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依白最后还是决定在这里住下了。
她一直没能睡死, 像是个小团子一样缩着,似乎很不舒服的样子。
宁城也不舒服。
在他的记忆里,戚依白似乎一直该是舒舒服服的, 如今委屈地连腿都伸不开, 给他一种她跟着自己受苦了的感觉。
雨停的时候是半夜。
修士睡觉时都在修炼, 宁城发现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小的时候便睁开了眼,看向了窗外。
他恢复的速度比预想的还要快一些, 这会儿从窗户望出去,诡异阴森的庄子也变得柔和了很多,树叶上的雨水滚落, 给人宁静平和的错觉。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宁城身边的戚依白还是眉头紧锁着, 很不舒服。
宁城犹豫了片刻,轻轻将她推醒:“雨停了, 回去睡吧。”
戚依白本来也没睡死,所以被叫醒也没有很难受,而是迅速找回了意识。
只是她的大脑还是有点混乱,习惯性地转头抱住宁城蹭了蹭。
宁城轻轻拍着她的背,两人依偎在一起, 看着无比和谐。
但宁城却说出了句煞风景的话:“你和你情郎也会这样吗?”
戚依白半梦半醒之间捏了捏宁城,有点没想明白自己哪儿来的情郎。
就宁城一个人都够折腾她的了, 她还哪儿有功夫再找一个。
“……嗯。”她揉了揉眼睛,想着如果情郎是说宁城自己的话,那这话是没错的。
其实很少,因为戚依白傲娇, 也就只有刚睡醒或者没完全睡醒的时候会表现得粘人。
她话音落下, 宁城的心情似乎就不好了起来。
他垂着头, 拨弄着戚依白的头发,好一会儿后才道:“回去吧。”
戚依白甩了甩脑袋,把一头混沌的意识甩了出去,缓了一下后道:“等等吧。”
“嗯?”
戚依白:“现在回去的话,显得我这个人很奇怪,早出晚归的。”
“夜不归宿难道更强吗?”
“起码不会给人留下太深刻的印象。”戚依白打了个哈欠,起身:“现在几时。”
“还早。”宁城道:“如果不走就再睡会儿吧。”
戚依白已经完全清醒了过来。
想到自己刚刚抱着宁城说的话,她的脸就红了,顶着黑眼圈道:“不睡了。”
宁城道:“中午回去睡也好。”
戚依白摸了摸鼻子:“我就像是个昼伏夜出的魂魄死似的。”
宁城脸色微变:“哪儿有人这么说自己的?”
“玩笑而已。”戚依白不放在心上:“如果这世上真的有鬼,那庄子里估计都能热闹得开宴会了。
正说着,门外似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戚依白脸色一变:“难道被我说对了?”
她心里骇然,动作却不慢,迅速吹灭了蜡烛,将门虚掩上。
无论来的是人是鬼,总归不能让他们发现这里有人来过的痕迹。
至于院子里的那些现在来不及处理,只能祈祷不被发现。
宁城压着音量道:“过会儿如果来的是其他修士,你就到我身后去。”
戚依白并不托大拒绝,知道自己的战斗力根本不够看,三两下点头答应了:“好。”
宁城又叮嘱:“能躲起来更好,我可以引他们离开。”
戚依白表情微变,有些不乐意地道:“别说那些,搞得人心慌慌的。”
脚步
声逐渐大了起来,戚依白找了个靠近窗户的位置躲了起来。
如果真有人来,她就翻窗离开。
脚步声在院子不远处停下,两个人说话的声音传来:“人还没找到吗?”
“抱歉严师兄,我们真的是什么都没找到。”
“没用的东西!”
说话的似乎是两个修士,其中一个地位更高一些。
被称为师兄的人道:“他一天不被捕,我们就一天无法定罪,光靠风言风语想要彻底污了他的名声还是有些难度的。”
“实不相瞒……”另一个人道:“今日我在酒馆里听到有人说了好几版本的‘真相’,民众的视角似乎已经转移了,他们更加愿意相信燕洲,燕炀阁主,甚至是神秘的第三者才是幕后真凶。”
“前两天不是还只有一种说法么?”
“好像是有人写了份稿子,导致现在又有了新的说法。”
严师兄一听,岂不打一处来。
他来来回回说了好几次“你们是废物吗”。
还是那个师弟看不过他复读机一样的行为,半天没有任何贡献,提议道:“我有个想法,但是可能有点风险……”
“你说说看?”严师兄眼珠子一转。
师弟凑过去,说了几句。
严师兄立刻道:“这个办法好,就这么干。”
戚依白拧着眉,他们刚刚说话声音太小了,她完全没听清楚他们说了什么。
再看宁城,表情淡然的样子好似完全不在意一样。
严师兄二人商量了对策,走到了他们的院子门口:“这里怎么没被结界照进去?”
“一个破院子。”师弟不屑地道。
“……也是。”
他们走后,戚依白才钻了出来。
好消息是,虚惊一场后他们并没有被发现。
坏消息是,现在他们多出了一个需要处理的问题。
宁城入魔是由很多因素导致的,戚依白拿镜子照了一下,现在仍旧在百分之九点五的位置。
不过接下来,大概就要有个大麻烦了。
从黑暗处走出来,戚依白重新点燃了蜡烛,问他:“他们来者不善,你有听到他们说了什么吗?”
宁城的眼底似乎闪过了嘲讽,他抬起头,心平气和地道:“嗯,大概。”
戚依白暗道修士听力还是比自己好一些,于是问他:“听到什么了?”
宁城敛眸:“他们打算杀几个守门的侍卫,再说成是我杀的,让大家觉得我慌不择路跑出去的时候……”
他没有说完,但戚依白也明白了。
这可真是个损招,不怎么道德,但肯定管用。
现在民众不觉得是宁城杀的人,是因为没有证据,可如果新的尸体出现,死相奇惨无比,还有确凿的目击证人指向宁城的话,那舆论的方向又会变一下。
——如果没有杀人的话,为什么要这么害怕,甚至不惜伤人也要跑掉呢?
戚依白思索着这个问题的对策:“他们应该不会立刻动手。”
“选择被害者也是个很重要的步骤。”戚依白眯了眯眼睛:“下次我们未必会再有这样提前知道情况的机会,必须得趁着这次彻底把局面扭转过来。”
宁城安静地听着,过了会儿后,道:“这件事你不用管,也不用牵扯进来,我自己会处理。”
戚依白一愣,随后意识到从宁城的视角里来看,一个认识一天的人无条件地相信了自己,而且还要帮自己扭转局势,这本来就是有
点天方夜谭的事儿。
“我和我之前撞上的那两个人一样。”戚依白分析时条理清晰,不带任何私人感情,好像真的只是举手之劳地聊着别人的事情一样:“无论怎么从逻辑上来说,你都不会是凶手,再加上刚刚他们想要陷害在你身上,所以我才想要帮你。”
“我知道。”宁城点头,并不意外:“但此事危险,你与此无关,没必要为我做到这。”
戚依白有自己的计划,自然不会听他的。她定定地与他四目相对,片刻后率先移开了视线。
没说答不答应,但像是退让了。
宁城这才继续道:“我不会被他们所影响的。”
戚依白当然不可能真的不管宁城,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之前没人管他,他不就入魔还把她捅死了吗?
没被影响,只是伤心得还不够而已。
戚依白面上还是答应下来,心里却有着自己的小算盘。
她之所以不想和宁城争,一是觉得没必要,二也是不希望对方脑子冒泡一直追问她缘由。
虽说大概率上来说宁城应该不会一直问,但他也是个多疑的人,保不准就是怀疑上了但没有讲。
戚依白可不想再和他飙戏。
天亮后,也到了戚依白回家的时候。
“什么时候再来?”宁城问。
戚依白扫他一眼,似乎还因为之前被拒绝也有点不高兴:“管那么多做什么,这是我的事。”
宁城拉住她的衣服:“早点来,来了给你惊喜。”
戚依白面无表情:“现在只有暴富能给我惊喜。”
宁城敛眸,重复:“早点来。”
“啰嗦。”戚依白把门给他掩上,爬到了墙上翻过去,已经和自己回家一样熟练了。
她回去先是小睡了片刻,随后拿笔在纸上写了她用燕炀阁主为原型编造的故事的后续。
这回五个版本的后续都差不多,无一例外是冤枉到了一个冤大头身上,找尽了办法想要给人都黑锅,理由就是想要吞掉那一大笔遗产。
陷害的手段戚依白也把自己能想到的都写了一遍,也包括杀死保安一类的。
写好后,她再次乔装,带上稿子,收走了自己应有的那一部分报酬,随后给了新的后续版本。
为了掩盖自己的身份,她专门把男装穿得皱皱巴巴,戴了一副面具,还自制了增高鞋垫。
她的鞋本来就比脚大几码,再加上是长筒的类型,所以这样刚刚好还看不出来。戚依白直接拔高了快十厘米,加上垫肩,在人群中看起来就是比较单薄瘦弱一些的男性了。
虽然有了完全的准备,但她也没有直接去找人,而是和上次一样匿名投递,找人给自己送来了酬劳。
酒楼和茶楼的老板们都很热情,他们已经被催促了好几次后续了。
也是怪了,这投稿人文笔水平真不赖,几句话间就勾勒了个跌宕起伏的故事,说书先生加了点细节一讲,便是一出大戏。
也有个茶楼老板告诉戚依白有贵人想见她。
但戚依白派传话的人拒绝了,想起昨晚的是兄弟二人,她知道自己必须守护好自己的小马甲。
就像是之前说过的,她既然歪打正着地说对了一些真相,就一定会有同样知道真相的人担心她手上有证据。
而这些人中,就很有可能包括了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