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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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吁——”

平稳的马车忽然一阵晃荡,飞马突兀的嘶鸣声打破安静，车队停了下来。

“出什么事了？！”

巫师奥赛罗被惊醒，本能地掏出魔杖护住身边横七竖八睡着的学员们,魔杖顶部“噗”地钻出一颗黑色的毛绒猫猫头，正龇着小米牙哈气——

那是巫师的宠物,黑猫小绒球。

奥赛罗的小猫咪平时都住在魔杖里,方便随身携带。

“小绒球，你回去。”

等他把小猫头摁回魔杖,再抬头观察周围情况时，发现不仅大恶魔阿斯莫醒了，就连身为普通人族的赛里斯也清醒地睁着双眼。

赛里斯微微蹙眉,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上，用口型对他说。

【安静，伊诺尔还在睡。】

奥赛罗：“……”

这也不是安静的时候啊！！

北寒之地环境复杂，外面冰天雪地又荒郊野岭的，马车突然停下来能是什么好事儿？

还不快点把院长喊起来！！！

【这点儿小事不必惊扰他。】

赛里斯的胳膊还被伊诺尔枕着,不方便动弹,偏头递了一个眼神给大恶魔。

【你，出去看看。】

阿斯莫：“……”

无语表情包从巫师的脸上转移给了大恶魔。

阿斯莫一边在心里骂骂咧咧,一边出了马车,全程没敢发出半点儿声音,但他想不明白凭什么自己得听一个普通人族的安排？

更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莫名其妙就照着做了！

总觉得那小子很危险啊……

真的只是普通人类吗？

然而,大恶魔领主脑子里灵光一闪的脑洞,被冷风呼的一下吹没了。

“真冷啊……”

车内有巫师用魔法加持，消耗能量但也温暖如春，只是对施法的巫师本人不大好，消耗太多容易睡不香,要不然刚才怎么是奥赛罗第一个醒的呢。

马车外就不一样了——

这才是北寒之地的真实气候状态，冰寒刺骨，风吹到脸上都能刮出血口子来，也正是因为这种极端天气，使得这里成为提高飞行大赛难度的绝佳场地。

即便大恶魔不畏惧寒冷，也在寒风的关照下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阿斯莫眯着独眼查看周围情况，很快，不远处山巅上几道穿白袍的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些白袍人与山顶被白雪覆盖的树一样，全部立成一排，站得笔直笔直，跟不怕冷似的，要不是队列过于整齐，还真未必能分清楚哪些是人，哪些是树。

看起来像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

阿斯莫的视线不加掩饰，白袍人中为首的似乎是和他视线对上了，于是隔空喊话——

“站——住——”

嗓音苍老但中气十足，听起来是个身体健朗的老者。

阿斯莫以为对方是当地

居民，正想上前问问有没有看见是什么吓到了飞马，却听那白袍老者缓缓吐出三个字——

“打——劫——啦——”

阿斯莫：“？？？”

刚被赛里斯支配的火气还没消，面对眼前大放厥词的小老头，大恶魔领主顿时气笑了。

“打劫打到老子头上来了！一群地上的劫匪，也想拦飞马车队？”

大恶魔可没什么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

他“欻拉”一下展开宽阔的黑色翅翼，头顶的山羊角泛着寒光，“想打劫？有本事你上来啊！”

对面喊话：“有——本——事——你——下——来——啊——”

阿斯莫：“……”

哟，还会学他说话！

大恶魔懒得继续浪费时间，满不在乎地转回身，吩咐车队飞高一些，干脆直接掠过这帮愚蠢的劫匪。

“别——想——走——”

随着白袍老者一声喊，四周顿时狂风大作，寒风裹挟着暴雪铺面袭来。

“戒备！！！”

阿斯莫身为暗黑系魔法防御课老师，反应极快，第一时间用纯黑色的双翼顶住了风雪。

但麻烦的还在后面。

车队目标大，风雪可以从多处入侵，大恶魔只好开启分身术，变出十七八个自己来保护车队。

可就在白袍老者召唤风雪的同时，其他白袍人已经灵活地跃上了覆满白雪的参天大树，从树梢起跳，扑向飞马，这些人弹跳力意外的强，仅凭肉身跳跃，几下就能窜到半空。

有几个白袍人甚至一把抱住了飞马的蹄子，想要顺着往上攀爬。

飞马受惊，顿时嘶鸣不已。

阿斯莫头皮一麻。

糟糕啊！

会把院长吵醒的！！！

他怎么觉得……院长被吵醒后，赛里斯会变得比暴风雪更可怕？！！

*

与此同时，南瓜马车内，赛里斯偏头看向靠在自己肩膀上熟睡的精灵。

外面那只大恶魔到底行不行？

为什么动静越来越大，越来越吵了？

龙族首领最能明白失眠的痛苦，他的精灵奔波了一天，好不容易休憩片刻……到、底、是、谁、在、吵、闹？！！

赛里斯本不想暴露身份，但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双眼一闭一睁。

墨色的眼中立起一线金色竖瞳。

马车外的暴风雪倏然停下。

不……

与其说是停下，不如说是被定住了，风戛然而止，雪花却也没有落地，像是按下时间暂停键似的悬停在半空中。

下一瞬，风雪猛然转向——

朝那些白袍人攻去！

还在地面的白袍老者大惊失色。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召唤来的风雪怎么会转向攻击自己人。

这是何等强大的冰雪控制力？！！

大恶魔

阿斯莫也眼神一凛，他同样感觉到一股浩瀚澎湃的魔法能量，无法确定来源于具体哪个位置，但可以肯定的是，这股力量在保护马车队。

更准确的说……

是在保护他们的院长，伊诺尔。

“呵，是那条龙。”

阿斯莫对这股能量并不陌生，想了想就认出来了。

他可是和白龙交过手的。

大恶魔领主可记仇了，当初白龙在他的课上公然抢走精灵，还用这种强大的力量揍他！力道都分毫不差！

可恶，现在回想起来还有点疼……

“你来了，我可就轻松咯。”

阿斯莫干脆往车头一坐，理直气壮地偷懒。

让白龙揍人去，毕竟论玩雪，谁玩的过那条白龙？

这属于专业对口。

顷刻间，暴风雪已经变成了肆虐的龙卷风，将白袍人一个个重重地扔出去，却分毫不伤马车队，仔细看就会发现，这风雪居然还分出一股小气流安抚受惊的飞马，让飞马们安静下来。

“啧，还挺细心。”

阿斯莫一边观战，一边点评，就差一盘瓜子了。

马车队周围的白袍人清理完毕后，数条巨型暴雪龙卷风汇合，形成一条“白色巨蛇”向白袍老者所在的山巅呼啸而去——

其力量足以削去整个山头！

白袍老者还没弄明白风雪怎么不听话了，就已经听见了死神的丧钟，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双眼。

在绝对力量面前，一切挣扎都是徒劳。

*

马车内。

伊诺尔听到些许动静，醒了过来，他揉着眼睛问身边的人：“赛里斯，发生了什么？”

“！！！”

龙族首领慌里慌张地将竖瞳变化为普通人族圆圆的瞳孔，只剩一抹鎏金在墨色的眼底流淌，“没什么，只是刮起一阵小风。”

小风？

你管这玩意儿叫小风？？？

几乎死在龙卷风里的白袍人们大声抗议！

伊诺尔刚睡醒，嗓音黏黏地嘟囔：“……唔，有点吵。”

“很快就会平息的。”

赛里斯说完，墨色眼瞳中的那抹鎏金微微跳动了下，车厢外的风雪也随之变化……

*

埃森没想到自己还能活着。

龙卷暴风雪居然在他面前消散了，无声无息的，像奇迹似的，只落了一片雪花到他苍老的鼻梁上。

他喘着粗气。

暴风雪是他召唤出来的。

但这种毁天灭地的力量，绝不可能来源于他！

如此强大的力量来到坎诺底城，是想要干什么？

他得搞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活了那么大把岁数，埃森不仅有胆子，胆子还很大，他稍稍缓了缓神，就立马往地上一躺：“你们……别想走！”

阿斯莫被逗乐了：“老头，又玩什么花样？”

埃森哼了一声：“让你的主人出来说话！”

“让开。”

阿斯莫震了震黑色羽翼，嗤笑道，“不让也没事，我们就这么大摇大摆地飞过去，还能压着你不成？”

如此霸道傲慢的态度……

但埃森早就是个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根本无所谓对方说什么。

他目标明确，怀疑那股强大的力量来自于飞马车队的主人，打定了主意要见对方一面，故意闹起来：“你们的影子压着我了！我受伤了！我要求赔偿！治疗！”

说着说着，吐出一口血来。

阿斯莫：“……”

血包都带了，道具还挺齐全的！

这是打劫不成，改碰瓷了？

马车外倒是没有风声了，但是吵吵闹闹的没个停。

伊诺尔已经完全被吵醒。

赛里斯的额角青筋突突直跳，脸色阴沉道：“……我出去看看。”

他要出去把吵醒精灵的烦人精们都鲨了，还要把那种没用的大恶魔冻起来反省一百年！

“我去吧。”

伊诺尔伸了个懒腰，拉住赛里斯，“我是院长嘛。”

伊诺尔想得很简单，身为院长，对外事务本就该由他亲自处理，况且赛里斯只是一位普通的人族青年，不会魔法，也不扛冻，出去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既然是他让赛里斯做随行助理的。

他就要保护他！

伊诺尔披上斗篷，毅然地走了出去。

望着精灵单薄却坚决护在自己身前的背影，龙族首领心情十分微妙，被娇小精灵保护的感觉怎么说呢——

赛里斯品了品。

嗯，就挺甜的。

龙族首领决定再当一阵子人。

*

埃森一眼就认出那是一位纯血统精灵。

纤细灵巧的身形，淡金色的头发，出众的容貌，以及那对尖尖的精灵耳朵。

真的是……十分漂亮。

只可惜随后而出的那位人族青年迅速地为精灵戴好了兜帽。

这也可以理解，暴风虽然已经停下，但仍然很冷，北寒之地的低温能让积雪终年不化，而精灵国四季如春，通常精灵都是十分怕冷的。

但仅仅只有惊鸿一瞥，也令埃森勾起了久远的记忆。

他还年轻的时候，曾跟随冰原狼王前往精灵国，在那个富饶又温暖的友国，他见到了尊贵的精灵王，也是这样淡金的发色和尖尖的耳朵。

说起来，眼前的精灵与精灵王倒是有几分神似，只是五官更加精致。

或许真是贵族精灵，甚至……来自于王族。

听说精灵国有位小殿下，被精灵王像保护眼睛一样珍视着，如果是那位小王子殿下，拥有一些能量强大的高阶魔法也不奇怪了。

埃森若有所思。

阿斯莫一见伊诺尔出来了，立马上前告状：“院长，如您所见，这老头子坏得很，想讹我

们的钱，干脆不理他，我们直接飞过去！”

伊诺尔顺着大恶魔手指的方向，这才瞧见穿着白袍躺在地上，几乎快和冰雪融为一体的老者。

“你好，我是诺亚学院的院长，前往坎诺底城是为了带学员们参加飞行大赛。”

他温声询问，“老人家为何在这里拦路，是有什么困难吗？”

精灵是擅长吟唱的种族，嗓音也犹如天籁。

埃森恍惚了一秒，腾地爬了起来，将自己打劫又碰瓷的行为推得干干净净：“没有，我只是躺在雪地里晒太阳而已。”

阿斯莫目瞪口呆：“你刚才不还假装吐血了！”

“你不也看出来是假的？”

埃森摸了把嘴角的“血”，理直气壮。

阿斯莫：“？”

他看起来像是什么很好欺负的人吗？

这老头怎么一见他们院长，眼神都变清澈了？？

大恶魔对自己的种族前景越发担忧，若是让人知道恶魔没有精灵能镇住场子，他这个魔域领主也不用做了！

伊诺尔微微笑道：“既然是误会，请老人家放我们通过吧？”

“当然……”

埃森颔首，那些白袍人部下便向前走了一步。

“小心！”

阿斯莫本能地展开黑色羽翼戒备。

赛里斯比他更快，虽然仍然站在精灵的身后，但他身形高大，手臂好似龙翼般微微张开，完全将精灵圈在自己胸前——

伊诺尔的脑袋正抵在他脖颈的逆鳞处，这是龙族对伴侣独有的绝对守卫姿态。

然而下一秒，埃森和其他白袍人却全部匍匐下来。

一阵飞雪飘过。

原地站着的是几十条冰原狼。

他们体格健壮，皮毛如雪。

为首的老年狼正是埃森。

“我冰原狼族与精灵族世代交好，互为友国，如今虽然我王已去，但我族曾受精灵王的恩惠，从不遗忘，无论处于何种境地，都会对精灵族人以礼相待。”

埃森和其他冰原狼同时俯下身体，向伊诺尔行礼，“惊扰了您的座驾，十分歉疚，您请过吧。”

伊诺尔想了想，问：“你们是北寒之地前任领主冰原狼王的旧部？”

“是。”

埃森垂着眼眸，毛发凌乱的尾巴在身后耷拉着，“我叫埃森，中尉军衔，带领这支分队驻守边境，听闻兵变的消息，我们一刻不停地赶回去，但还是晚了一步，故而……”

对于这段回忆，埃森说得很慢，也好像很累。

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缓缓道，“故而留下了我们这几条不值钱的老命。”

接下来不用他说，伊诺尔也能想得到。

没了冰原狼王，坎诺底城彻底由教会接管，再由教会挑选合适的人选担任新领主。

至于这些前任领主冰原狼王的旧部，不是莫名其妙的失踪了，就是被边缘化，被排挤，根本不可能再接

触到坎诺底城的管理核心。

而像埃森中尉这样带着军衔和手下的旧部，通常是被当做叛军处理的。

一旦被逮，格杀勿论。

这些冰原狼聪明的话，应该速速离开北寒之地才对。

伊诺尔偏头朝马车内看了眼——

有几位学员也已经醒了，比如沃里，小冰原狼两只毛绒绒的耳朵都竖得高高的。

伊诺尔故意将声调抬高：“埃森中尉，待在北寒之地那么危险，怎么不早点离开呢？精灵国的大门永远为你们敞开，你们冒着被杀的风险留在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老冰原狼沉吟片刻，道：“……只是讨口饭吃罢了。”

“哦？”

伊诺尔又看了眼车厢里的沃里，发现他的狼耳朵微微有些耷拉，接着问，“难道不是在寻什么人？”

埃森停顿片刻，摇头：“没有。”

“队长，可我们不是在找……”

有年轻些的冰原狼疑惑地带起头，被埃森瞪了一眼，顿时埋下脑袋夹起尾巴，话都没说完。

埃森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王不在了，国也没了，我们还能寻谁……”

“那好吧。”

伊诺尔并不纠结，像是完全接受了对方的说辞，还从车里拿出了临出发时尤里给他打包的点心，全部塞给老冰原狼。

埃森：“……您这是？”

伊诺尔笑眯眯的：“饭。”

“？？？”

老冰原狼的大毛脸上透出懵逼的表情。

部下们小声提醒：“队长，您说的啊，我们在讨饭！”

不要忘记人设啊！

埃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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