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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着意,做尽冬声,绕着庭间的林檎枝留出旁枝之痕。
栖乐走到越钦身前,轻声问:“可还记得我盘下的那个铺子?”
“听雨楼?”
“还说,铺子没开张,这下彻底被你亏了。”
越钦说这话时带笑,语气看似责备却无责备,藏着一丝亏得好的暗叹。
栖乐眸光一闪:“兴许还要再亏一笔。”
面前人面色轻松,似淡月,侵入他的眸中,照亮心底清浔。
越钦欲要言,栖乐踏入这阵恍惚的阴影,走至书案,捉笔写了几个字,端着宣纸重新走了过来。
越钦接过端详,念出纸上几字:“心向青春,不止年岁。”
栖乐摁下他眼中的诧异,开口道:“我想仿照诗社这些,计划将这楼用来办向青社,专固少年之愿,护少年之志,正少年之名。”
“我想让芸芸少年,顶天立地的站在这世间,俯仰人世,肆意人生。”
这一日还是来了。
越钦拧眉,手中的纸微晃:“这都是后话,你是想学当年诗社正文字狱的先例,以向青社之名,为十二子洗污。”
他果然第一时间就猜中她心中所想,栖乐也不打算隐藏:“不错。”
要说的下一句话被越钦逼回喉咙,他道:“我不阻你。”
“但你若是伤着,我也定不饶你。”
烛光一照进越钦身上,栖乐突然被他端入怀中,双手自然地停在相应的位置。
栖乐已经习惯他这个姿势,从他的肩窝仰头:“这就是你的不饶之法?”
“我怎么觉得这是越星纪的奖赏,毕竟有君暖榻,寒夜不寒。”
越钦将人塞入被褥,侧身看着她:“还暖榻,尽让我操心。”
栖乐抬手替他顺了顺眉宇:“你给我势力依仗即可,其余放手让我去搏一把。”
越钦心中有东西被无名的风掀起,抓下她的手:“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
栖乐索性伸出另一只手捧着他的脸:“名正言顺的,有什么不能碰的,不给我碰,难不成你还要纳妾。”
越钦将人拢进怀中,一本正经道:“再说纳妾,今日本星纪就要正夫纲。”
这人不轻易被妄念相缠,早就离圣人不远。
他这样说无非是又点了栖乐的笑穴,她贴着他的胸膛忍不住地笑起来。
还正夫纲,她瞧着,他这夫纲已经在栖乐面前支离破碎,再也无法拾取。
如今,他们之间好像只剩下妻纲。
越钦已经被栖乐算定,难在她面前转动一分一毫。
越钦戳了戳栖乐耸动的肩膀:“不许笑,说话。”
栖乐又笑了一阵,才抬眸看着他,手指轻压了下他的唇:“越钦,你如此因循,不怕耽搁一生。”
越钦固在栖乐腰间的手一紧,下颚贴着她的发:“你别嘚瑟,我记着日子的,到时候,就让你体会体会,看你还说什么耽搁一生的话。”
“好啊,我等着那一天,等着你拾步而进。”
越钦将人往外移了一点点,看清面前人的眉目,轻笑道:“你啊,一点都不知隐晦。”
栖乐理直气壮道:“跟自己的夫君,我为何要隐晦。”
越钦轻轻揉了揉她的肩膀,退去心头的那一点点备懒:“嗯,夫人说得有理。”
栖乐则一下调转话题:“我的字不好看,你记得大笔一挥,帮我们向青社提个牌匾。”
“依你。”
……
深夜,太子越岱去利府见了利慎一面。
“殿下想让微臣以残身撕开越钦一层皮肉。”利慎拍了拍手上残留的碎屑,散入缸中,里头的乌龟摇头摆尾地接着那一点微毫的吃食。
他现在就如同碎屑,依旧还有一点用,来喂饱太子和梅妃。
越岱看着围着碎屑转的乌龟,心想他可不是这乌龟,是拍下碎屑的手。
他镇定开口:“利大人说笑,杀妻害子之仇,你不想报,还是你想认下这罪孽。”
利慎跟梅妃是有青梅竹马之谊,却早被权势冲得所剩无几。
他终究还是随了这姓氏,为利所困。
缸中浅水映出另外一张娇丽的脸,贵妃梅嘉出宫探亲那日,利慎去见了她。
那晚梅嘉也是在喂乌龟,乌龟本一双,是他们定情之物。
或许最初因救乌龟相识,就埋下灰线,他们之间的情,终究只能在暗无天日的壳中藏着、淡着。
利慎靠近她的脚步是惶恐的。
他本不该再见她,在收到口信的那刻,还是心念一动,想着再见一面,就这最后一面。
梅嘉望过来时,双目杏花带雨,惹人怜爱。
利慎快走了几步又慢下来,始终保持着对后妃的恭敬:“宫中为妃,不好吗?”
梅嘉手摁着缸,朝他走近:“慎郎,你知道的,我入宫实属家人相逼,你知道的,我想——。”
利慎避着目光:“娘娘往后莫要如此唤臣,于你有损。”
梅嘉往他手臂一落下,片刻便因他退后落空。
梅嘉摁了摁眼角,依旧看着他:“陛下深爱皇后,我在宫中度日如年,慎郎,你救救我,好不好?”
利慎道:“皇家事非臣能涉,反而娘娘的兄长更能助娘娘。”
梅嘉道明为难之处:“兄长虽为将军,可这兵权在曦王手中把控,他也说不上话。”
“娘娘想做什么?”
“慎郎,我们夺权做人上人,厮守还不是轻而易举。”
“你在吏部任职,暗地里是乔王入幕之宾,只要三王生乱,皇权、兵权不是皆入我们之手。”
利慎打断她的话:“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是怂恿谋乱。”
“谋乱的是乔王,并非是你。”梅嘉直接攥住他的手臂,极尽巧言,“富贵险中求,难道我不值得你争这一回。”
利慎看着这个已经褪去泪痕的人,满目皆陌生。
他正值盛年,难免因一些失而不得的事情,心生邪念。
这一瞬间的沉默,越岱知道利慎在想什么。
听舅舅说,母妃也有一只一模一样的乌龟,可惜的是,见过利慎的那一晚,已成了梅家的盘中菜。
纵然没有问过母妃,越岱也明白,利慎只是母妃铲除绊脚石的那把铲子。
铲子旧了,铁迹斑驳,可他依旧是利器,随便一碰,总能磕出一层皮肉。
榨干最后一点用处,便是他来此处的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