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依白和宁城离开了挂耳染的房间。
后面室友的分析就有点偏了, 也不是说没有道理,只是和戚依白的猜想不太一样,他们没必要听下去。
戚依白已经得到了自己最需要的信息, 接下来的只要靠寻找剩下的拼图碎片和拼凑新的细节即可。
出逃的路线也是戚依白提前计划过的, 她穿过了好几个NPC的宿舍, 仗着他们看不到自己一路离开了学校的教学楼和监控之外, 找了张没有窗户对着的灌木丛蹲下躲了起来。
此刻的操场上空空如也,看不见一个人,和之前的样子就好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场所一样。
天一片漆黑, 夜晚诡秘而又可怕。和宁城之前说得差不多, 这里看起来似乎确实是是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但就像是彩色电视剧忽然变成了黑白的一样, 抽取走了色彩的大草坪看起来就像是片墓地, 学校周围的围栏也和墓地一样叫人不适。
明明白天外面是炎热的,现在却感觉有种难以忍受的寒冷,就好像是有凉气钻进骨头里了一样。
刚刚经过其他人的宿舍的时候,戚依白也发现他们的房间里飘散着一股奇怪的味道,感觉是腐朽而又陈旧, 不能说是尸臭那么冲,只是好像是打开了很久没人使用过的房间一样。
戚依白记得自己白天经过这些人的房间时里面的陈设都是温馨的,可不过昼夜切换的时间就好像一切都变了。
说是从学校的样子上发生了改变也不对, 这里只是这里从一个喧嚣的场地变成了废墟, 好像回到了戚依白第一次在游戏之外看到它的样子一样,被围墙遮盖了部分,但是也难掩死气沉沉。
这里甚至连虫子都没有。
……虽然并没有人喜欢虫子, 但是这么大的场地, 连蚊虫都没有还是让人难以置信。
外面活动的鬼确实很多, 比起白天的时候几乎翻了个倍,但因为校园太大的原因依旧不是遍地都是。要走个几十米才能看到一小波。
鬼魂也有自己的小圈子,几乎是没有落单的。他们勾肩搭背的行动就像是活人一样,只是脸色比起白天的时候苍白了一些,在这样的场景下并不会把他们认错。
“晚上他们的攻击性可是强很多的,而且隔三差五会展露出自己的死状,想不害怕真的很难。”宁城在戚依白耳边道:“别忘了你是违反了校规的,所有规矩的设立都有它自己的理由。”
戚依白垂下眼帘,从他的话中品味出了端倪:“所以校规其实是来保护人类的。”
宁城一顿,没再说话,戚依白知道自己肯定是猜对了。
这也不是什么很难理解的事情,她之前也往这个方向进行过猜测,但是一旦将这个想法落定的话学校的立场一插入就让整个一瞬间就变得扑朔迷离。
或者说,学校未必是在保护一方,说到底也就是在维护某种秩序。
比如,防止人不在自己意愿之外的情况下堕落为鬼,或者说是控制人类成为鬼的频率。
之所以不使用“保护”这两个字,或者戚依白倾向于并不是“保护”,是因为这个词带着非常强烈的正面色彩,而且戚依白现在无法确认学校的动机到底是否是正向的。
的确,从正常的理解范围来说,这个行为确实是保护。
但是没有任何一个证据能证明当鬼比人差,毕竟在这个世界里,人也不是活着的,只是在当前特殊的情况下以特殊的方式依旧存续着,且生活方式类同人类而已。
戚依白想着,又回忆起寸头说的话。
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彼此,慢慢靠在宁城的肩膀上。
“困了?”宁城问。
“不困。”戚依白的这一天经历了很多,晚上还不能睡,其实眼皮子都睁不开了,可是嘴上仍然在逞强地道:“只是觉得有点累而已,我只需要几秒钟的时间……几秒钟就行。”
这里的夜晚和美丽扯不上任何关系,戚依白却莫名觉得有点安心,大概是因为这才是这里最真实应该有的样子,没有伪装所以也不存在任何违和感。
她心里回顾着挂耳染复述的寸头梦里的场景,慢吞吞地坐着归纳总结。
他们所有的玩家都是一个联谊的参与者,当天联谊现场很混乱,最后又发生了一场大火,所有的参与者都半死不活,也许是成了植物人,也许现在还在ICU里抢救。
当天联谊里发生的事情远不止这一件,还包括了某些人的杀人行为,某些人趁乱作恶的行为……总之就是一个大写的乱字。
戚依白想,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情也许很重要。
纵火者的身份可能也和通关副本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半分钟的时间,戚依白重新整理了自己,再次睁眼时混沌的大脑已经有了自己的解析。
她不急于去印证自己的答案,只是在思考今晚还有没有必要去冒险行动,因为光是现在这些内容就已经足够她与自己讨论一阵子了。
但漫长的黑夜时光,任由其这么过去也挺可惜的。再者她都到这里了,怎么可能就这么什么也不干就回去了?
戚依白一字一句地说着,每次开口都是在梳理新的想法,将自己内心中那些想要去却暂时还没来得及去仔细探索的地图一一点了出来:“我就靠一下,我们马上再去看看,我还想去地下十七层,但是太危险了……医务室也得去看看,顺便还得追踪一下我的观察对象。”
她说着,小小的打了个哈欠:“好忙。”
宁城问:“要抱吗?”
“不用了。”戚依白嘟囔:“我又不是小孩子,再说,我又不是真的要睡觉,我只是闭一下眼睛,哪有人不远万难不辞辛劳地违反校规出来睡觉的?”
宁城笑了笑:“嗯,也是。”
戚依白半眯着眼睛抬眼,看着天空,黑漆漆的天上连月亮都几乎看不见,微弱的光亮全部来自教学楼两侧的路灯。
这些灯仿佛是在照亮鬼魂回家的路一样。
戚依白默了会儿后,忽地提出了一个没头没脑的要求:“需要出气。”
宁城会意便把手伸了出来,紧接着戚依白便一口咬了上去,印了一行牙印,却其实没有怎么用力,只是轻轻地咬了一口:“舒服多了,我们得一起出去才行。这个破学校真的不是人能呆的,洗澡的时候连身体乳都没有,我感觉我都要干死了……”
宁城视线温柔:“当然会一起出去。”
戚依白心道:可是“它”怎么可能答应,如果戚依白真的能这么轻松地出去的话,“它”设置这个副本的意义在哪里。
目前来看这个副本中的宁城简直是一大助力,他无数次地透露给戚依白信息,还真诚地希望他们能一起离开。
这背后说是没有阴谋……还真让人有点说不一定。
只是戚依白还不想往那个角度去考虑,因为和宁城并肩作战的感觉挺好的。
如果不是这家伙现在还在看着某个鬼,像是在盘算着怎么给人一个背刺似的。
戚依白想着,坐了起来。
“不累了,复活了。”她舒展了一下身子:“走,先去校医室。”
戚依白边说着,边先拿出光脑找了一下定位,发现自己跟踪的那个人此刻也在教学楼之外。
戚依白观察了那里的地形,一马平川没有任何遮挡的地方,她现在过去了估计又像是靶子一样。
宁城也说了,被鬼魂看到现在是有风险的,虽说是有宁城的保护在,但戚依白觉得自己还是要尽可能的小心。
她再次打开监听,将光脑缩小放在耳朵里。既然去不了就不必强求,听着也是一样,现在更加重要的事是去看看别的地方。
“我以为你还会想去地下。”
“是挺想去的。”戚依白理所当然:“但是现在去很危险啊。”
现在校方处在高度戒备的阶段,但这个戒备仅仅是在地下十七层的。
按照大多数人的脑回路,神秘人已经在地下十七层发现了线索并且差点被抓到,一般人都不会试图再在短期内进行冒险。
没有那么着急是第一,风险很大是第二。
可校方还是要进行管控的,原因就是:万一呢?
万一真有人钻这个空子再次送上门来,结果他们却因为疏于管控错过了怎么办?
所以无论是打正逻辑还是反逻辑,校方都要高度管控地下十七层以及各个电梯,还有毕业生们所在的地方。
相对而言,他们对别的地方的管控就会稍微变弱一些。因为与其去赌神秘人出现在她之前没有获得过任何信息的地点或者是新的地点,不如把中心放在她已经获得了信息且估计并不足够的地方。
戚依白是这样计划的。
可当她发现刘张坐在医务室外面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必须推翻前面的推理了。
如果刘张和校医在一起,那么医务室就是另一个非常危险的地方。
但好消息是,这儿有很多掩护。
校医似乎是出门办事了,或者是在睡觉,毕竟这大半夜的一般人也不会出来。
现在在门口的只有刘张和查房老师,两个人的脸上都没有丝毫的困意。查房老师的脸上还带着兴奋,显然是为自己找到了一个目标人物而一阵心情舒畅。
戚依白犹豫了片刻,探究真相的心还是占了上风。
她冒着巨大的风险趁着校医离开的时候掀开了将医务室分割成了两个部分的帘子,决定给自己颁发一个偷听小能手的称号。
这过去的一天里,她不是在偷听,就是在去偷听的路上。
谁曾想帘子后面别有洞天,热闹得简直像是在开派对,最靠外面的是双手被绑,嘴被捂住,双眼瞪大动弹不了的寸头,然后是昏迷不醒的小九,最后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被抓了过来蒙住了眼睛的挂耳染。
戚依白:……
这么小一个地方就三个床位,你们几个可还真是一点空间也没剩下。
过会儿还要来个刘张,这到底该怎么塞得下?
挤也就算了,毕竟学校里这么多个人三个床位本来就很离谱了。
最关键的是,挂耳染半小时之前还好好地躺在宿舍里,现在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如果宿舍作为安全屋这个猜想成立的话,怎么可能忽然被抓了?
除非有三个可能性:
要么是挂耳染又作死了,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挂耳染本身就不是一个特别服从管教的人。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想的话,挂耳染都已经遭遇了那么多可怕的事情,她还不抓住能待在宿舍里的时间往出跑,就是脑子有点抽抽。
要么是有人把挂耳染从房间里骗了出来,那么做这个事情的人一定和挂耳染起码是比较熟悉,否则挂耳染也不至于那么傻不愣登的就跟人走了。但是也不排除是知道了挂耳染离开情况的老师
把她用强制手段带走的可能性。
要么是现在在外面的根本就不是挂耳染,或者现在躺在这里被蒙着眼睛的不是挂耳染。戚依白还记得在窃听器里说过校医亲口承认把挂耳染放走了,也就是说校医可能撒谎了……但是,出于什么原因?
戚依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所有的原因,打算走过去看看挂耳染。
谁曾想,床上的寸头注意到了她,开始疯狂地摇晃,想要发出嘶吼声却又做不到,只能看着她。
戚依白注意到他看起来很疯癫,但是眼睛里却带着清明,似乎还有一点想要诉说什么的欲望在里面。
抱着一探究竟的想法,她便蹲在他身边:“你有话要跟我讲吗?”
寸头又挣扎了一会儿后勉强算是冷静了下来,对着戚依白点了点头。
戚依白看了眼捂在他嘴上的布条,没有立刻出手,而是继续问道:“我不能把布条摘下来,万一你把我暴露了怎么办?”
寸头赶紧摇头,表示自己绝对不会这么做。
“你得发誓。”戚依白道。
寸头说不了话,只能看着她。
戚依白拉着宁城一起蹲下来:“如果你敢害我的话,犹如此人!”
她说着,把宁城的脸捏变了形:“看到了吗?”
寸头:……
要说他之前还有点疯的话,这会儿是肯定是脑子瓜子贼清明了。
看着惨白的天花板,他心想要不你给我个痛快的吧。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他都这样了还需要吃狗粮?生活就非要对他重拳出击吗?
戚依白不等他说话,进入了正题:“我过会儿问你一些问题,如果回答是‘是’的话,你就往左看,如果回答是‘否’的话,你就往右看。如果回答是‘不知道’的话就往上看,如果回答是‘接近’的话就往下看。”
“你听明白了吗?”
寸头往左边看了一眼。
戚依白单刀直入:“你是不是杀人了。”
寸头:?
寸头干瞪眼,他是没想到这个问题一上来这么快啊。
戚依白催促:“没说往前看是什么呀,你快点的,多大点事儿男人不要娘们唧唧的。敢作敢当,我保证离开这儿之后再报警抓你。”
寸头想,如果你不说后半句话的话我可能会更加相信一点。
可他也没办法,话说到这份儿上了,戚依白肯定是知道了什么,他只能往左边看了一眼。
戚依白继续问:“那你记得杀的是谁吗?是我们之中的一个人吗?”
寸头感觉心在滴血,又往左边看了一眼。
戚依白有些意外,像是没想到的这个可能性。
她心血来潮地问道:“不会是我吧?”
此话一出,寸头就感觉浑身一哆嗦,他发现宁城正在看着他,有点慌张地赶紧看了左边一眼。
“你别怕,我知道肯定不是我。”戚依白面无表情地道:“我逗你的,谁让你之前想要调戏我?”
寸头双目无神,有点后悔之前居然觉得戚依白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现在看来手无缚鸡之力可能是真的,弱女子绝对是扯淡。
但他眨了眨眼睛,也有点想知道为什么戚依白那么笃定死的人不是自己。
戚依白没解释,而是继续问:“是挂耳染吗?”
寸头耳朵动了动。
戚依白点头:“是她。”
寸头惊,他本来是抱着点想要隐瞒的意图,打算向右看得。
但是
却没想到戚依白直接就猜了出来,要知道他的眼珠子还没太动呢,没想到戚依白就已经猜出来了。
戚依白也神色淡淡地:“我是和你约定了一套章程,但你不这么做我也能猜出来,只是会麻烦一点而已。”
她双手撑在床边,看着寸头:“你意识到你杀了挂耳染,所以苏醒后哪怕知道是她给了你一枪,你也不敢说话,对吗?”
寸头彻底不敢撒谎,看了一下左边。
戚依白继续道:“不止是挂耳染,我们也死了,对吗?”
寸头又看了左边一下。
戚依白道:“当天晚上发生了很多不好的事儿,对吗?”
寸头再次看向左边。
戚依白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我干什么坏事儿了吗?”
寸头向上看了一眼,又向右看了一眼。
向右看是因为戚依白在人群中自然是视线的汇集处,大家都会看着她,她能做坏事儿的可能性不大。
向上看是因为他杀人的间隙离开了场地,所以也没看到戚依白到底做什么了没有。
戚依白了然地点点头:“当天有一场大火导致我们所有人都出现在了这里对吧,为什么会着火你知道吗?”
寸头向上看了一眼。
戚依白继续道:“你有看到其他人做的不好的事儿吗?”
寸头迟疑了一下,向左看了一眼。
这个问题其实问了也是白问,大海捞针,戚依白不可能一个个去问过去,只能等自己到时候去看。
但她心里也有一些猜测,继续问道:“你杀死挂耳染这件事和你现实之中的身份有什么关系吗?现实之中你杀过人吗?”
这个问题一出,寸头的表情彻底变了。
之前承认杀人,是因为在游戏里而已,反正也是游戏设计的背景剧情,无所谓怎么讲。
可是现实之中的杀人可不是随便能解释得了的,寸头下意识地想要向右看,却听戚依白缓缓地道:“谢谢,我知道了,好好睡吧。”
她说完,帮寸头把眼睛也遮住了,回头对宁城摊了摊手。
她再也没提起自己到底猜到了什么,却让寸头更加紧张,他尝试着要去解释,奈何嘴被捂住只能发出呜咽的声音来。
戚依白想了想,这原来是个全员恶人本啊。
这回“它”选择的进入游戏对象不光是年轻人,还是年轻的罪犯。每个人都有罪孽,也就是说玩家们都扮演着加害者或者是受害者的身份。
……不,也许说玩家们都是加害者,要么也是冷漠的旁观者。
戚依白之所以能立刻推测出死者是挂耳染而不是自己的原因,主要是按照她的推理,玩家应该处于半死半活的情况,所以才有可能离开这里并且活下去。
而被寸头杀死的这个人已经彻底死了,所以她根本就没有逃出去的可能性,换言之,她不可能是玩家。
戚依白清楚自己是玩家,所以她就要在其他的玩家上寻找有可疑点的地方,最后她也成功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挂耳染。
挂耳染就像是一个先锋一样,踩过所有的雷,又被校医包庇,她尝试杀寸头,还有“影分.身”,关键是她能够毫发无伤地再从医务室里走出去也很离谱。
要知道和她差不多遭遇的寸头现在可是被五花大绑着的呢。
所以挂耳染可以说是NPC的不二人选,但这也同时揭开了一个可怕的真相,那就是戚依白身边的每个玩家都有可能是火灾当天的受害者,可能是潜在的NPC。
他们像是玩家一
样出现在这个世界里,甚至脑回路都和玩家很像。他们被“它”设定成了迷惑项,悄悄地潜伏进了玩家的群体。
戚依白在脑内搜索了一下可能的人选,正在思考的时候,感觉有人往帘子的方向走了过来。
她看向宁城,注意力转变成了到底躲在哪里。躲在帘子后面能藏得区域屈指可数,但是要离开戚依白又有点不甘心。
于是戚依白对宁城道:“你出去吧,这里只能躲得下一个人,我自己在这里就好了。”
“你一个人这样太危险了。”宁城皱眉:“我们下次再来,没什么好着急的。”
“这么热闹的时候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下次你敢保证还能像今天这样床铺都不够用?”戚依白道,她扫了一眼床上的人,选择躲在了柜子里。
她也不是没有思考过直接代替一个人躺上去,但是她也不会易容术,风险比较大。
柜子里确实是比较挤,但是安全呀!
“那我去把他们都杀了。”宁城毫不犹豫地道:“杀了你就不会再想那么多了,我是不可能留下你一个人的。”
戚依白看他的表情不像是在胡说八道,伸手在他的脑袋上敲了一下:“不好,不许杀。”
“为什么?”宁城问。
戚依白叉腰:“因为我不允许。”
她说着,把宁城拽下来问:“家里说做主,谁说了算话?”
“……你。”宁城道:“但你的安全问题我说了算话。”
戚依白撇撇嘴:“我不管,我就要呆在这儿。你要是不答应的话那你说怎么办吧。”
宁城沉默了。
戚依白听着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索性不和他掰扯,直接钻进了柜子里。
宁城拦住她:“我们一起。”
“这么小的柜子,你想挤死我啊?”戚依白想也不想就道:“我要是碰到了危险肯定会叫的,你就先走吧。”
宁城迟疑了片刻,见她态度坚决,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只小鸟落在戚依白手上。
他像是很不满意自己的样子一样,没有说话,偏过头去。
戚依白意外:“你还有这种办法,那你怎么早不用?”
宁城依旧没有回头,大概是不想让戚依白看到他这副样子。
——好好的一个大男人,变成了一只巴掌大小的鸟儿,这听起来怎么说怎么奇怪。
奈何老婆的问题也不能不回答,宁城沉默了一会儿后道:“我能附体。”
“附体?这大半夜的学校里连个虫子都没有,哪儿可能有鸟。”戚依白问。
宁城默默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摆钟。
戚依白秒懂,伸手摸了摸他的下巴:“叫一声?”
“……布谷。”
“噗。”
如果不是情况不合适,戚依白肯定笑出声了。
不准确来说,管他合不合适,反正戚依白都笑了,还笑得很开心。
她把布谷宁城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无视掉对方一看就很不服气,而且还带着点不可言说的小尴尬愤怒的表情,感觉蛮有意思的。
没想到宁城还有偶像包袱,她忍着笑关上了柜子的门,不再去戳人痛脚。
从柜门的缝隙里,戚依白可以看到所有来往人员的一举一动,也可以看到病床上的寸头还在激烈地挣扎着。
这家伙估计是吓坏了,本来他只是个混混,现在在戚依白心里却已经荣升为了杀人犯,不值得同情。
戚依白等人的时间,一想呆着也是呆着,无聊也是无
聊,于是在柜子里摸索了一圈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
柜子不能算是空着的,旁边还摆了一些瓶瓶罐罐。
戚依白都拿起来看了一眼,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似的,分别是:喝了一定能好药水,不知道起什么名字药水,其实没啥卵用药水,要不这个就拿来治疗烧伤吧药水。
这些一看就是闹着玩的名字在让戚依白觉得好笑的同时也让她进一步认识到了校医职业的问题。
既然她对学生们大概有了了解,那么教职员工到底在这个人鬼阵营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就成了新的问题。
医生不是医生,老师不是老师,他们不需要遵守校规,只是“规则”的维护者而已。他们还有自己的喜怒哀乐,知道争抢职位,听起来不像是一般的鬼。
戚依白带着怀疑又在柜子里寻找了一下,居然摸到了一条暗门。
她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仅能塞下一个人的柜子居然还连接着密道。
有这么有意思的设定不去一探究竟就太亏了。
戚依白将自己后面的夜晚安排得明明白白,这会儿也看到了刘张和校医走了进来,暂时停下了动作。
“都看到了什么?”查房老师紧随其后,对自己即将揽下的这个功劳可以说是亦步亦趋得跟着,深怕一个不留神人就跑了。
“什么……都没有。”刘张断断续续地开口,一句话被拆分成了好几个音节,听得人着急又难受:“忽然……就……没有……意识……”
“行了。”查房老师打断,有点不抱希望地和校医道:“起码人现在是找到了,你检查一下没有大问题我就送走了。”
“行。”校医说着,就要去拽帘子。走到一半他像是忽然想起来了点什么一样停下了脚步:“就在这里吧,里面躺着个疯子呢。”
查房老师知道他说得是谁,忍不住笑了:“你还真当人是疯子了?人家没把你当疯子就不错了。”
校医开始检查刘张,戚依白隔着帘子能听见声音。
她听到校医没一会儿后问道:“关于凶手的身份,你们有头绪了吗?”
“算是吧,可能是挂耳染。”查房老师缓缓道:“不是你告诉我的吗,挂耳染当天很早就离开了,但是却并没有在听到广播的时候立刻出现在医务室里。”
“确实很可疑。”校医轻咳了一声:“嗯,那在查查她吧。”
“我得去找校长要份名单。”查房老师继续道:“你懂的,这次的凶手可能是个刚成为鬼的家伙。”
“原来如此。”校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校长会把名单给你吗?那可是他的机密。”
“当然会了。”查房老师信心满满,我可是校长最信任的属下,名单不给我的话她也不可能会给别人了……算了,不和你说那么多了,我得赶紧把人带走了。”
戚依白听到这儿,又把耳朵里监听设备的声音放大了一些,听脚步声稍微远了一些的时候,打开了柜子里的暗门。
暗门连接着一个楼梯,戚依白打开光脑的手电筒模式,顺着楼梯下去。
“不怕?”宁城看到戚依白气定神闲的样子,有点好奇。
要说他也是最了解戚依白的人了,戚依白是一个表面看起来胆子不小,实际上并不算勇敢的人。
她写着凶杀案和谋杀故事,但其实连鬼片都不敢看。
“怕。”戚依白淡定地回答他:“但是我仔细想想,校医连医生都不是,这底下总不能有人体实验吧?”
她说着,到达了楼梯的尽头,推开了门,看着里面被关在笼子里的人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她颤抖着身子回头拽住宁城:“……打扰了。”
宁城憋着笑。
戚依白道:“就他这个医术水平,干嘛还学电影里搞那么高大上的啊?”
吐槽归吐槽,戚依白还是再次开门进去。
笼子里的人们都在睡觉,戚依白在桌子上找了一圈,没看到有类似于实验笔记的东西存在。不过戚依白倒是发现有几个人似曾相识,看起来就像是学校里她见过的鬼。而其中一个戚依白来校医室之前还见过,那会儿像是在和一个朋友聊天呢。
结合被刻意隐瞒的挂耳染,戚依白大概明白了:“有些鬼是被人为创造出来的。”
看这样子,校医会偶尔创造出一些鬼来。或者说是将这些人强行“切分开”变为两部分,一部分留在校医这里受他掌控,一部分在外面游荡。
这些鬼看起来还是他们自己,但其实已经是校医的手下了,只是校医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戚依白还不清楚。
戚依白看着看着,耳边传来一阵声音。
“刘张回来了。”是查房老师,听起来很兴奋。
“嗯。”名单老师大概在想这有什么好炫耀的,她的语气里带着不屑,可还是只能不情愿地道:“王老师还是厉害啊。”
查房老师美滋滋地回道:“那是当然,快点出发吧。”
戚依白赶忙打开地图,看着一般人浩浩荡荡地走到了学校的后面,大概是后门的位置,紧接着名单老师宣布:“接下来的路你们就自己走吧,到另一边后会有人接待你们。”
脚步声响起,名单老师点着数,随着“啪嗒”一声传来,光脑似乎掉在了地上。
“总算是又送走了一批。”查房老师愉悦地道:“这回我功劳大了。”
名单老师道:“检查一下地上的东西,看看有没有什么值钱的可以捡回去,这可都是这些学生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财宝了。”
“瞧你财迷的。”查房老师讶异:“怪不得说你这一行油水多呢……等等,这是什么?”
戚依白听到声音骤然在耳边放大,便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迅速把光脑摘下,放在了布谷宁城的翅膀上:“飞过去飞过去。”
布谷宁城了然,带着光脑飞到了一个笼子的人身上,把光脑塞进了他的口袋里。
戚依白对着宁城招了招手,两人迅速把笼子都打开,推倒桌子引起了笼子里的人们的注意力,然后变成鬼魂穿墙从地底赶回宿舍。
片刻后,戚依白出现在了自己的床上,她拉好被子闭上双眼,对宁城道:“晚安。”
“今天怎么样?”宁城问。
“闹一晚上,我很尽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