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行三人在傍晚时分到了家。
出租车一直开到家门口。门口有很多人在聊天,村子里的人吃完晚饭都习惯到我们家门口乘凉聊天。村子里的大事小情也都是在这里传播出去的。
我父亲喜欢在晚饭时喝两盅,他出来乘凉时人差不多都要散了。自从他得了哮喘病后,医生不让他喝酒,可是没人能管得住他。他有他的哲学,他说,人的嗜好不能治病,可是如果把嗜好戒了,一种病就会变成许多种病,我喝酒就是为了养着这一种病,不要再生出其他病来。
我和村里人打完招呼,进了家门,父亲正一个人在喝酒。
我说:“爸,你又在喝酒,用郑巨发那个方子是不能沾酒的。”
父亲看到我很高兴,说:“你小子一年多不回家,一回家就想管我。”
父亲看到胡胜和桃儿,停顿了几秒钟招呼他们坐下:“饿了吧,快坐下吃点东西。”
我给父亲介绍完胡胜和桃儿,问父亲:“我妈呢?”
“郑巨发又寄药来了,村长从镇上给捎了回来,你妈去村长家取药了。”
胡胜一点都不见外,找了杯子倒满酒说:“大叔,我陪您喝几盅。”
父亲打量了一下胡胜说:“看年龄我比你大不了多少,你别叫我大叔,叫哥就行。”
农村人质朴,对称呼很讲究,父亲觉着让胡胜叫叔是占了他的便宜。
“那哪行,我和天一是兄弟,当然得叫您叔了,来,我敬您一杯。”胡胜很恭敬地说。
父亲把杯子里的酒喝了,转而问桃儿:“你是老胡的朋友?”父亲叫胡胜老胡,还是把他当平辈看待。
胡胜接话说:“叔,小胡,您老千万别叫我老胡,我可受不起,桃儿不是我朋友,是天一的女朋友。”
“女朋友?怎么回事?”父亲盯着我问。
我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胡胜还在自作聪明地想讨好我父亲:“女朋友就是未婚妻,对了,您老见了未来的儿媳妇是不是应该给个见面礼什么的呀?”
父亲把筷子朝桌子上一拍,盯着我问:“什么?未婚妻?那玉儿呢?”
胡胜被父亲的气势吓住了,他不知道我父亲因何突然变脸,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我说:“爸,不是,你听我解释……”
“你解释个屁,把人都领家里来了还解释什么?你眼里还有老子吗?”父亲越发地愤怒起来,一激动又喘上了,脸憋得煞白。
桃儿也不知道父亲为什么反应这么强烈,无辜地看看我,小声说:“叔,您不要怪天一,都是我不好。”
“你哪里不好?我儿子不守道义,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我不怪他还能怪谁?”父亲完全失去控制怒斥道。
我理解父亲的心情,他是一个一诺千金的人,既然已经承认玉儿是他儿媳妇了,当然容不得我朝三暮四。
桃儿泣不成声。
胡胜不知道玉儿的事,被弄得摸不着头脑,一时也不再乱插话。
我说:“爸,是这么回事,玉儿和桃儿都不是我女朋友,上次我没说清,这次是你误会了。”我想既然事情已经弄到这份上了,不如干脆挑明吧。
“你说什么?你念了几年大学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什么没说清?什么误会?玉儿在我们家等了一年多,你说没说清?她侍奉我和你妈一年多了,你说她不是你女朋友?你这个浑蛋,你给我滚!”父亲怒不可遏道。
这回轮到我摸不着头脑了,我茫然地看着父亲问:“爸,你说什么?玉儿在我们家一年多?”
“是谁回来啦?是天儿吗?”母亲人未到声先到,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母亲进了屋,身后跟着一个女孩,正是玉儿。
母亲看到屋内的情形不对,问:“怎么啦?老头子,你这是干什么?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了,你发什么神经!”
“你自己问你生的好儿子去!”父亲喘得令人心焦。
玉儿走到父亲身后,轻轻地顺着他的后背说:“爸,您身体不好,有事慢慢说,千万别生气啊。”
我吃惊地瞅着玉儿说:“玉儿,你叫我爸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桃儿看到玉儿,又听玉儿叫我父亲“爸”,忽地站起来,冲我吼道:“周天一,你这个骗子,我恨你!”说完跑了出去。
胡胜嘴里咕哝了句:“我的妈唉,周天一,你是这演的哪出啊!”忙不迭地追了出去。
玉儿平静地说:“爸,妈,你们先别生气,听我把话说完,这事都是我的错,要打要骂你们冲我来,和天一没关系。”
玉儿把第一次来到我家,我们假装是恋人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母亲拉着玉儿的手说:“你们是假的,我和你爸是当真的,定亲信物你已经收下了,爸妈也叫了,你这个儿媳妇我们认定了,孩子,你放心,有我和你爸给你做主,谁也别想撵你走。天儿,实话给你说,儿子我可以不认,这媳妇我是要定了,你自己惹的祸你自己去处理妥了。”
玉儿笑着说:“妈,您老人家放心,我不走,我没爸没妈没有家,能去哪里?我是来给你们二老做闺女的,我要侍奉你和爸一辈子,天一有他的选择,我不会赖着做他媳妇。”
“这事不由你,我还没死,这个家我说话还算数。”父亲说。
我有些傻了,看他们亲密无间,并肩战斗的样子,我感觉自己突然成了外人。
我问母亲:“妈,玉儿在咱家,为什么我打那么多电话你都不告诉我?”
“我想告诉你来着,玉儿不让说,她说你的工作很重要,让你在外面好好干工作,说要是告诉你了怕你分心,万一丢下工作跑回来怎么办?我要早知道你在外面当陈世美了,就是你去造原子弹了我也得把你揪回来!”
我想起来了,上次往家里打电话,母亲说过让我回家结婚的,可惜我没有往深处想。
我说:“玉儿,你真傻啊,为什么不告诉我啊,你知道我多担心你吗?”
“你少花言巧语,你心里要是有玉儿,会又领个女人回家吗?”父亲喝道。
玉儿说:“天一,你不要误会,我已经没有非分之想了,我到你家来就是要给爸妈做闺女的,你忘了我说过的话吗?我说我做不成你老婆,一定要做爸妈的女儿……你不会赶我走吧?”
“玉儿,你也误会我了,桃儿是我在峨眉山遇到的,她救过我的命,虽然她对我很好,也说喜欢我,可是我没有答应,因为我心里有你,我发誓一定要找到你,我要娶你,是我太笨了,没想到你竟然来我家了,这就是天意,你放心吧,我会和桃儿解释清楚的。”我诚恳地说。
我看到父亲和母亲的眼睛一亮。母亲对父亲说:“我就说嘛,我生的儿子肯定不会是陈世美。”
玉儿眼圈一红说:“天一,谢谢你,有你这句话我就知足了,我不配做你老婆,我就想做你妹妹,做爸妈的女儿,你要再说娶我的话,我就离开。”
我说:“玉儿,你还不原谅我?要说不配是我不配你,是我犯了错连累了你,我已经明白了,你对我的重要……”
“你不要再说了,天一,我已经打定了主意,谁也改变不了。”玉儿坚决地说。
“玉儿,你说过爱我的,你说过的话忘了吗?”我说。
“我没说过。”
“你说过,你在‘川奇火锅城’门口的雪地上写过一首诗,我以前太笨,没有看懂,可是自从你离开大都我一直在想,终于懂了诗里的意思,”我轻声诵那首诗,“玉宇琼楼瑶池雪,爱怜人间烟火色,天上神仙都不羡,一心修得因缘果。这是一首藏头诗对吗?你说‘玉爱天一’。”
玉儿轻叹一声说:“都过去了,不要再提了。”
我叫:“没过去,我现在正式向你求爱。”
这时胡胜把桃儿追了回来,桃儿的眼睛已经肿了,她对屋里所有人鞠了一个躬说:“对不起,桃儿给你们添麻烦了,天太晚了,我没地方可去,先在你们家借住一晚,明天一早我就回去,不会再打搅你们了。”
玉儿从脖颈上摘下玉坠,牵过桃儿的手放在她的手心里说:“桃儿,你误会我和天一了,天一觉着我从小没爸没妈是心疼我,我现在有爸也有妈了,有人疼了,这个是咱妈给她未来儿媳的,我说过替天一暂时保管的,现在可以完璧归赵了。”
桃儿拼命摇头:“不,你不要说了,玉儿姐,你要赶我走,我现在连夜就走。”
玉儿笑着说:“桃儿,我能看出你对天一的感情,有你这么爱他,我就放心了,爱就是爱,要抓住,我现在有个家已经知足了,不会再要别的,我为你们祝福!”
父亲叹道:“作孽啊!”转身进了卧室。
桃儿和玉儿两个人,一个眼里噙着泪,一个脸上挂着笑,看得旁人无不欷歔,母亲看着两个女孩在推让着那枚祖传玉坠,也没了主意,把求助的目光竟然投向了胡胜。
胡胜干笑着说:“别看我呀,古语说得好,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还是天一自己处理吧。”
我走上前,对桃儿说:“桃儿,对不起。”
桃儿把脸转向一旁,泪水断线珠子一样落下来说:“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母亲接过玉坠,重新给玉儿戴回去说:“玉儿,什么东西都可以让,这事可没有让的,你听妈的,就做妈的媳妇。”
母亲又攥着桃儿的手,语重心长地说:“桃儿姑娘,你也是个好孩子,可惜天儿没福,你别怪大妈心硬,大妈虽然不懂你们什么情呀爱的,但大妈懂得做人得有始有终,要是天儿薄情寡义你也不会喜欢他,他和玉儿好几年了,你就成全他们两个吧!天儿千错万错都是大妈的错,大妈替天儿给你赔不是了,咱娘俩也算是有缘,你要是不嫌弃大妈,我就认你做干闺女,我像待亲生女儿对你,你看成不?”
桃儿扑到母亲怀里,哭得一塌糊涂:“妈——”
一天的云彩散尽,父亲从卧室走了出来说:“天儿他妈,去做菜,重新摆席。”
玉儿从大都出来一直住在我家里,对大都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我很想告诉她孙发财死了,因为那是她的仇人,如果她心里有仇恨的话,现在可以放下了。可是我怕提起那个流氓的名字,会勾起她痛苦的回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伤害她的那个人是灰飞烟灭了,可是伤口还在,我再去揭开她的伤口,那与孙发财何异?
我把在峨眉山的传奇经历给她讲了一遍,讲到我差点病死,灵魂如何附到了桃儿身上,桃儿如何精心照料我时,玉儿说:“你们是同过甘苦共过患难的,如果不是我在,你和桃儿应该有一个非常好的结果。”
我说:“玉儿,没有如果,我只相信宿命,我们在一起是天意,任何事任何人都改变不了命运的安排。”
“可是你讲过,知命懂命就能改变命运,命里既然有一个阻碍运的楔子,拔掉就可以了。”玉儿是不怎么相信宿命论的,她的命那样苦,她都当成是乐,从不肯相信宿命。她说上天能给我一个生命,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还有那么多没能降临到世界上的生命呢!他们的苦分一些给我,不是很公平吗?
人能降临世上就是福,坎坷磨难不是苦难,是包裹在福外面的一层油纸,因为福是很脆弱的,露在外面会弄脏会淋湿,人如果不懂得剥去生命里的包装纸,就永远看不到藏于生命里的美丽和惊喜。
玉儿懂得享受剥去包装的快乐,所以她时时快乐,没有苦难可以把她难倒吓退。
我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说:“以后你的生命里不会再有楔子了。”
玉儿又笑,与以往不同的是,我能看出她笑里的苦涩。
我拿出司马空交给我的符,为玉儿做法事。我转过身去,让玉儿脱掉上衣背向我,玉儿顺从地把衣服脱了下来,灯光下,她的肌肤洁白光滑,温软如玉,后背上两颗硕大的连环痣,颜色暗紫,如白玉上的瑕疵,非常刺目。一痣伤运,双痣伤气,连环痣在劫,常看到大街上有人用医学手法袪痣,多为美容,对人的运数没有任何益处。
我将符遮在玉儿的痣上,连念了三遍金光神咒。道家法咒去劫不去痣,法力可让邪痣慢慢枯死,失去动能,以防止邪气伤宫。
正一道和全真道的不同之处就在于正一道善修符咒,符咒出可惊天地泣鬼神,世人不知道家功夫玄妙,只以为是装神弄鬼。不修法不知法之神奇,《清静经》说: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夫道者:有清有浊,有动有静;天清地浊,天动地静。男清女浊,男动女静。降本流末,而生万物。清者浊之源,动者静之基。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道家咒语其实念的就是心经,心得清静,则百邪不侵。
玉儿穿好衣服,说:“天一,你修佛修道通神通鬼,本该是六根清净之人,为什么还有这么多的女孩子喜欢你?”
我说:“唐三藏不也是差点情陷女儿国吗?”
“我要是那女儿国的国王,倒情愿变成一袭袈裟,陪唐僧一路风尘。”玉儿叹道。
“人只要有血有肉就戒不了情欲,佛道都一样,他们普度众生本身就是动了情欲,无为就是什么都不为,真正做到无为才算得上六根清静。”
“我想试试……”玉儿幽幽地说。
我不以为然,当她在开玩笑。
父亲把我叫到他的房间说:“我刚才查了一下皇历,又合了你和玉儿的八字,后天正是黄道吉日,正好你的朋友也在,把你们的婚事办了吧。”
玉儿是“终极运”者,她要到二十五岁才可成婚。
我说:“爸,这太仓促了,我要给玉儿一个隆重的婚礼。”
“怎么才叫隆重?自己喜欢就是隆重,三天的时间也够了,你寄回家的钱我都给你攒着呢,明天你带玉儿去城里照结婚相,再多给她买些衣服,我和你妈明天给你收拾婚房。”父亲的计划有条不紊。
“为什么这样急?她现在都住在咱家了,你还怕她跑了不成?”
“我不怕她跑,怕你小子跑,今天带一个桃儿回来,明天带回来一个花儿什么的,那玉儿可真要跑了。”父亲没好气地说。
我解释说:“爸,你听我说,我不是不想结婚,是因为现在不能结,我说了你可别生气。我大三那年就从学校出来了,认了一个周易高人做师父,这几年潜心研究《易经》和道家的法术,也算是小有成就,现在是大都市易经学会的副会长。我前些日子刚从峨眉山学了梅花易数秘宗,我现在的师父司马空断定玉儿是‘终极运’者,在二十五岁之前是不能成婚的,所以,我想等明年和玉儿结婚。”
父亲又惊又气:“你说什么?你早就休学了?你现在做了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有什么不好?再说了我和那些街头打卦算命的不一样,我研究的是学问。”我分辩说。
“这算什么学问?学《易经》我不反对,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行了,你把它当职业?你知道破四旧的时候抓了多少搞迷信的人吗?别看现在是晴天,说下雨就下雨,你知道什么时候变天?我老了,活不了多久,你还年轻,一辈子早着呢,找个稳当的工作才是正道,你怎么能干这个呢!”父亲担忧地说。
“大学里现在是把《易经》当学问来研究的,《易经》是中国文化的经典,不是迷信,我学这个不是为了给别人算命,是为了传承中华传统文化,爸,你放心,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你现在长大了,儿大不由爷,我也管不了你了,爱干啥就干啥吧,只是古语说得好,成家立业,先成家再立业,我不管什么终极运,你后天把婚结了再说。”
父亲这是怕夜长梦多,我如果不答应他,肯定会惹他伤心,可是要按他说的做了,会影响玉儿的一生。
我正左右为难,玉儿进来了,父亲爱怜地说:“玉儿,我想尽快把你们的婚事办了,就按农村传统的风俗办,你喜欢吗?”
玉儿看看我,我轻轻摇了摇头。玉儿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片刻,旋即微笑说:“爸,好男儿志在四方,不立业何以成家,我想天一应该趁着年轻把精力先放在事业上,我们还年轻,再等几年结婚也不迟。”
“他那是什么事业啊,玉儿,你也瞒着我,他在外面跑江湖算命看风水呢,又不是什么治国安邦定天下的大事,结了婚也耽误不了他。”父亲不满地说。
玉儿帮父亲捶着背说:“爸,古时候君王治国安邦定天下都离不开《易经》的,他喜欢这份事业自然有他的道理,您就支持支持他吧。”
父亲对玉儿的疼爱溢于言表,只好无奈地说:“玉儿啊,我依你的,不过明年一定得把婚事办了。”
我连忙表态:“一定一定,明年我要和玉儿举行一个盛大隆重的婚礼,把全村人都请过来。爸,你不是一直想去长城吗?结完婚我们全家去北京旅游。”
出了父亲的房间,我说:“玉儿,谢谢你理解我。”
玉儿是一个为别人想得多,为自己想得少的女孩,我不能把我不想结婚的原因告诉玉儿,怕她会产生别的想法,心里的事多了心事自然会重,人都是因为知道得少才会无忧无虑。
玉儿柔声说:“天一,我可以吻你吗?”
我把她拉入怀里,紧紧拥住她,玉儿在我脸颊上轻轻一吻,推开我说:“天一,谢谢你。你休息吧。”
第二天我正在睡梦中,桃儿冲进了房间,着急地说:“玉儿走了。”
我睡意正浓,翻了个身说:“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她可能去晨练了吧。”
桃儿一把将我从被窝里拽了出来:“她走了,你看她留给你的信。”
我这才感到不妙,顾不上穿衣服,从桃儿手里抢过信来,果然是玉儿的笔迹:
天一:
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走了,是的,我又走了,这一回我走得快乐,你不用为我担心。
我来你家里,哦,也是我的家,我之所以逃到这儿来,不是为了来做你的妻子的,是为了做女儿的,我做过了,分享了你的父母之爱,我知道了幸福是怎样一种滋味,这将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
我能在今生遇见你是我的造化,能遇到这么疼我爱我的爸妈是我的福,我知足了。
曾经我是那么痴迷地爱着你,梦想有一天你亲手为我披上婚纱,梦想与你牵着手走遍天涯,梦想将我们的生命交融到一起永不分开,可是,那一场噩梦,将我的梦想全都撕碎了。
我爱的人,我要给他一个完美无缺的爱,让他一生待我如玉,爱不释手,心无杂念,我试着忘掉,可是夜夜都会被那伤疤刺痛,我不敢想象,如果我们在一起,你看着我的伤口那种不忍触摸的怜惜。我希望让人疼爱而不是一生怜惜,所以,我选择了再次逃离。
你说得对,这是宿命,是天意,注定我们只能相遇,不能相守,天意如此,我认了。
为你流过太多眼泪的女孩是值得你一生珍重的,桃儿是一个好女孩,她那么爱你,你一定要珍重她。
我还会继续做爸妈的女儿,做完这一生,只是,在你和桃儿没成婚之前,我不会再回来,希望你懂我的心情。
替我向爸妈说声对不起,他们给了我那么多的爱,我却不能当面告别,我会在心里为他们祈祷,为你和桃儿祝福。
不用为我担心,当我累了的时候,我能找到回家的路。
玉儿
桃儿将玉坠放到我手里说:“玉儿把这个也留下了。”
那块玉小巧玲珑,晶莹剔透,完美无瑕,只有戴在玉儿身上才能相得益彰,才能玉人合一。
可是玉儿这一生太多不完美了,经历了那么多的生死和忧伤,她以为磨难终有尽头,一切都将云开雾散,她要从此保持一颗纯洁的心灵,拥有一份完美的感情,一心一意去爱一个人,多美好的愿望。是孙发财那个恶魔扼杀了她美好的愿望。可是玉儿,你在我心里永远是完美的,因为你有一颗纯洁的心灵,只要你自己不玷污了它,没有人可以让你的心灵蒙尘。我爱你,不是同情,是真情,也许我会有怜惜,但那是爱怜不是可怜,是珍惜不是惋惜,你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机会表白自己呢?
我很后悔,如果桃儿不跟了来,玉儿也许就不会触景生情,不会那么敏感,我真希望她是误解了我,而不是真的早就对爱情心灰意冷。
我手捧那枚玉坠,如同捧了玉儿的一生在手心,注视良久,百感交集,叹了口气说:“也许我该告诉她的,伤害他的那个人已经遭到应有的报应了,也许,只有揭去伤疤,伤口才能真正地愈合。”
桃儿说:“对不起,天一,都是因为我。”
我摇摇头:“与你无关。”
胡胜和我住在一个房间,他问:“玉儿什么时候走的?”
“不知道,我昨天坐了一天的车,又累又困,睡得太沉了。”桃儿声如蚊嘶。
“她一个女孩不会走夜路的,肯定是早起走的,快去追,村里没有到镇上的车,她走不远。”
我推出自行车,刚走出大门,周刚开着拖拉机从外面回来。
我顺便打声招呼:“刚子,这么早干吗去?”
“干吗去?你不知道?送玉儿去镇上坐车啊,她说你知道的呀!”
我知道追不上玉儿了,苦笑着对周刚说:“谢谢,我知道了。”
我把玉儿的信拿给父亲看,父亲气得直哆嗦:“你去把玉儿找回来,找不回来你永远不要进这个家!”
母亲抹泪说:“不是都说好了吗?怎么就走了呢?这个苦命的孩子,怎么心事这样重呢!”
我说:“爸妈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把玉儿找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