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共犯（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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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斯潘的这双手，这双灵巧的手，做过很多事情。

一开始，这双手最常做的事情是祈祷，祈祷今天不用挨饿，祈祷今天有人大发善心。

后来这双手学会了扒窃，这简直就是这双灵巧的手生来就该干的事情。

再后来，他的手常常牵着另外一个人的小手。

继续乞讨、扒窃……但是它有了新的功能，给另外一双手取暖。

两个孤儿在这高塔的阴影下寻找着能够活下去的立锥之地。一只手牵着另一只手，直到那只手选择了停下。

再之后，等那只手再次回来时，它戴上了精致的白手套，向他脏污的手伸了过来。

“卡斯潘，我们一起建立一个没有乞儿挨饿受冻的世界吧。”

然后他这双手成为了卡伊乌斯的黑手。

它们再也不用起早贪黑地在这该遭天谴的地方刨地乞食了。

它们有了新的用途——调酒。

卡斯潘爱上了这种感觉。他的双手原来不用只干脏活，他的双手也可以做着精致的、艺术的事情。

他沉迷在身份转变的巨大满足中，忘记了，他们这样的人，所得来的一切是多么容易在一朝崩塌。

也没有察觉到，他曾牵过另一双手，已经伸入了泥潭中，拔不出来了。

这是他，卡斯潘·费力昂的错。

所以今晚，当三个仿佛恶鬼索命的人影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就决定好了要做什么。

这双无比灵巧的手，可以丝毫不惊起人警觉的手，悄悄地在那杯“圣徒之泪”里撒了一点东西。

没有任何人发现。

而对方居然真的如此自负地喝下了那杯酒。

这双手开始兴奋地颤栗。

这双手还可以杀人！

在卡斯潘朝着地上的顾问先生冲出去的时候，他就将双手伸进了自己的腰间的一双手套里。

一阵光华闪过，他的双手十指变成了十柄尖利的刀锋，向着已经中毒的顾问先生刺去。

他的速度很快，因为这件凡人也能够使用的法器，是一件极为特殊的法器。

法术构装·铁爪，蚀刻了一环·坚固术，二环·疾风术，三环·塑型术，是一件可怕的隐藏杀器。

一双平平无奇的手套能够在塑型术的作用下改变物理结构，然后获得坚固术的加持。最后，它的使用者会获得一个疾风术的效果，以此凭借极高的速度挥舞这双致命的铁爪。

重点是，它不需要使用者必须是法师，只需要有外部力源供能就可以保持激活状态。

平时，这双杀器可以帮助他和相当于二环实力的法师进行战斗。

然而，今天他面对的是深红的“顾问”，九塔共同悬赏的人。

一位神秘莫测的强大法师。

他没有任何胜算。

但是，哪怕是为了一线生机……为了卡伊乌斯的一线生机，他也要全力以赴，哪怕是下药这种为人不齿的事情。

物尽其用，这是街头乞儿的又一信条。

现在，只需要把这双利爪刺入眼前这个眼高于顶的法师身体里，哪怕没有杀死他，也能重创他拖延时间。

希望卡伊乌斯已经跑掉了。

这是卡斯潘在空中高高跃起的一瞬间里，全部的念头。

至于他得手之后会不会被另外两个无面怪人当场切成几份，他已经无暇思考了。

肾上腺素冲得他双目发红，也让他有无比的专注力能够紧紧盯着眼前的猎物。

在仿佛被拉长了的时间里，他清楚地看到了对方抬起了头看向了他，眼中一片澄澈与淡然。

中毒了还能如此冷静……？卡斯潘没有继续思索下去的时间了，什么东西缠住了他，将他狠狠地从空中拽了下来。

杜丘生站了起来，看着地上被捆起来的卡斯潘。

“什么时候……你根本没有中毒？”

道尔看不见的眼皮抽了抽。他认出来了这个秋塔的标志性三环陷阱索。这是一种陷阱类法术，释放出的虚空之索无法被看见，只有触发时才会束缚、鞭笞、绞杀目标。

连他都没有看出顾问先生是什么时候释放了这个法术。

等等……在他和阿拉里克不解为什么顾问先生会接受对方的邀约时，顾问先生好像捏了捏法杖……难道就是那个时候。

高环法师都太可怕了。

“你引以为豪的伎俩，其实根本不值一提。”杜丘生抽出自己的手帕，让卡斯潘看清楚上面深色的水渍。

对方的小动作可能糊弄一些普通人十分有效，但是对于杜丘生来说不太够看。

不过他依然喝下了这杯酒，并且在入口之后迅速催动真炁，把这团酒液控制住。所以他还能一边正常地说话，一边掏出手帕把酒吐进去。

如此大费周章迷惑对方，就是想看看，一个连超凡者都不是的普通人要如何单枪匹马拖住三个法师。

“不过为了给你信心对我主动出手，我还是耐着性子陪你演了一场戏。不然我们三个人轻轻松松碾压了你，可能就看不到这个玩意出场，”杜丘生拿法杖尾挑了一下卡斯潘的双手手套：“法术构装？你居然有这么稀罕的玩意？

“难怪有底气敢面对我们。扔出一个普通人来拖延时间，你在帮助那个卡伊乌斯逃跑？”

被法力拟造的绳索捆缚而失去反抗能力的卡斯潘，在地上露出一个凄惨的笑容来：“这是卡伊乌斯给我的……我们这样无足轻重的小卒子，在你们法师老爷的眼里就是任人宰割的牲畜，唯独有这样的东西还能给我们一战之力了。

“不过，在强大的顾问先生面前，我这点伎俩和武力终究不是一合之敌。”卡斯潘闭上了眼睛：“你动手吧。”

卡伊乌斯，跑远一点，你不是他的对手。

再见了，卡伊乌斯……

“但是你在那个叫卡伊乌斯的法师眼里，可不是什么‘无足轻重的小卒子’，”顾问先生没有动手，反而是他手下的一个无面男发话了，“这件法术构装，是最先进的法阵技术和法器技术的融合，是被用来武装法师军队的军用品。”

道尔继续说道：“以这种东西的管制程度来说，它可能是那个格拉斯福德家里最珍贵的东西了。”

卡斯潘瞪大了双眼。

顾问先生接过话头，用阴森森的语气说道：“那就让我们看看，这个如此珍重你的卡伊乌斯，到底是逃了，还是没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