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大功告成

《易经·风泽中孚》六三爻辞：得敌，或鼓或罢，或泣或歌。

攻克了强敌，有的擂鼓有的休息，有人歌唱有人哭泣。

美国纽约一年一度的亚洲艺术节开幕了，由美国最大的古董拍卖行NADEAU’SAUCTIONWCZTS主持举办的中国古董艺术品拍卖会也将在艺术节期间开始。

在众多的拍卖品中间，有一件大明宣德三年的宣德香炉最为引人注目，据拍卖行出具的背景材料显示，是十九世纪末叶一个太监从皇宫里偷出去的，先是落入一个英国人手中，后来几经辗转，被一位美国收藏家收藏。这件宣德炉经过众多权威的文物专家和各种科学仪器的反复鉴定，被认定为稀世珍品，起拍价为一百万美元。

明宣德炉尤其是大明宣德三年制造的铜香炉，存世非常稀少。据说当年一共制造了三千个香炉，生产完成后就把模具全毁了，有可能把那批工匠也给杀了，所以这批香炉就极其珍贵，如果是宣德三年的真品，堪称是国宝级的宝贝。

国宝级的宣德炉在美国拍卖会上出现，消息传开，震惊世界收藏界和文物界，国内的媒体也是一片哗然，还有几个富豪声称要去美国拍回来。

宁朝平对这个消息非常敏感，专门请美国的朋友找了一份关于那个宣德炉的详细资料和照片，然后请国内一位最著名的宣德炉专家鉴定。专家认真研究过资料后肯定地说：“这个东西我前几年见过。”

“你见过？能介绍一下当时的情况吗？”

“我记得很清楚，当时就是你们大都的一位房产公司的老总，他说自己花两千块钱买了个宣炉，让我给鉴定一下，后来就把我专门请到大都。这个东西是明代后期仿制的，虽然是仿品，可是要比民国时期的仿品有价值，因为那至少是明代的东西。他说是两千块钱买的，那他这个漏捡得还是很值得，现在美国拍卖会标价一百万美元，估计是故意做的噱头，即使是宣德三年的真品，起拍价也不会这么高。”

“大都的房产商？他叫什么名字？”宁朝平心里一阵狂喜。

“时间太久了，记不清了，当时我也是来去匆匆，只在大都停留了两个多小时吧，鉴定完就走了，后来也没有联系过。”

“他那公司在什么位置呢？”宁朝平有一丝遗憾，心有不甘地问。

“我没去他公司，是在一家酒店里。我很奇怪啊，当年那个商人花了两万多块钱专程请我为他一个两千块钱的东西做鉴定，现在你又花这么大的代价请我鉴定同样一个东西，难道这个宣炉里藏了什么秘密吗？”

“是啊，我也正想请教呢，他两千块钱买的东西，为什么要不计成本地请你来大都做鉴定呢？你给他出具鉴定证书了吗？”

“当然出具了，当时他一再恳请我按宣德三年的东西来出具证书，我没有同意，多‘三年’两个字就值一百万了，行内人士要知道我作假，我岂能有今天的威望？”

“可是现在还是摇身一变成了宣德三年的真品，”宁朝平一笑，从包里又拿出一个鉴定证书的传真件说，“你看，这个证书就是你当年写的吧，上面有你的亲笔签名。”

那个专家拿过传真看了一眼，说：“这个是假的，是他们伪造的。”

“伪造的能骗过美国那些文物专家的眼睛吗？”宁朝平表示怀疑。

“这个你要去问拍品的持有人啦，”专家摇了摇头说，“为这么一个东西费尽心机，这是何必呢，那个房产商资产几个亿，不至于造个假香炉赚几十万的小钱吧！”

宁朝平心里已经明白其中的奥妙了，笑而不语。

专案组进驻大都之后，开始对卫道时和贾副市长进行调查，无奈他们的犯罪行为比较隐蔽，担心如果正面接触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为了防止他们狗急跳墙，并没有先动他们两个，而是由那个宣德炉入手，想一步步地深入，落实卫道时这个香炉的来源。如果能证明这个东西是他受贿来的，那么他和贾副市长的连环受贿案就可以拔出萝卜带出泥，全面告破。

专案组先对马小龙和贾新进行了监控，经过缜密的侦查，掌握了贾新在美国的藏身之处，并且由国际刑警出面，一直密切地掌握着贾新的动向。

正在这时，美国的拍卖会上出现了一个宣德香炉，是巧合还是另有玄机？宁朝平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于是按图索骥，按照拍卖方公开的宣传品上一张鉴定书的签名，找到了当时为那个香炉做鉴定的专家，果然收获非小，证实了这个东西是从大都流出去的。

虽然暂时还无法找到那个房产商人，但是宁朝平已经推断出，那个房产商之所以想要专家出具一份宣德三年的鉴定证书，正是为了提高手上东西的价值，想拿它行贿给某个贪婪的官员，而这个官员非掌管房产商生财之路的卫道时莫属。

那么这个香炉又是怎么跑到美国纽约的拍卖会上去的呢？要查清这件事并不难，国际刑警通过努力，在美国警方的配合下，很快调查出了这件拍品主人的身份。

令专案组欣喜的是，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贾新。

于是他们马上悄然逮捕了贾新，并引渡回国，突击审讯。

这个纨绔子弟很快就全招了。

原来贾副市长怕这个宣德炉放在家里会有后患，就在贾新出国时想了个办法带了出去。国内风声一紧，他觉得香炉虽然已经转移出国，可毕竟还在贾新手上，仍然不安全，于是就让儿子尽快出手，以求永绝后患。

哪知贾新在国外仍然花天酒地，很快就入不敷出，还借了乔治李很多高利贷。于是他没有听信贾副市长的嘱咐，偷偷找个买家卖了，而是幻想多卖些钱，能继续过富人的生活。正好纽约举办亚洲艺术节，要开一场拍卖会，在乔治李的操作下，他把香炉交给了拍卖行。

他以为美国那么远，国内是不会注意到的，却不知道宁朝平早就盯上了他，拍卖会还没有正式开始，他就被连人带物一起给抓了回来。

贾新不光交代了香炉的来历，而且把操作新华街变更规划的事也一锅端了出来，对买凶伤人致袁绍飞父亲之死的事更是供认不讳。

专案组报经上级批准，马上采取行动，将马小龙刑拘，对并卫道时、贾副市长及规划局局长等人进行了双规。

在对卫家和贾家及其办公室进行搜查时，从卫道时家里搜出了大量文物和十七本房产证，还有二十余本存折，折合人民币达六千多万。让人啼笑皆非的是，在后来的文物鉴定上发现，他“收藏”的文物百分之七十都是赝品。

贾副市长的家里和办公室很干净，可以说是一无所获，不光如此，他的家还很寒酸，装修简单，家具陈旧，既没有现金也没发现存折之类的东西。

贾副市长冷静地打着官腔说：“我是一个坚持原则的清官，你们抓错了人。”

他还不知道他的宝贝儿子已经归案，所以底气很足。

当专案组把那个宣德炉放在他面前时，他顿时蒙了，呆了一会儿，心里明白贾新出事了。这事不能隐瞒，否则会很被动，于是很快调整了情绪，轻描淡写地说：“这是我在一个收破烂的手上花两千块钱买的，送给儿子玩的，怎么到了你们手上？”

“哦，你也有一个这样的香炉？这是我们在纽约花一百万美元拍来的，我们知道你懂文物鉴赏，所以想让你来鉴定一下值不值。”专案组的同志说。

这句话一下子扰乱了贾副长的视线，他心里一惊，心说，难道贾新没被他们发现？他们在诈我？

他心里斗争了一会儿，故意又仔细看了看说：“和我那个是很像，不过这个是真的，应该值一百万美元吧。”

宁朝平他们笑而不语，收起香炉，把贾副市长晾在一旁不理他了。

因为有他这一句话，即使从他身上再也查不出其他犯罪事实也足够让他认罪了，剩下的工作只是让卫道时来出具向他行贿的证据。

卫道时前段时间一直惶惶不可终日，可是又心存一份侥幸，以为专案组不会这么快抓到自己的把柄，所以并没有及时处理家里那些东西，只是把房产证和存折让老婆送到亲戚那儿藏起来，他老婆因为贵为官太太，和所有亲戚的关系都并不是太好，她也信不过他们。本来有一个同胞妹妹可以信任，可是前些日子妹妹做生意缺钱向她借过一百万，她爱财如命推说没钱拒绝了，所以这回也不敢露富，只是把房产证和存折在家里挖墙抠缝东掖西藏，这些小把戏哪能瞒得过经验丰富的专案组，全给搜了出来。

卫道时知道大势已去，长叹一声说：“妇人误国啊！”

他很快交代了所有犯罪事实，在交代到用宣德炉行贿的情节时，尤其详细，简直是在讲一个曲折离奇的故事，后来专案组有个文学爱好者以此为素材写了一篇小说，并且改编成了电视剧。

卫道时刚升任建委主任时，还是很清廉的，有个房产商几次行贿都被他拒绝了。后来那个房产商就挖空心思想出一个妙计。他事先把卫道时家摸了个门清，知道他在农村还有一个父亲独住，就找个借口把老人接到大都来，专人伺候着陪老人玩了两天，然后在一个夜晚，差人将香炉埋到了卫道时父亲的院子里，用水缸盖上。

过了几个月的时间，那个房产商请了一位风水先生，陪卫道时回了一趟老家，风水先生装模作样地在院子里看了看，对他老家的风水赞不绝口，然后突然眼前一亮说：“你家藏了一个宝贝啊。”拿出罗盘又测了一下，指着水缸的地方说：“你们挖挖看。”

卫道时衣锦还乡，前来献媚叙旧的左邻右舍很多，有人马上拿来铁锹挖了起来，果然挖出一个香炉。

卫道时在老家挖出一个宣德香炉的事一时轰动乡里，尽人皆知，很巧妙地达到了掩人耳目的目的。

后来那个房产商又请来文物鉴定专家，给做出了真品的鉴定，让卫道时一夜之间坐拥百万财产。当然那个房产商不会白送人情，找个机会很委婉地告诉了卫道时他家里的那个香炉是他送的，因为他们已经成了莫逆之交，卫道时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几年后的今天，贾副市长看中了那个香炉，卫道时让那个房产商再出奇招，想出来了找人假扮收破烂的送宝上门，又演了一出行贿的好戏。

专案组根据卫道时提供的线索，很快找到了证人，证实了贾副市长受贿的事实，不光如此，卫道时还把连贾副市长自以为非常隐秘的事也给供了出来。原来，贾副市长有一个在电视台做主持人的情妇，他除了这个简陋的家之外，还有一处奢华的安乐窝，他的违法收入都藏在情妇那里。

在大量证据面前，贾副市长终于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低下了头，然后是声泪俱下地检讨自己的犯罪事实，请求组织上宽大处理。

宁朝平发起的这一次反腐行动，如急风骤雨般猛烈，也大获全胜，不光给伊长江洗清了罪名，也给袁绍飞一案重新定性，证实了“1·15”车祸惨案的诱因乃是官商勾结和官员腐败所致。大都百姓无不欷歔，纷纷把对袁绍飞的痛恨变成了同情，把卫道时和贾副市长等人当成了真正的杀人凶手，呼吁要严惩他们，让死去的冤魂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