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闪烁着昏暗的灯光,领队拿着一张纸条走到了眼镜男房间的门口。
他四处看了看,确定无人发现后,将纸条对准门缝,准备放进去。
“在干什么?”戚依白的声音响起,领队手一抖,这才发现阴暗处少女就这样安静地蹲了不知道多久。
她不说话,就像是个小蘑菇,幽幽得,怪吓人。
“没,没什么。”领队磕磕绊绊的。
戚依白“哦”了一声,也没说信不信,视线在他身上转了一圈,重新看回了面前的门。
领队记得,这间房是乖乖女的。
“那个什么。”领队的手现在上也不是下也不是,他手里的纸片不大,但是说戚依白没看到那是不可能的。
被对方这么看着,他也不可能再塞一次纸条,只能将其塞回了口袋里,表情窘迫。
“纸条上是什么?”就在领队踌躇着自己要不要走的时候,戚依白又道。
“……没什么。”领队再次吐出这三个字,话音落下自己的脸却烧得慌。
戚依白叹气:“一个托词用两次,你也不知道换一下。”
领队差点没打个地洞把自己放进去,他摩挲着手里的纸条,递给戚依白:“那你来看吧。”
戚依白这才转过头去。
她看着领队,像是老师在看着课上的学生一样,明知道对方作弊,却并不拆穿,只是用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似的眼睛锁定着对方。
须臾,她对阴影里挥了一下手。
之前那个骷髅头屁颠屁颠地走了出来,他现在被戚依白征用了,是御用保镖。
宁城当然是不乐意的。
但没辙,戚依白下达命令了,猫毛要顺毛撸,女朋友要顺着哄,一个道理。
骷髅头拿过纸条,看了一眼后大声朗读:“今晚一起吃饭,我有话要和你谈。”
“署名了吗?”戚依白问。
“嗯。”骷髅头点点头,念了一下后,戚依白陷入深思。
走廊里再次陷入安静之中,领队第一次觉得自己被拿捏得死死的,他虽然早就知道戚依白不止是漂亮,但还是第一次清晰得看到了两个人之间的差距。
戚依白一句话不说,却像是在和他打拉锯战,不需多时他额头上就有汗液流了出来。
“他是叫这个名字。”
长久的沉默之后,墙上的一幅画忽然开始动,画中那只巨大的蝙蝠用宁城的声音道。
“你不早点说,害我想半天。”戚依白不怎么领情。
蝙蝠挥舞了一下翅膀,识趣得没说话。
戚依白又道:“不要一直看着我,转过身去。”
蝙蝠默默地转过去,背影看起来幽怨极了。
戚依白处理了前男友,才冲着领队点点头:“这样啊,似乎确实不是这么大事,你怎么不当面说呢。”
“当面他情绪肯定非常激动。”领队解释道,看起来颇为无奈:“我就是担心……”
“嗯好。”戚依白打断:“我知道啦,不用编得那么细节。”
领队被她堵得一口气噎住:“我是说真的!”
戚依白问:“那你刚刚为什么骗我?”
领队手心发白:“这是私下的聚会,你应该不会管我们组队吧?”
他开始说得理直气壮,可偏偏越是这样越是证明他在说谎。
一个人在企图让对方别人相信自己的谎言时,总是会表现得义愤填膺,甚至反过来质问对方,因为似乎只有通过这种“嗓门大”的方
式才能证明他们并不心虚。
“当然不会,所以你要是一直坚持不告诉我我也不会问呀。”戚依白语气淡淡得:“可是为什么又忽然和我摊牌了呢。”
“因为你怀疑我啊。”领队被问得焦头烂额。
戚依白扶着膝盖:“嗯,因为你口袋里有两张纸条。”
领队:“……”
戚依白拍拍手:“我猜的,从你的反应看来猜对啦!”
领队欲哭无泪了。
弹幕跟随着他的视角,也感觉到了压迫感:
【我怎么背后凉凉的……】
【所以说啊,能当大佬的女人的绝对也是大佬呀!】
【你们不应该早就意识到了吗,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觉得她是卖关子?】
【我做了个分析视频发现……她的推理真的惊人的准啊。】
戚依白看不到这些,只是对他伸出手:“过来一下。”
领队不知道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但满心悲戚之中他还是按着她说得做了。
戚依白看他站在自己的面前后,拽着他的胳膊站了起来:“不好意思啊,脚麻了。”
领队看着她浅笑着的面庞,默默地把自己之前给她的代号叉掉。
什么小天使啊!分明是小恶魔!
可小恶魔把自己拿捏住了。
他再多不满也没法说,着急地重复:“我没杀人。”
戚依白问骷髅头:“你信他的话吗?”
“我不信。”骷髅头没有脑细胞了,可他还是知道跟着王后走一定是对的!
却不想戚依白不按套路出牌,茫然地眨眨眼:“为什么不信?”
领队:?
骷髅头:?
戚依白的小脸上满是困惑:“他不是说他没杀人了吗?”
骷髅头当成就给戚依白跪下了,王后套路太深,他现在好明白王为什么被甩了。
女人心,海底针啊呜呜。
领队也更加提心吊胆了,他才不相信戚依白会这么好骗。
哪怕这是他所期待的。
戚依白还是笑着,或者说她没有故意地弯起嘴角,只是用那双圆圆的眼睛看着人时,就叫人总觉得里面藏了笑意。
她没再这个似乎已经得出了结论的话题上停留,而是吐槽似的道:“之前不是说要和我组队吗?怎么现在换成眼镜男了,我比不上他吗?”
领队一愣,开始回忆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个话。
也就在他考虑得这短短一秒钟内,他感觉到自己被墙上那幅画锁定了视线。
蝙蝠不知道什么时候侧过身来,阴恻恻的,和之前与戚依白说话时完全不同,让人有种被猛兽盯住了的错觉。
领队浑身发冷,差点缓不过劲儿来。
直到戚依白借用骷髅头的脑袋把那幅画敲出了个坑来,蝙蝠委屈巴巴地看着她,撒娇似的扇扇翅膀,领队才感觉缓过劲儿来。
“尽给我添乱。”戚依白显然有点生气,她把骷髅头丢回身子上去,怒不可遏似的回到领队面前:“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领队:……
他想想自己的性别,不敢说话。
戚依白也没指望他赞同,简单道:“你别管他,我知道你对我没兴趣,我就是想知道昨晚出现在我门口的那个人是不是你。”
领队刚被吓到,脑子反应还是有点慢,但他还是摇了摇头:“什么门口?不是我。”
说完,他回忆起大家的指控,一
时间震惊:“你也看到了?不,不可能的,那个时候我在……”
他话音一顿,没说下去,这显然又牵扯到了一个秘密。
戚依白并不打算挖他那么多,她甚至觉得有点无趣。
领队只不过是个炮灰罢了,是凶手推出来的牺牲品,之所以选择他就是因为他行踪诡异,方便做文章罢了。
真正的凶手还藏在后面呢。
戚依白就这么放领队走了,也没检查他的口袋。
弹幕里也在讨论着她这么做的原因,大家总认为她不是那么好忽悠的人。
被热议的对象此刻却已经步入了下个环节,她对骷髅头说:“我这边看得差不多了,卷毛的尸体收拾好了吗,我去看看。”
“当然当然。”骷髅头道,说着却心有戚戚。
谁会在意一个人类的尸体,卷毛死后就被他们丢到了地下室,原本和他聊得好的那个血族女人最是绝情,一眼都没去看过。
那个地下室里这会儿关的人还不少,除了卷毛,几个活着的人类,还有很多巫师——正是之前来得那一拨。
人家来了,总不能放着走吧,总得让他们体验一下血族的待客之道才行。
所以他们之前没有立刻让戚依白去看尸体就是为了拖延时间,打扫一下现场,把人转移一下。
王还要用这群人来牵制王后,当然不能让王后知道真相。也得感谢于管家反应快,这件事就露馅了。
骷髅头正在庆幸,戚依白却忽地又问了一句:“那些魔法师还要多久到呀?”
骷髅头倒吸一口凉气,数学临时下线,当场呆住。
“算了。”好在戚依白没有特别在意:“就知道你靠不住,把宁城给我找来!”
骷髅头默默缩起来:
王他也不敢见呢。
这两天王后拿他当了两次武器了,他哪敢去呀!
戚依白读懂了他眼里的含义:“怂包,我自己来吧。”
她拿出地图,狠狠地戳了几下上面的大蝙蝠,直到宁城出现。
骷髅头当场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不存在。
宁城其实在旁边看好久了,就等着戚依白叫他。
戚依白对他伸出手:“东西呢?”
宁城轻笑一声,将纸条拿出来。
就在领队觉得生不如死的那一秒种,他没有注意到戚依白偷走了他口袋里的纸条。
后来一连串的事情更是叫他没有时间去查看,可保险起见戚依白还是把纸条给了蝙蝠保管,毕竟她穿的是一条没有地方放东西的裙子。
“合作愉快。”宁城道。
戚依白拍开他的手:“不许讨人厌。”
“什么叫讨人厌?”宁城转头问骷髅头:“我讨人厌吗?”
骷髅头迅速摇摇头。
戚依白补充:“讨我厌。”
宁城垂下眼帘,状似受伤:“我帮了你,就没有奖励么?”
戚依白“唔”了一声,没给好处,反倒是伸手弹了他一个脑崩:“想得美。”
说着,她像是视察下属一样补充:“再努努力吧,就这远不够呢,你以前哄我的时候都比这有诚意多了。”
“我以前怎么做的?”宁城问:“我现在也可以。”
戚依白:“你会把头摘下来给我当皮球踢。”
宁城:“那其实也不太可以。”
戚依白看了他一会儿,歪头,轻笑出声,心情好了些。
宁城也跟着扬起了笑容。
这样温馨而美好的时光没有持续很久,在戚依白将领队的纸条展开的瞬间,嘴角便向下撇了撇:“他果不其然就是恶作剧的。”
宁城扫过去,果真如此,纸条上只写了一行字:“今夜就是你的死期。”
要知道,这个凶手和普通的不一样,他绝对不会让死者知道他会死,否则他很难拿走对方身上的护盾。
这种死亡通告无非就是吓吓人而已。
“他在搅浑水?”宁城一挥手,纸条化为灰烬。
“可不是搅浑水。”戚依白摇头。
领队应该是在完成任务。
领队一直以来都有一些奇怪的行为,他身上也有很多矛盾得说不清楚的部分,但是他的动作逻辑太不明确了。
第一个死者卷毛死的时候,他不是在血族女人一离开就到了现场,而是在死亡发生前,周围几乎所有人都避开了的时候跑去和卷毛发生口角。
这就说明了一点:他不知道卷毛会死。
因为这个行为本身太容易引起怀疑了,如果不是当时大家都沉迷在舞会之中,第一天就会有很多人跳出来指认他为凶手了。凶手何其聪明,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第二个死者死的当晚,领队恰巧出门了,但是根据戚依白之前的推理,凶手应该早在之前就拿走了手链,完成了延迟杀人的必备步骤,所以晚上他最好的办法是待在房间里,避免节外生枝。
除了这两点以外,还有一个最关键的部分。
领队说的是:“我没有杀人”而非“我不是混血”。
结合之前的线索,不难锁定关键信息:领队是混血,但不是凶手。
之前包括戚依白以内的所有人都自动默认,觉得凶手一定是混血,可现在看来这两个身份并非是同一个人。
一般爱情游戏里也会有反派出现,而混血这个身份又是提前设定好的,所以很有可能这只是某个捣蛋鬼角色,可能还有日常指标需要完成,逼迫领队去冒险行事。
领队难道不知道现在的舆论对他很不友好吗?
领队难道不知道玩家们现在有不少在组队对付他吗?
在这样的时候,他为什么还要把自己的把柄递出去呢?
除非这是他的游戏任务,是他不可以拒绝去做的事情。
游戏变成这样,在原本基础上增添了新的恐怖元素,而那个脱离游戏掌控的,随着宁城出现而诞生的存在才是真正的凶手。
至于那个人究竟是玩家还是npc,又有什么目的,便完全不在戚依白的意料范围内了。
戚依白思及此,顺手又把骷髅拆了去打宁城的肩膀:“都是你的错。”
宁城面色茫然,接话却很快:“对,都是我的。”
骷髅头:……
那能不能把骨头还给我,怪空落落的。
好在戚依白知道这会儿不是发怒的时候,她比划了一下就停了手,拿出自己的小本本,把领队的名字划掉。
排除死去的人和自己,现在她的怀疑范围近一步缩小。
而其中三个名字被标了红色,分别是眼镜男,小雀斑,和乔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