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光眨了眨那双狡黠的细眼,若有所思。
“他们怎么个具体热络法,小僧的确不知,不过……”
说着又用手挠着那秃脑袋,“不过”一词现捡现用还真顺口的。
“小师傅,不过什么?”甘妃问话的声音轻柔和缓,盯着他的眼一眨不眨?
“说来听听,这十锭银子都归你。”
“这个说不得吧!”朗光故意扔下吊人胃口的一句,转身挑了桶就要离开。
甘妃急了,苦守几日,好不容易得到一个突破口,哪能这样轻易放弃,一把拽住桶绳。
“小师傅,瞧你,要走也得拿上银子,是不是?”说着将银盒子硬塞进他的袖袋里。
朗光假装推辞不过,只得勉为其难收下,面上皆是掩饰不住的喜色。
“小师傅,现在该告诉本宫什么叫说不得的事!”
毕竟做贼心虚,朗光四下瞅去无人,闪身到了一棵矮松下,干咳两声,看在银锭的份上,当下心一横。
“此事一直压在小僧心头,从不敢对外人透露半点。”
朗光干咳几声,看甘妃脸上笑微微无甚起伏,方继续道。
“好像是十来年前,小僧不是记得很清楚。有一回,皇后娘娘带了小太子到寺里为公主祈福。
小太子那华丽的衣衫,精致的面容,高贵的气度,小僧看得好生羡慕,常常不由自主地追随其后。
小太子和几个童儿一起玩捉迷藏,往深院跑去,小僧当下也蹑手蹑脚尾随而至,不过到了那里,却不见了小太子。
寻觅一番后,发现一间隐秘的屋内有人语,瞧得两个男女言非寻常。”
朗光说到这里突然顿住,看了看甘妃迫不及待想听下文的表情,再一次瞅了瞅四周,见安全得很,方才继续道:
“因桌上摆有水果糕点,小僧嘴馋一时舍不得离开,便躲在窗下,想等着他们走了好进去拿些吃食。
透过一丝窗缝,小僧才发现,这俩人原来是皇后娘娘和无妄大师。”
甘妃听得神情大为振奋,连不迭道:“后来怎么样?快说。”
“小僧当时在窗外,很是心虚,也没听得太清楚,反正皇后娘娘叫无妄大师阿瓒。”
朗光将海朱看到的同一幕原原本本道出:
什么嫁入皇室迫不得已,嫁了一个不喜欢的人,皇后比将军夫人的头衔听起来响亮,舍不得咱们的孩子,曼罗是你的亲生女儿等一字不落说来。
很是让人不得不怀疑这个朗光从小就颇有心计。
先深藏不露,待某日时机成熟,将此事作为重要情报一举卖个好价钱。
意外信息来得太突然,甘妃惊得张口结舌,有两张脸在眼前交替闪现。
哦!难怪看无妄大师如此熟悉,原来小叠长得就是他的翻版。
那眉、那眼、那身形、气质无处不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怪不得这些年不露面呢!是怕别人看出玄机?面上不自觉露出一个阴森可怖的冷笑。
原本想找到小叠是假冒公主的确凿证据,岂料竟是王骊嫣生下的一对野种。
这就罢了,还堂而皇之养在皇室,真真丢尽东阳家脸面。
不过,此事比假冒事件更有趣,这回她王骊嫣死定了。
甘妃恶劣一笑,手攥紧袖子,当对上朗光,面色又一沉,装作威严盛怒的样子。
“皇室家事,皇后娘娘尊贵之躯,容不得你个小和尚如此污蔑陷害。”
朗光双腿一软,跪伏在地。
“贵妃娘娘,小僧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谎言,宁可受千刀万剐之刑。”
甘妃面上绽出笑意:“起来吧!不必害怕,只要你愿意为本宫效劳,日后有你的好处。
待在皇城总比待在这荒山野地的破寺庙强太多,每日围着几口水缸转,绕着一口大钟撞,愣是没点出人头地的机会。”
“贵妃娘娘说得极是,那小僧就不打扰娘娘。”
甘妃哼哼一笑:“去吧!”
斓璃与一众侍女候在远处,但见二人的嘴一开一合,表情甚是复杂。
惊喜、犹豫、激动、振奋、惶恐,变幻不定,一会儿跪一会儿拜不知在搞什么明堂,但心头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二人定是在谈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此后行事定要加倍小心才好。
花十一锭银子探得个惊天大秘闻,简直不要太划算,甘妃比做了正宫娘娘还激动。
一回到皇宫,甘妃便差人将成王招来偏殿议事,摒退所有侍女,母子俩便开始商议。
此时,斓璃正在屏风后收拾香炉,本打算收拾完再出去也不迟。
但此情此景,进出不是,只得屏住呼吸,动也不动地站在屏风后。
不想她母子二人兴奋过头,全然没发现屏风后还有人,便一边饮酒一边密谋。
甘妃便将在南佛寺如何遇见朗光和尚,王皇后与前大将军连瓒之间的爱恨纠葛,小叠与东阳曼罗非皇上所出等等,一一抖搂。
屏风后,斓璃听得目瞪口呆,紧紧地咬住嘴唇,双腿不停地打颤,若甘妃母子发现屋里有个漏网之鱼,定不会让她活着走出去。
“哈哈,好得很啦!这是将太子他们连根拔除的好机会。”
东阳成璧抚掌大笑,“真是天助我也,来,母妃,干杯。”母子二人杯盘碰得叮当响。
“这回量他们有天大的本事也逃不出本宫的手掌心。”甘妃将五指一握,面露得意之色,仿佛已经坐上了后位。
“东阳海朱鬼得很,为免夜长梦多,此事应当尽快禀报父皇,早日将乱臣贼子,奸夫淫妇,野种给一举拿下,以免危害后宫扰乱朝纲。”
“成王别急,现在大白天好好商讨,以防万无一失。所谓月黑风高好办事,太子党眼线众多,怕引起怀疑,以免打草惊蛇,反误了大事。”
东阳成璧凝眉认真思考一番:“母妃所言极是,他们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灯,奸诈无比,狡愎善辩,此事拖得太长,恐泄密。
他们想出什么花招对策,再反过来倒打一钉耙,也不是不可能。上回本来一手好牌,生生被他娘仨搅得稀巴烂。”
母子二人越说越兴奋,又非常默契地干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