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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晕则雨,夜风吹散廊间的光,溜了一丝进来,衬得栖乐暖意叠叠。
越钦恍若看到古画中的仕女,恍惚一瞬,才笑了笑:“讨债有了人选,这财经司的把柄还是要找一找。”
财经司无非就是“入”和“出”,入则税,税少有罪;出则审,审漏有罪。
关于景山县的收入,越钦已经在查,很快就会有进展。
至于出,韵山县有几个重要项目涉及财经司的扶持,若要看漏没漏,就得查“正赐”明细,这是最麻烦的,需要有合适的由头去县衙查。
“好像还是避不开县衙?”
“星次台可以调阅,只是不一定能看到真的。”
“若是如此,我们先敲山震虎,看看真的藏在哪里,再暗中去查。”
越钦诧异地看了栖乐一眼:“正有此意。”
栖乐晃过燕都的人,继续道:“不排除有人想借此布局,还需要虚晃一枪。”
“不止虚晃一枪,至少两枪,如此他才会撤防。”
栖乐颔首。
如此统一行径之后,越钦突然问:“世子妃,这三十六计,你到底哪一计没用过?”
“逃。”栖乐说得干脆。
是逃,不是美人计。
越钦陡然看着她,紧张道:“你何时对谁用过美人计?”
他的反应有些激动,栖乐绽开一个笑容:“你我不过是名义上的,星纪这么在乎做什么?”
越钦也意识到他的反常,解释道:“怕你被人诓骗、吃亏。”
“那就不劳星纪费心,通常都是别人吃亏,你不是领教过了。”栖乐若无其事回。
当初在醒山,越钦就掉入过她的陷阱。
这人确实狡猾得很,所以到底还有谁值得她用美人计。
越钦看着旁侧的人,好似发现了一些端倪,故意凑近道:“世子妃,原来你对我施展了美人计。”
栖乐心间一跳。
“没有。”她别开眼,立刻反驳。
“没有,你心虚什么。”越钦转到另一侧盯着她。
屋内沉默了一会,越钦想起一事:“当初在老阙旧居,你——。”
他开了个头,故意停了停,栖乐已想起当时抵着他的胸膛哄人一事,心中羞愧难当,立刻出口:“星纪,旧事莫要重弹。”
栖乐说完就跑去榻上躺着,越钦朝着她的背影唤了一声:“世子妃,你不等我。”
他灭了灯,轻车熟路地在外围枕着手臂,小声道:“世子妃,我对你的美人计挺受用的。”
栖乐转过身,零星地月光,依旧可以看清他的轮廓,她愣了下,紧接着怒道:“不许再提。”
越钦忽而移过去,抓住她伸出来的手指,一丝暖意袭入心底,全然打乱原先要说的话,转而变样:“我纠正一句话,你比蚕花娃娃好看。”
在素山时,越钦做了一个很丑的蚕花女娃娃,当时就说是比照栖乐做的。
现在他突然改了说辞,也就是承认他手艺差。
莫名其妙地夸人,栖乐抽出手指:“别以为你说好话,我就原谅你的非礼之举。”
“一句不够啊。”越钦不假思索道,“那要说几句?”
栖乐有些不太适应殷勤迭出的越钦,提声说完就朝向靠墙那一侧:“无论多少句都没用。”
“是吗?我怎么觉得一句,你就动容了。”越钦看着她的背部,若有所思,“世子妃,你有没有觉得?”
“觉得什么?”
“你待我不一样了。”
栖乐没有再吭声,屋内安静下来。
越钦在心里想,他待她也不一样了。
他侧身看向窗外,雨声淅淅沥沥,依旧可观合欢花,花含雨露,却不知何日是合欢时。
……
星次台调阅“遗利”和“正赐”账本的帖子,次日就下到景山县衙。
庞衍握着青帖:“公师爷,你好好再审审账本,审完之后再送去霖府。”
公师爷犹豫了会,还是说道:“大人,财经司这几年公布的“公使钱状”,与我们实际的账本对不上啊,若是将账本送出去,怕是会给财经司背锅。”
“不是早就准备阴阳账本。”
“就等大人的这句话。”
“小心行事。”
公师爷出去之后,他揉了揉额头:“讨债的事情还未完,又查旧账,这星次台真是会搞事。”
“何事如此愁眉苦脸?”
庞衍放下手:“宋兄怎么来了?”
“自然是接我的新娘子啊,庞兄莫不是要毁约了吧?”宋册收起手中扇子,敲了敲肩膀,将责任撇得干干净净。
自家小妹,庞衍心里清楚得很,她去霖府打得是什么算盘,全部在他的猜测之中。
只是没想到宋册也参与其中。
毕竟昨日安慰他时,那点伤心着实太过虚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小妹的算计,她就帮你打理生意上的事,你们就合伙来骗我。”
宋册也就不再装了:“我待她可是情真意切,婚事断然不会取消。”
庞衍轻嗤一声:“这会装深情,人既然跑了,这婚事也就作罢了,我记得霖大人尚未婚配,小妹若是能摊上这个好姻缘,也不错。”
霖屿,宋册从前是瞧不上他的,谁知道他一个人跑去燕都,当真闯出一番天地,还如愿继承霖家所有财产。
在财富上,他们旗鼓相当。
若论官职在身,他明显略占下风。
“珊珊一心入星次台,才不会被儿女私情所牵绊。”宋册也只能这般聊慰。
“自然不一样,跟你是牵绊,跟霖大人,那是助力。”
“若他在越星纪面前举荐一番,岂不是事半功倍。”
“明眼人都知道越星纪此行所为何事,你迟早要添这入台礼。”
是啊,他迟早要添这入台礼。
但这也就他最后一个有用的筹码,他不会轻易给出去,至少要等到时机成熟。
庞衍看向宋册:“是你该好好掂量,燕都的人能不能护住你,又是另一回事。”
“我对我义父的孝敬可不少,他应该不会断自己的财路。”
“越星纪眼中不容沙子,总之你最近行事别太招摇。”
宋册抬手示意,是一个“杀”的动作,他道:“你没想过?”
庞衍是没想过,但燕都的人下了命令,或许真的账簿可以引一引。
成功与否,莫非就是处置贼寇,无论落在哪一边,都不会有非议。
只是这些想法,不能让多余的人知道。
庞衍否认:“我清清白白,没什么好怕的,既然不怕,为何要动手。”
“得,是我杞人忧天了。”
宋册打开扇子摇了摇,打量了庞衍一眼,自觉没趣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