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可,阿政你呢?数月前的那套剑法可曾完全练熟了?”
嬴政点头,自信道:“那是自然。”
这时,燕丹发现嬴政身上并未穿着平日的裼衣,便好奇问道:“你的外袍呢?”
裘衣皮毛外漏,通体都是一个颜色,并不好看,因此贵族们很少直接穿裘,一般都会在裘衣外面套上一件裼衣来增加服饰的纹彩,所以燕丹才有如此好奇。
嬴政道:“送人了。”
燕丹更是好奇:“送谁了?”
嬴政的情况他是了解的,长平之战秦国坑杀了赵国四十多万青壮年,过后不到一年又包围都城邯郸,围攻数月,若非平原君联合信陵君,春申君向其他五国借兵,可能那时赵国真的就亡了。
战争结束后,邯郸城内家家缟素,户户白练,几乎每家都有死人,恰好此时吕不韦带着嬴异人,也就是嬴政的父亲离开了邯郸。
只可惜走得匆忙,吕不韦又将城内所有钱财都用来贿赂守城之人了,并未给赵姬和嬴政留下财物。
赵姬的母家虽是城内的富户,可就连他们家的隶妾奴仆,庖厨舞姬都有亲人要么死在长平,要么死在秦围邯郸时,加上贵族的仇视,当然不敢收留她们母子,于是便将她们打发出宅门,只每月给一些钱财。
现在嬴政家中一共有四口人,分别是赵姬,嬴政,曾经追随过嬴异人的一位门客,和从小照顾嬴政的傅姆嫠媪。
嫠媪是中山国人,在赵灭中山之战中死了新嫁的良人,因此对赵国没什么感情,反倒是对她一手看护长大的赵姬和嬴政更重视。
这种情况下,燕丹实在想不出赵都内嬴政能将衣袍赠送给谁?
嬴政回他:“昨日我与阿母归来时,在北城巷口遇到了一位昏倒在雪地中的小乞,见她身上单薄,便赠予她了。”
燕丹想了一会儿,又问:“这位小丐可是哪位名震天下的诸子之徒?”
若真如此,那么看这做派,应该是墨家之人。
嬴政摇了摇头:“非也。”
燕丹:“那可是哪国因为避难而逃来的公子公孙?”
“非也,只是一名邯郸城内偶遇的普通小丐,仅此而已。”
“既然只是普通身份,那阿政你为何要与他结交?”
从嬴政的语气来看,他并不怎么在意这件事情,只漫不经心道:“只是因为我想做,那便做了,并不需要什么理由。”
第3章病愈
燕丹沉默,还是无法理解嬴政的所作所为。
如今虽不像西周时代那般礼教森严,等级制度不可逾越,也曾有过范雎,毛遂这些从默默无闻一跃成为上卿大夫的例子,但黔首和贵族之间依旧存在壁垒。
即使燕丹在赵国受欺负,可他依旧是燕国的公子,是不愁衣食,掌握着大量资源的肉食者,从身份上来看和那些里巷之间的普通人有着天壤之别,当然不会把一个两个黔首的死活放在心上。
这并不代表燕丹是个自傲的人,而是因为现今各国贵族风气的皆是如此。
或者说是除了秦国以外的各国贵族皆是如此。
在秦国还未崛起之前,位于西陲之地,临近戎人,远离中原,被其他诸侯国视为蛮夷之国,没少排挤。可如今放眼天下,偏偏就只有这个“蛮夷之国”懂得有功者必赏,高爵厚禄,迁官袭级的道路。
都说秦国是一台强大而又疯狂的战争机器,可这台战争机器上的每颗螺丝也都得到了该有的赏赐。爵位,田宅,金钱……
燕丹虽不理解嬴政的选择,却也没有反驳。
“原来如此,不过是你心善罢了。”
随后,他又将自己此次前来的原因说了出来:“阿政,那套剑法我亦已练熟,可还担心某些方面还有不足之处,故今日前来,想要与你一同切磋对练几招。”
说完扬起手中那柄剑鞘上篆刻着错金银龙纹的青铜短剑,阳光照射在这柄青金色的剑上,发出灿灿金光,美丽极了。
嬴政笑着回他:“政也正有此意,本来还想明日登门拜访去寻你呢,没却是想到你先来找我了。”
“哈哈哈。”燕丹情不自禁笑道,“这倒是更说明咱们两个意气相和了。”
说着,便拔出手中宝剑。
剑一出鞘,发出“铮”的一声,如鸣玉石,剑锋锐利,可称得上是一把好剑。
嬴政亦是拔剑,他手中这柄剑不是平日练习所用的木剑,而是一把真正的青铜宝剑。
他手中之剑长达五尺,几乎和嬴政身高一样高,外表看起来造型古朴,上面是简单的菱形格纹,不如燕丹那把剑造型精致闪亮,可锋利程度却更甚于它。
这剑是赢异人离开赵国时留下的,乃是一把韩剑。
韩国的兵器制造技术是全天下最先进的技术,天下优良之兵器皆从韩出,韩国开国之处曾享有“劲韩”之美名,只可惜后面一代比一代拉跨,现在已经成为七国之中最弱小的国家了。
嬴政年纪虽小,却是个天才,这是燕丹与嬴政相交不到一月便总结出来的道理,他学什么东西都很快,无论是简牍上的治国文章,还是可以杀人的技击剑术,就连贵族们用来娱乐的投壶,六博,他都能很快学会,并能将这其中的知识联系起来,融会贯通,举一反三。
燕丹曾经说过若他早生个几百年,仅凭这种“举一隅而反三隅”的聪慧,定能成为孔子最看重的弟子。
对于燕丹的这些玩笑话,嬴政并不在意。
用儒家那套理论治国的国家,比如鲁国,宋国等,包括西周国,这些国家早就灭绝了,他才不要这样。
若日后有机会回到咸阳,他要建立一个延续千秋万代,子子孙孙无穷尽也的大秦。
人的习惯是不会轻易更改的,燕丹亦是如此。
他第一次和嬴政比剑时曾因为嬴政的年龄比自己小五岁而谩不经意。
那场比赛他们俩以平手结束。
后来他每次都会因为轻敌而输给嬴政,可却又每次都改不过来。
两把长剑在太阳底下舞得嘶嘶破风,上下翻飞。点、刺、劈、扫等基本招式看起来虽然稚嫩但却流畅,让人无法寻出任何错误。
嬴政的剑术不错,可他这行为却吓坏了刚刚赶来的嫠媪,见他手中所使的不是平时的木剑,而是一把锋利的真剑,顿时大惊失色,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落下。
却又不敢发出声音打扰嬴政,生怕他一个不小心伤到自己,只好焦躁不安地站在一旁等待。
过了大概一刻钟,嬴政和燕丹才终于结束这场切磋,嫠媪看不明白结果究竟如何,不过她那颗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少君!!!!”她大声惊呼,声音瞬间传遍整个院子,嬴政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抬头,用一双可怜兮兮的眼睛看向嫠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