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依白崴脚的第二天, 就已经彻底恢复了。
本来也不是非常严重,说出来只是为了气宁城一下,她坐在自己的小房间里盘算着计划, 听到外面一阵剧烈的敲门声。
昨天发生了那种事, 民众对修士们的信任直接跌破了基础线, 修士们本来大摇大摆地上街,明目张胆地宣扬宁城是凶手一事, 现在都不敢这么做了。
因为这一出意外,反倒是把宁城的信誉度提高了,大家两相对比, 宁城可比修士们靠谱多了,心里的天平直接倾斜, 靠向了他的那一边。
可这不代表一切一帆风顺了,今天戚依白就收到了一些酒楼的消息, 终止了和她的合作。
戚依白也理解他们,毕竟赚谁的钱都是赚,赚戚依白的就意味着要得罪修士们,而修士们那边则是两全其美,也就是需要有些昧着良心而已。
戚依白知道大家情绪激动的时候很好煽动, 其他茶楼倒戈也是时间问题。
安全起见,她一个早上都在思考提前应对的策略, 最后总算是有个好办法。
这个好办法就是大家喜闻乐见的:我有一个朋友……
奈何还没来得及执行,门外就这么大的响动,戚依白在院子里没有留下任何对自己不利的证据,思来想去来人也一定是那天的修士, 于是她走过去打开了一个门缝。
和她猜想得差不多, 来得果然是那个修士, 他对着戚依白笑了一下,努力表现出无害,还是叫戚依白感觉来者不善。
“我们听说姑娘最近在这里买了房子。”修士们只是这样道。
戚依白扫了一眼周围的街道,果然有人在围观。
修士们现在民声不好,不会强行进来搜查,却可以暗示。
戚依白心里笑了一下,随即一脸“遇上坏人了”的表情,努力让其他人看清,但还是战战兢兢地道:“进来吧。”
修士也不是省油的灯,显然是想给邻里一种他们认识的感觉,又问:“上次送你的丹药用了吗?”
戚依白心里冷笑,面上慌忙摆手:“您就是轻轻撞了我一下而已,现在,现在已经好了,丹药我再还给您……”
诚惶诚恐的样子,看不出任何小心眼,女孩又长得好看,邻里都替她捏了把汗,却也不敢出声。
修士看她吓成这样,无话可说了,只能摆摆手:“我送出去的东西怎么会要回来?谁问你这个?不过好了就行。”
他们走进了小院子里,一看就知道这里是新买的,不过主人家显然花了不少功夫,温馨又漂亮,每个细节都处理得很好。
这几天时间,主人家应该都把精力放在这儿了,应该没什么功夫干别的。
戚依白看他们把自己花重金找人收拾的房间翻得乱七八糟,压着脾气,不动声色地丢了个滚珠在其中一个修士脚下。
对方没看到一脚踩了上去,但胜在平衡感好,一点事儿都没有,歪歪扭扭之中又稳了下来,嘴上爆了几句粗口,被其他人笑了一下。
“毕竟是人家要住的,还是收敛着点吧,你看你这不就遭天谴了?”
这个小意外之后,修士们的动作稍微小了一些,不再像是之前那样大幅度得搜索。
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
几个女修士仔细搜了戚依白的房间,除了感叹这房间布局真的通透,比起他们住的洞府要好不知凡几以外,也没有发现别的东西。
说是仔细,其实也没有细致到每个抽屉都看一眼。
大致扫过,戚依白的房间里虽然有笔墨纸砚,但是都没动过。房间里没有一本正儿八经的
书,大多都是收集来美观的读物,其中天马行空什么都有,甚至关于仵作的都有好几本。
可他们压根没看到仵作需要得道具,也没看到任何和这些书有牵扯的东西,由此可以看出主人家根本就不是要用这些书学习,充其量是打发一下时间。
柜子里衣服没两件,看起来是来不及买,但也能看出没有夜行衣或者伪装的道具在。
厨房没有人用过,看戚依白的手也不像是会做饭的样子,饭桌上擦得很干净,像是前不久有人进食过。
总而言之,很普通。
没有任何问题,而且也没有任何线索指向戚依白能是一个修士。
搜完,也就到了盘问的时候。
一个修士拉住戚依白问:“为何要忽然在本地定居?”
戚依白依旧是那副胆小的样子:“就,反正也走不了……”
这个说辞她对之前的店小二用了,现在拿出来一样管用。
大家想想城中的情况,也了然,既然不知道多久才能离开,不如暂时定居下来。
“你家里什么情况?”修士问。
戚依白摇摇头,面露担忧:“他们都是廖城人士,其实我之前是着急着想要回去见他们的,但仔细想来那边应该没有什么大事,可能只是与本家产生了矛盾。我在这里买院子也是希望等风平浪静了把他们接过来,起码有个暂时的落脚点,未来一家人再商量去哪儿。”
廖城离这里很远,她不担心他们去查,为了一个可能只有零星一点怀疑的对象,没必要调查得如此彻底。
“这么大个案子发生了,你倒是胆子不小。”修士果然没质疑,只是问。隔壁确实留有房间,而且床都很大,隔壁还有个空院子,无论是要定居还是要搬走都很方便。
戚依白连连摆手:“我胆子不大的,只是有各位修士在这儿,想来……也不会出事吧。”
修士想了想她这个地理位置,比起燕炀阁,还是离他们临时驻扎的大本营要近一些。
一时间,他们将戚依白视为了自己的人,不论对方觉不觉得宁城是凶手,起码她认可了他们的实力。
“知道了。”修士们的态度一下子好了起来,女修士都抵不住戚依白一双泪汪汪的眼睛,更何况男修士们。
听她说的话,他们都觉得自己肩负重任,只是一想到最近城中的谣言表情又有些难看了起来。
“怎么了?”戚依白细心地观察着他们的表情变化,思考自己有没有说到什么遗漏的部分。
她的说辞是综合了自己在不少人那里伪装时说过的话,就算这些人真的闲的没事干去排查到底,也不会发点什么。
“没什么,不过是那个‘炝炒牛蛙’。”修士们咬牙切齿地道:“整日里散播谣言,蛊惑人心!”
“炝炒牛蛙”就是戚依白的笔名。
她当时起这个名字就是为了没人能联系到自己身上,因为她本人吃都没吃过牛蛙,完全是灵光一闪。
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个笔名,戚依白还觉得有些想笑,但她忍住了,没有插话也没有尝试去辩驳什么,安静得就像是一只小鸡仔似的。
修士们输出了一阵子对“炝炒牛蛙”的不满,并不知道她本人就站在这儿。
他们说着说着,想起了自己从上面得知的计划,又笑:“不过这些谣言很快就会停止了。”
戚依白假装疑惑地看过去。
修士们骄傲地炫耀着:“山人自有妙计。一个凡人而已,如何能对抗得了我们?”
说完后,见她已经因为今天的事情受惊到摇摇欲坠了,
便也不好再施加压力。想着未来可以利用一下民众,于是转过头来又一改之前大手大脚的样子,礼貌温和地道:“今天打扰你了,过会儿我们会把这里恢复原样。”
戚依白连连摆手:“不用了。”
修士们一脸微笑:“怎么能呢?”
于是又是一阵大动作,戚依白总算送走了这群人。
他们其实都是比较底层的修士,也就搭讪戚依白的那一位稍微高一点,但也仅仅是辟谷前期,年纪比宁城大上不少,却比起宁城差了两大等级。
听起来不多,但真的想要赶上去可能需要穷其一生。毕竟修士的寿命比较长,看起来和戚依白差不多的人,说不定都已经活了百余年了。
这种程度在外门弟子里可以耍耍威风,但是在内门弟子眼里却是不够格。
修真界真正的天才当然不会来参加这种矛盾,他们只需要享受成果就好了。
戚依白想着,还觉得有点有意思,眼前这些修士在他们民众面前趾高气昂的,但是抢来的东西自己能分到什么,那就说不一定了。
不过,对于底层修士来说,大概能分到一点燕炀阁倒塌后的资源就已经是非常幸运的了。
戚依白盘算着,送走他们后没有立刻找人来收拾残局。
这些修士也不都是娇生惯养长大的,恢复得还不错,如果她这会儿请人来就是光明正大地打他们的脸,必定会引起他们的不满。
若非必要,戚依白才不会给自己添麻烦。
索性她的卧房已经恢复如初,她又是个宅女,不会有太大影响。
倒是因为这一出事,戚依白出门吃饭的时间晚了一些。
邻里有人悄悄过来打探情况,一个个对她都是同情,也有的是幸灾乐祸,觉得她长了这么好看一张脸也没用,到头来还是被修士们压榨的苦命。
不过无论怎么样,大家表面上都是关心的。
戚依白也有自己的小心眼,她正愁她的消息无法散播出去,有了这些人可就方便多了,于是便道:“仙人们说过些日子,谣言就会停止了。”
“什么谣言?”大家面面相觑。
戚依白摇头:“我也不清楚,仙人们有打算,我们就听着就好了。”
民众们听了都有点不是滋味,但看她被吓成这样,也还是没有问下去。
这些人们都是普通人,心思不怎么掩饰,表露在脸上。
戚依白看在眼里,心里却知道过不了几天,等说书人的口风完全产生了变化,他们就该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而那个时候怎么样也赖不到她身上去,她只是把修士的原话转达了出去,甚至没有添油加醋。
而追究新说法的根源也很乱,大家都是自己想出来的,不会往她身上说。
戚依白一来二去把自己摘得明白,就算是要让她背锅也不至于怀疑她是“炝炒牛蛙”。
她还打算以“炝炒牛蛙”的身份再做点事情,把这一次事情推向高潮,最好还要把这些故事传出去,到别的城市里都知道。
在这里的这一波修士来自三个不同的世家,都是住得比较近的,而他们之中肯定也有死敌。
死敌分不到钱,肯定也不想让他们如愿,消息只要能传出去,就不愁散播得不够远。
不过这些都不是长久之计,只有抓住真正的凶手才能彻底洗清泼在宁城身上的污水。
现在看起来舆论一边倒,也是因为人们都叛逆,打压着不让这个想法出来,反倒越说越真。
可如果所有人都说宁城不是凶手的话,就会有另一拨人
跳出来,有理有据地分析宁城是凶手了。
为了能够避免那种情况的发生,戚依白还是得优先找凶手。
只是这凶手的候选人未免多了点,犯罪现场又不给人看,就算是给人看了,估计很多线索也已经被雨水冲刷干净了。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就是。
为什么修仙世家迟迟没有给阁主一家下葬,而是任由他们腐烂呢?
或者说,其实留在阁中的尸体已经不包括阁主一家的了?
戚依白主意打得好,回到小屋的时候,发现宁城正趴在桌子上自闭。
发现戚依白来了,宁城抬眼看过去:“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饿了吗?”戚依白也不解释自己为什么不来。
“嗯。”宁城眼巴巴地看着她,嘴上说着“饿了”,视线却一点没落在食物身上,完全是跟着眼前的人。
戚依白看破不说破,这人都辟谷了,她只是心疼对方才带的食物。
“脚好点了吗?”宁城问。
戚依白这回到是回答了:“已经完全好了。”
宁城微微松了口气。
戚依白又问:“如果我是因为没好,完全不来了呢?”
宁城道:“如果没好,我宁愿你不来也不希望看你冒险。”
戚依白知道他说的是心里话,轻哼一声:“我现在都摸熟了路,不会有事。”
其实何止是摸熟了路,戚依白已经一鼓作气找到了七八条路。
她每次买完食物都直接回家,然后连续翻过几个院子。
最开始的时候还小心翼翼的,担心着自己体力不好,来一趟都要气喘吁吁。
现在已经完全练出来了,起码不至于摔到自己。
“还是要小心些。”宁城叮嘱。
戚依白不是喜欢托大的人,她看着很张扬,但其实也很谨慎。听罢微微颔首,没有反驳。
宁城也没问她昨天到底是怎么崴到脚的,其实走这么远总有可能会发生各种意外。
吃着,他忽然问戚依白:“你想不想修仙?”
戚依白还真有点想,毕竟也会在游戏的世界里人能够体会到御剑飞行的感觉,谁没有羡慕过小说中那些飞来飞去的大侠和仙人呢?
虽说修士们的小心眼让戚依白多少对他们感觉到有些失望,但是这毕竟和人有关系,和修仙本身无关。
“我也可以?”戚依白眨眨眼睛,问。
宁城道:“当然。”
戚依白想了想,又问:“会不会疼什么的。”
宁城摇头:“不用担心,如果不是非要提高境界的话,练习一些功夫也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戚依白这下答应了,宁城便说等他完全恢复去教戚依白。
教她可不是个简单事儿,戚依白并不想吃苦,已经是在游戏世界里了,玩玩就可以了,实在不行让宁城带着她飞也好。
好在宁城甘之如饴,无论她怎么样都开心,所以一点没觉得麻烦。
“你还要多久才能恢复。”戚依白心里想了一圈修仙有意思的部分。
宁城最初给的时间是十五天,如今已经过去五天,戚依白每天都掰着手指数日子,虽然也知道这和游戏技能冷却不一样,不可能真的定位到一个时候,可还是期待着那一天。
宁城问:“恢复好了我可以借住在你那里吗?”
戚依白已经给他留好了房间,嘴上却道:“那得看你表现,表现不好的话……就想都别想了。”
宁城
道:“那我会努力表现得好一些的。”
戚依白轻嗤一声,又问:“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宁城安静地看着她:“回答了。”
戚依白回顾了一下两人之前的对话,明白了。
宁城的意思是,如果能和自己住在一块儿的话,那就快好了。如果不能的话,那可能还得等一阵子才能好。
他可想得清楚,好了之后戚依白就不会来送饭了,要是不能住在一个屋檐下的话,估计以后定时每天的见面都会直接被省掉了。
当然,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戚依白和宁城呆在一起的时候才更加安全,如果要让其他人去保护戚依白的话,宁城同样是不会放心的。
戚依白知道他能说出这种俏皮话来,就是现在恢复得应该很好,看起来已经和常人没有太大的区别了。
用镜子照了一下后,可以看出入魔的指数也在缓缓下降,虽然并没有很明显的波动,但是因为基数不大,想来想要彻底清零也用不到十年。
戚依白托着下巴问他:“这么想和我一起住,不怕我情郎发现?”
“我打得过。”宁城道。
“暴力犯。”戚依白指控。
“也可以被打。”宁城迂回了一下。
戚依白看着他,发现他眉眼带笑,和昨天不太一样,大概猜到他应该已经知道了那个所谓的情郎根本不存在,大牛哥也就是随口拿出来的一个名字。
她没有深究宁城是怎么在一夜之间忽然之间想明白了的,毕竟她之前也没有特别着急地立稳这个人设,于是只是稍稍丢过去一个谴责的视线,道:“你是在有恃无恐吗?”
“将就先来后到的话,这回我是先了。”宁城道:“如果还有别人来,得考虑顺序。”
“爱情哪里讲先来后到。”戚依白眼珠子一转:“再说有人和你差不多时候,有个修士还找我献殷勤,给了我枚丹药呢。”
宁城立刻装可怜,用狗狗眼看着戚依白:“他们可是一直欺负我呢。”
戚依白憋着,强迫自己不要去看他,好一会儿后才没忍住笑出声来:“那就把他从名单上移除吧。”
宁城也不管她多么海王的说法,点头:“现在我……”
“是唯一一位。”戚依白故意说着撩拨他了一下,眼看入魔指数下滑了百分之零点二,心情舒畅地把自己买好当模板的裙子放在了宁城身边:“期待我的裙子哦。”
话毕,又一次不给宁城说话的机会,起身离开了。
戚依白来得快去得也快,像是风一样。
偏偏这风留下一小会儿就能叫人心情愉悦,此刻的宁城显然心情大好。
黑衣人等戚依白走后才回来,很好奇这个从背景查出来毫无亮点的女孩是怎么样和宁城变成了现在这种相处方式的。
要知道戚依白天生给人一种自信的感觉,绝不会是普通家庭能培养出来的,她和宁城聊天的时候很自然地就能将自己放在主导地位上,对上修士的时候又能退上一步,迂回战术。
可以说,是个非常聪明的人。
但是从过往的经历里却完全看不出来这些。
黑衣人把自己查到的关于戚依白的消息递了出去,又问:“主子,现在是个好时机,舆论对我们有利,要不要……”
话还没说完,宁城便把那个竹简合上:“她有参与在其中吗?”
答案当然是有。
黑衣人看着宁城的表情,揣摩着该如何说。
不过他知道的本来也就不多,更不清楚戚依白其实就是“炝炒牛蛙”
,所以犹豫再三,还是把修士跑到戚依白家里的事儿说了。
宁城的表情看起来没什么变化:“看来他们还不够忙。”
他垂着眼帘道:“之前跟你们说的事,现在可以启动了。”
黑衣人点头:“那您……”
宁城拿起手里的布:“没听到我夫人说的话吗?当然是做衣服。”
黑衣人:……
我的主子,怕不是个裁缝??
.
戚依白从宁城家离开的时候还觉得心平气和。
出来的时候却意识到了不对劲。
全城人似乎都憋着一股气,她从自己家门口出来,问邻居:“李姐,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李姐深吸了口气,颤颤巍巍地道:“好像是……有个世家的长老到这边来了,觉得进度太慢,下令要全城搜查,一家都不能放过,掘地三尺也要找、找出凶手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