
她在这方面只有程枭直白的引导和黎妍三言两语的描述,若想接下来的几十年让这件事不再像折磨,必须借助一些其他手段。
“小小姐,您要不让姑爷去买,实在不行,差遣别人去吧,奴婢实在没这个脸。”靛颏欲哭无泪,不知道自己端庄识礼的主子究竟遭遇了什么事情,行事变得如此彪悍起来,她以前根本不是这样的。
易鸣鸢当场拒绝,“不行,他顶着一张异域面孔,一出门就会被抓住的,黎中尉是个男人,被他知道我可就没法活了,快点跟我走,咱们速战速决。”
说着她便拉着人往红袖招展的青楼走去。
一盏茶的时间后,靛颏抱着两本图册站在易鸣鸢身后,觉得手上的东西烫手无比,恨不得把它们都丢出去,赌气地说:“奴婢以后再也不跟您一道出门了!”
“那敢情好,以后我一个人出门玩去,你自己待在帐子里数蚂蚁吧。”易鸣鸢笑弯了腰,赶紧护住脖子上的夹板,逗完靛颏后抬脚往客栈方向走去。
靛颏不服气,跺脚之际发现自己家主子已经走远了,忙快步跟上去,“小小姐,你等等我。”
***易鸣鸢听后百感交集,仿佛周身的空气全被抽离出去,剩她一人在浩渺的天地间艰难喘息。
程枭……早就打她主意了?
这个认知让易鸣鸢感到无所适从,她松开抓着小少年衣服的手,连思考都变得滞缓。
她像一条搁浅的鱼一样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后知后觉地回忆起从见面起的细节。
银耳钩,对,银耳钩!
易鸣鸢摸了摸耳朵上的东西,当初回头望向那个拿着钢刀的胡人时,除了骇人的绿色眼睛,她还注意到了一闪而过的银耳钩。
毫无装饰镶嵌,但它实实在在是一个地位的象征。
还有程枭那一箭射出去之后,那胡人死了吗?
当时只听到“咚”的一声闷响,并没有确认他的死活。
这么回忆起来,蹊跷的事一件接着一件,程枭说丢了放肉干奶酪的布袋,却轻易掏出一个喂马的果子,明明果子也能填一填肚子的。
劫匪拦车队真的会用绳套吗?山洞里真的这么巧有木柴和生火的工具吗?
答案显而易见。
易鸣鸢转身往毡帐的方向走去,世界上确实没有一见钟情,程枭也是真的听过好几遍她的笛声,包括那个粗糙的毡鹰,恐怕也是二人少时许过的约定。
程枭见到自己的第一面就说“给你穿转日阙最好的羊皮裙。”
转日阙跟的人从始至终都不是服休单于,而是右贤王。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不明白,自己来嫁的也根本就不是服休单于,而是右贤王!
从程枭踏上云直道的那一刻起,就知道她这个自称和亲公主婢女的人是谁,所以他在木台之上见到穿喜服的自己时眼神中只有欣赏没有惊讶,所以玛麦塔在自己比划单于时语焉不详的说头羊,所以扎那颜在百鹰放飞时让自己下拜。
这一切全都是因为程枭自己就是陷阱的搭建者,他一步一步引自己踏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