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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小暑前,越钦一行七人到了韵山县的郊外,远处草色绿遍溪桥。
行了二十多天,没有一天下雨,个个渴得不行,想着去最近的农家要口水喝。
正好看到一面旗帜写着茶斋,其实就是一个简单的凉棚,遮阴还不错,只是遮阴的人不少。
他们挤在一个小角落里,要了几碗凉茶解渴。
越钦扫了一眼茶棚里的其它人,都是农户装扮,看来韵山无田之民比情报上的还要多上许多。
空皓喝完则带着空姿去了韵山兵部的驻点,只剩下越钦他们五人。
棚内渐渐响起民怨。
“听闻向贾府租田,还要先给鸡?”
“人都吃不饱,哪还有谷子养鸡?”
“唉!都怪当初贪一时之利,将田卖给贾家,没了田,就等于没了生计。”
“是啊,山穷水尽才知道有田的好处,有田好歹能满足一口之欲,现在只能伏在地上,向贾府求粮。”
“我们村有人,为了一口粮,都将女儿送出去了。”
“贾家当家人今岁不是五十了,还这么能折腾?”
“管他能不能行,我是绝对不会卖女儿求粮。”
越钦正仔细听着,见栖乐走了出去,他快步跟上:“要不我们去那边的树下纳会凉,等过了最热的时辰,我们再走。”
栖乐也看到了那边那棵巨大的相思树,葱绿色的叶子中间冒出一把把精致的小扇子,扇面里白外粉。
树下没有石凳,依稀可以看见草垛子的痕迹,越钦从一旁搬了两个,铺在地面。
他还未开口,栖乐就微提裙摆坐了下去,越钦随之也坐在另一个上,两人正好隔着半个草垛子的距离。
“还记得我们初见也是在相思树下。”他看着花阴流影,回忆般道。
转眼半年过去,栖乐发觉,她跟越钦也从针锋相对走向同盟,不由得让人一想,再过半年,他们之间又会变成怎样。
或许那时一切归于宁静,她就等着还完债就离开。
越钦仰头望着那一朵朵绒扇,由白至粉,就像他们的关系一样,也有了暖意,不再是千篇一律的冷色。
于是他有些好奇:“世子妃,若那日我没有走入望思居,你会如何?”
“你一定会走入。”
“星次台的主旨是发现和培育贤才,我能不动声色地除掉一个人,你定然会对我好奇。”
“熹平国没有女官。”
“贤才面前,不分男女。”栖乐对上越钦欣赏的眼神,十分笃定,“我知道,星纪想选一个女官开先例。”
云阙建立星次台的初衷,就是让万千少年施展才华,这少年中只有男子,终究是不完满的。
男子鲲鹏扬志,那些有才华的女子,也不该永藏于宅院,被剥志削魂,沦为相夫教子的傀儡。
既然他做了这星次台的掌事人,自然要为之奋斗。
只是要寻这样一位女子很艰难,越意进务典司本有他的一份私心在,但她不够理智,不适合做这第一人。
他也想以空姿为突破点,然而空姿学武的初心,无非是想多见他一面。
单凭着他人给的信念,是无法驾驭不计其数的困厄。
他寻了许久许久,直到看到岑医官之死,发现了栖乐。
她符合所有他设定的条件,越钦决定将她就近考察、培养。
他毫不犹豫地肯定:“是啊,在知道你是小师妹之后,我就更确定了。”
这一点,毋庸置疑。
让栖乐好奇地是另一件事,她问:“所以,星纪觉得我适合哪个部司?”
跟她相处之后,越钦渐渐明白她每种笑背后的意味,就比如现在的笑,带着一点玩味和不认真。
所以,越钦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问题弹回去:“世子妃想去哪个部司?”
栖乐直视越钦的黑瞳,笑意渐深:“要不把你的星纪之位让给我?”
越钦挑眉:“你这样说,是要养我?”
亏他说得出口。
栖乐道:“若我记得不错,你的世子之位本就有俸禄,够你一辈子吃穿无忧、无事无非、安闲度日。”
她停了停,又说:“不得不让人怀疑,星纪你是在欺负我是草民,不知道你们这皇家事。”
越钦却没有直面这个问题,而是问栖乐:“可还记得老阙的墓志铭。”
栖乐诧异他为何提起这个,还是如实道:“记得。”
“自己原无事,枉为他人忙。”越钦念了出来。
他其实也成了这话中人。
栖乐听出这一层意思,却诧异另一件事。
在云阙讲的跟越钦有关的往事中,并没有提及墓志铭。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栖乐道:“你去倩山祭奠过?”
越钦颔首:“济元二十年,我轮完星次台最后一个星次,初次任星纪时,收到关于老阙的一封信。”
轮完星次台最后一个星次?看来是在绮山跟她初见之后,他才得知老阙去世的消息。
到底是算好的,还是巧合?
“我在想,要是这信早收到一些,给老阙送终的会不会多我一个人,而我们是不是那会就见了?”
“老阙应该会把你托付给我。”
栖乐听着越钦的这些假设,只当是听过。
毕竟云阙从未想过让他送终。
不一会,越钦又痴笑一声,自我否定了所有的假设:“他不会让我送终。”
言语之中藏着沉重的怅然,也是遗憾,没有给亲父送终,又没赶上义父送终。
云阙对越钦确实挺狠心的。
栖乐看着他眼底的黯然,转了另一个话题:“星纪,你喜欢晴天还是雨天?”
面对这个很突兀的问题,越钦不解:“问这个做什么?”
相思树的小扇子在他们头顶扇着,载着凉风带起了他们的衣角。
栖乐晃了晃右手,腕间的五彩绳依旧如雨后彩虹般靓丽。
见他还未想起,栖乐道:“记得端午后第一个雨天,将它扔掉。”
“或许我们以后的日子都会少忧多乐。”她悠悠说。
这话从栖乐嘴中说出来很稀罕,越钦看着她:“你不像是信这个的人?”
栖乐也让他映入眼帘:“没发现,我在安慰你。”
“你的安慰,就是说几句空话?”越钦嘴角上扬。
栖乐盯着他的嘴角:“你不是笑了?”
“我谢谢你,下次你别开口。”
说完,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笑起来,树外的晴光似乎是偷溜了进来,惊起一阵潋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