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依白本来打算熬夜梳理一下逻辑, 结果天刚黑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李姐敲门。
经历了之前的事情,李姐和戚依白的关系也好了很多, 和之前那种互相分享八卦时不一样了。
李姐看到戚依白的时候就觉得骄傲, 如果不是听说还有一个男魔修没有落网的话, 可能已经四处开始宣传自己的英雄事迹了。
不过李姐找修士的行为很隐蔽, 所以男魔修不一定能联系到这个上面, 可能只是会觉得自己运气不好,修士来的时候刚巧碰到了一个有小心思的戚依白。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 李姐并不觉得自己会遭到报复, 所以没有去怨恨戚依白。
这么早来找她, 是因为城里又来了一个势力——元封宗。
元封宗本来距离得很远, 所以对这边的事情也不是很了解,可因为抓到了迎雪, 小半个宗门的人都聚集到了此地, 阵仗之大叫人颇有些瞠目结舌。
其他世家大概也没想到会有这种情况,元封宗对迎雪的重视超出寻常。炀城又有修士专门用的传送阵, 所以其实过来的难度并不如想象得大。
“本来昨天街上还是咱们这种老百姓多,但现在一转眼之间就已经变天了。”李姐吐槽:“你都不知道我看到了多少修士,现在都有点不敢出门了。”
虽然昨天是修士们救得戚依白, 但是李姐仍然不觉得他们是好人。她也算是阅历比较丰富,对于很多事情都有自己的见解, 修士们的一些小心眼骗不过她。
其实也不仅仅是她,人民都是很聪明的存在, 只是因为他们大多数时候都太安静了, 所以他们的智慧被慢慢遗忘了。
戚依白感觉这对于她和宁城来说就是一个机会, 元封宗是一个无法参与到其他世家对燕炀阁财产分割之中的人, 所以他应该会愿意帮忙宣传一下城中的故事。
如是想着,她嘴上安慰着李姐:“没关系,起码他们不会无故杀人。”
李姐小声道:“你看,你消息又落后了吧,他们不会无故杀人是因为他做事都讲究一个名正言顺,否则也不会留着燕炀阁的财宝那么久了。”
戚依白一听就知道是自己写的一部分故事后续又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流传了出来,而且看着影响力不小,她故意假装不知道地问:“你说说看?”
李姐道:“我听说,咱们在茶楼里听到的那些说书人的稿子都是一个叫做‘炝炒牛蛙’的文人写的。他后来遭到了打压,说书人们也被迫换了个版本,但是那些被破烧毁了的稿子却流出来了一部分。”
戚依白感觉这件事发生的有些太顺利了,但还是道:“还有这种事?”
“是啊,我就说那些说书人们的口风怎么变了,怪不得那些修士们能跟你说流言很快就会转变风向,原来办法在这里藏着呢!”
戚依白故作了然,听她把关于修真世家们打着燕炀阁藏宝和这些年来积攒的底蕴的主意讲完后,徐徐道:“这能是真的吗?”
“如果是假的,那群修士那么着急毁掉做什么?”李姐道:“大可以直接站出来说他们不要那些财宝,难道不比打压文人要来得强?”
戚依白没想到她这回看得如此透彻,装作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又道:“这可是个大新闻,你和小花说了吗?要不要我去提醒她一下?”
“我已经说过了,不用担心。”李姐摆摆手。
戚依白确保消息已经传了出去,并不需要自己再添油加醋之后回到了房间里。
如今人民是坚定了凶手不是宁城,只是想让他们反抗修士们很难。
流言只会影响世家们的推进,毕竟就像是李姐说的那样,他们讲究名正言顺,非得要大大方方理直气壮地拿走这笔钱才行,否则定会被其他世家耻笑,被人民指责,成为永远的污点。
修士们才不希望自己被和强盗混为一谈,他们自视甚高,所以才束手束脚。
获得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戚依白又把家里之前买来做样子的一些水果拿给李姐表示感谢,主要是谢谢她昨天配合得那么给力。
李姐欣然收下,回去的脚步更加轻快了,甚至哼起了小歌。
戚依白把这些消息告诉了宁城。
虽然宁城最后还是答应了戚依白帮他,但是仍旧不想让她冒险,只是告诉她自己有所打算。
戚依白只想说:“我信你个鬼。”
真要让他自己来的话,最后就真的成魔王了。
有些人啊,就是对自己太过自信。
于是戚依白告诉宁城:“我不喜欢太自负的人。”
“我并不自负。”宁城道。
戚依白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真的吗?”
宁城:……
也不知道戚依白到底是从哪里得出的这个结论,但是他感觉自己被小瞧了。
男人不能说不行,尤其是在自己喜欢的女孩面前,宁城道:“我该如何证明给你看我真有把握?”
戚依白沉吟了一下:“除非你现在找个人来告诉我凶手是谁。”
宁城听罢,微微颔首:“可以。”
说着,他带着戚依白来到了隔壁的院子里。看到了正半个人被埋在地里的男魔修。
戚依白:……
啊这?还真的能找到?
她之前还担心过男魔修跑回来报复,却没想到对方居然被绑在了这里,而且看起来还已经在这里很久了。
她转头看宁城:“这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做到的?”
宁城一脸无辜:“我在这里放了个陷阱,他自己踩进来的。”
戚依白看了一眼男魔修,对方拼命摇头,严重冒火。
她缓缓将视线重新放在宁城身上:“他貌似不是这么说的。”
宁城道:“他是魔修,魔修最擅长撒谎骗人。”
男魔修听到这话,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看宁城眼神愈发愤怒,这愤怒里还带了一点别的东西。
戚依白知道宁城肯定有自己的秘密,见他不说也就没有继续问下去。
她蹲在魔修身边,看着对方之前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的脸上充满了怨气,甚至差点没忍住笑出了声。
“太滑稽了。”她道。
男魔修也看了她一眼,像是想明白了什么,瞳孔逐渐放大。
他再次拼命的挣扎,奈何无济于事,完全动不了。
“他为什么不喊人?”戚依白见状,问:“也不说话?明明嘴里看起来没有堵着什么东西。”
“我点了他的穴。”宁城问:“你想不想要学?”
戚依白之前就听他说自己可以学着修仙,于是立刻答应了下来:“当然,怎么学?”
宁城带着她像是学习医学课一样,站在人体实验对象男魔修身后,指着一个位置道:“这里就是哑穴,点了之后人就会暂时不能说话。”
戚依白道:“你先把他□□再说。”
宁城便挥挥手,将地里的男魔修像是拔萝卜一样拔了起来。
虽然“出土”了,但是男魔修还是不能动,只能像是一块冻豆腐一样直挺挺地躺在地上。
宁城又拿了两块东西让他的侧面立着,方便戚依白看到他身上大多数的穴道:“现在能看清了吗?”
戚依白抱着学术钻研的态度点头:“能看清了。”
宁城又从头开始介绍。他真的是个很好的老师,起码在面对戚依白的时候来说,每一个细节都说得非常具体,并且明朗易懂,语速也控制在一个人类最容易专心的程度,几句话之间交代完后,便让戚依白自己试一下。
戚依白问:“我要是点错了,他不会忽然大叫然后害得我们暴露吧?”
“不会。”宁城道:“他来不及叫。”
戚依白最开始还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一分钟后,她彻底懂了。
她点一下解穴,宁城就点一下重新封回去。
速度之快叫人根本就没机会说什么,只能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音节。
“宁——”
点穴解穴。
“城——”
点穴解穴。
“你——”
点穴解穴。
“给——”
点穴解穴。
“我——”
点穴解穴。
“等——”
点穴解穴。
“着——”
点穴解穴。
戚依白听完他最后一个音节,想了一下:“他接下里是不是要骂你了?”
“可能吧。”宁城非常淡定:“联系上下文,大概是这样的。”
戚依白拍拍膝盖起身:“那就不练了。”
宁城想了想:“他今天大概什么都不会说的,那就改天吧。”
男魔修又一次被种回了地里,眼睛都瞪直了。
这俩人简直不讲武德啊!他憋了一肚子的脏话,正准备说出来恶心一下他们,没想到就这么结束了!
也怪戚依白领悟得太快,学会后就没什么别的必要。
宁城还夸赞她有天赋,鼓励她再学点别的,她却有了其他好奇的事情:“你说这个男魔修知道真相?”
宁城道:“他应该是我们能接触到的人里知道的最多的。”
戚依白沉吟:“因为他有你父亲的法器?”
“总归是有多联系。”宁城道:“虽然没有见过,但说不定是用了什么法术暂时改变了长相,能够拿走法器的人必定不是外人。”
戚依白了然:“据我所知,燕炀阁被灭门了、除了你以外无一生还。”
“不错。”宁城道:“所以他为什么能活着,就是个大问题。”
其实燕炀阁也有一些四处云游的修士们还没来得及回来,但是那些一般都不是核心力量。
能接触到藏宝阁里的法器,这个人肯定是有资格参加寿宴的,再加上他看起来刚刚入魔不久,而且不是在事情发生后姗姗来迟的,也就是说他的逃生很有可能和凶手有关。
但他应该不是凶手。
戚依白判断这一点其实是靠直觉,男魔修是个很莽撞的人,而且看起来也曾经是个金枝玉叶的存在,应该是从小被人宠到大的。女魔修迎雪自己也说了,他是个大少爷曝气。
他应该很爱迎雪,但是却缺少男人的担当,也不能为女魔修做什么,反倒是对方一直在为他付出。在两个人的关系之中,他比起男朋友更像是孩子,需要人照顾。
戚依白对于他这种人非常看不上,不是说男人就必须要承担起保护女人的指责,只是他跑了,还没跑掉,没担当,还没成就,让人
不知道迎雪为了他的牺牲到底有什么意义。
而且现在看来,他估计还不知道迎雪已经被抓了,有心思和宁城干瞪眼。
戚依白心里有数,回到了自己的卧房。
危机暂时解除,看起来又有了方向,只是宁城不想让她冒险这件事让戚依白有点头疼。
宁城的意思是,计划两个人可以一起,但是戚依白不可以亲自去执行。
戚依白是行动派,所以说把一些冒险的工作交给其他人她也并不在意,但关键是宁城现在在她这里脑袋上就打着“不靠谱”三个字啊!
仿佛随时都要入魔一样!
戚依白没有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宁城,毕竟对方不知道结局也不回信。
一想到未来对方抱着自己的棺材度日,她就觉得麻烦,于是干脆道:“我心里也有数。”
她抱着胳膊,一步也不退让的样子。
两个人都觉得自己可以,并且都担心彼此,最后只能暂时先放下实践的部分,想想从理论层面他们该如何实施计划。
如今他们已经策反了民众,但是普通人的力量在修士面前还是太弱小了,所以必须要拥有修士盟友。
而戚依白决定选择这个盟友为刚好送上门来的元封宗。
如果元封宗加入追杀宁城的队列的话,对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收益,因为就算没有他们的话其他几个世家也已经足够强大了,他们的联盟又还算稳固,没有必要让元封宗加进来。
想要分享这一块蛋糕的难度系数很大,但是想要拿走一块蛋糕的难度系数却相对小一些。
现在民众全部认定宁城不是凶手,如果他们能找到机会和元封宗谈判,让他认为只要他指认真凶为凶手,并且扶持宁城当上燕炀阁阁主助之位的话他就能获得燕炀阁剩下所有的财产,那么他们肯定愿意帮忙。
就算宁城真的继承了燕炀阁,想要在这个只剩下一个空壳子的地方当光杆司令的话,元封宗也完全可以给他施加压力。
或者说干脆直接签订一个天地合约,以道心为誓。
戚依白的计划也正是宁城心里所想,既然对接下来的路有了规划,那么计划也就分成了两个部分。
第一,找出真凶。
随便挑一个人出来诬陷是站不稳脚跟的,戚依白和宁城必须要有足够确凿的证据证明一个人是凶手,否则如果翻车只会像是现在这些世家一样失去在人民心中的信誉度。
到时候再一次被世家抓住把柄,身上就有可能重新背上凶手的黑锅。
第二,联系元封宗。
一个大宗门的帮助在这个计划中必不可少,而他们眼下的选择也有且只以一个。
戚依白和宁城最终达成共识,由宁城和戚依白一起暗中寻找凶手,找别人去帮助他们和元封宗交涉,如果递话成功的话,再由宁城本人去找元封宗签订天地合约。
危险的事情便落在了宁城头上,戚依白检查几遍觉得应该不会出现什么差错让宁城一个想不开就入魔了,于是愉快地答应了。
如果有的选的话,她也不想当那个苦力,自己劳心费神的,在安全的地方动动脑子难道不香吗?
相比较拿着小命行动而言,还是找凶手更有意思。
而且现在他们可不再像是之前那样完全没有头绪了,他们已经抓到了一个重要的人物。
总算是商议完成之后,就到了午饭的时候。
戚依白还是和以前一样出去打包食物,虽然宁城现在会做饭了,但如果她忽然转变了自己的行动轨迹,还是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戚依白也不确定现在还有没有人在监视着她,好在她在短时间内不会去别的地方,也不会做任何异于常人的事,并且在这次大扫荡之后,修真世家们大概也会消停一段时间再开始第二波。
——为了避免宁城和修士们打时间差,他们也在高强度的工作,当然被压榨的只有底层的那些人,真正的天才和内门弟子是不会参与这种繁琐的事情的。
戚依白在外面转了一圈,昨天她几乎没怎么吃,现在肚子饿得咕咕叫。
和之前不同,现在大概大家几乎没怎么再讨论宁城了,也没有讨论说书人的故事,知道“炝炒牛蛙”被打压了之后,民众们无声反抗的方式就是不给新版本的故事一点讨论度。
之前热闹非凡的茶楼,现在说书人面前只有小猫三两只的听众,一部分还是修士专门花钱聘请煽动情绪的托儿。
修士们在这一战上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惨败。
不聊宁城了,民众们转而把注意力放在了迎雪的身上。
这也是个大瓜呀!而且据说当年元封宗也很惨烈,让人不禁思考演杨哥灭门案是不是也是一个魔修做的,或许就是迎雪的同伴也说不一定。
大家借着对魔修的声讨,其实私底下也各有各的猜测,只是因为没有“炝炒牛蛙”的存在,导致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有些人的甚至没有说服力,讨论的力量也很分散。
戚依白打完饭回家,宁城告诉她隔壁的男魔修总算是愿意开口了,但是也是有要求的,他必须要见到女魔修才能说话。
戚依白因为这个倒是对他稍微转变了点态度。看来这个人也不傻,知道谈判,奈何他暴露的自己也太多了,所以导致这样的交换其实没有那么大的必要。
戚依白就想着晾着他一会儿。
她和宁城在餐桌上正儿八经地吃了一顿,再也不是在小木屋里那样,借助着微弱的光亮和烛光,而是可以光明正大地打开着门。
“明天我需要离开一趟。”宁城道:“我即将突破,呆在这里的话很容易暴露,我决定先回到小木屋里,刚巧他们还没查到那边,等我突破完立刻离开,对于他们来说也是大海捞针。”
戚依白在心里算了一下时间:“你要去多久?”
宁城道:“不是大的等级突破,也就半天时间就可以。”
目前修士们都是从外向内搜查的,最后才会集中到在最中间的燕炀阁。
通过这个方式也能来一个瓮中捉鳖,当然前提是他们没有在最开始密度最小的时候就将人漏下了的话。
炀城毕竟很大,半天时间确实来得及。
而宁城突破了之后想要悄悄地潜伏出来估计难度也不大。
戚依白想了会儿,最终道:“可以。”
宁城笑笑:“感谢批准。”
戚依白踩了他一脚:“你要是半天内回不来,就别回来了。”
宁城面不改色,给她夹了一块肉:“一定回来。”
戚依白这才满意。
宁城又问:“你关心之前的情郎,有比关心我还多吗?”
戚依白一听就知道他又在给自己下套,轻松地躲避了这个坑,甚至还反过来将了宁城一军,依旧没有否认自己之前有过情郎的事情,哪怕在男魔修出现之后她已经开始猜测宁城是不是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有别的势力存在:“谁说我关心你了?又自作多情?”
宁城笑而不语,好半天后才道:“嗯,我自作多情了,但被自己骗到也开心。”
这回答在别人那儿不知道,但是在戚依白这里可以打个高分。
偏
偏她仔细一想,感觉宁城似乎是吃准了自己,顿时又觉得不乐意了。
宁城算是戚学家顶尖毕业生了,哪能看不出她的表情变化。
在她要再次发难之前,道:“衣服做好了,明天我突破完就拿回来送给你。”
戚依白讶异:“这么快,你有在好好修炼吗?不会一直在忙着做衣服,或者走了什么捷径吧?我可告诉你,如果你糊弄我的话不仅不会加分,还是要扣分的。”
宁城道:“修士修炼冥想的过程也算是睡眠的一种,到了我这个等级已经不需要特别的去休息,所以多出来的时间我就多研究了一下,一定会让你满意。”
他都这么说了,戚依白也开始好奇了起来:“看来你是对自己的成果感觉很有信心了。”
宁城轻轻一笑,倒是也没有把话说满,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尽力。那条裙子可以说是他这几天的心血所在,突破都没有那么认真对待,只想要让戚依白开心一下。
而站在戚依白的视角来看,她其实也并没有太高的期待,有一个人愿意一针一线地给自己做衣服,她就算会挑剔衣服的质量,也并不会真的往人头上泼冷水。
戚依白是喜欢和宁城耍耍小性子,但是涉及到对方真心实意的付出时,她也绝无可能无理取闹。
宁城很喜欢看她好奇地看着自己的样子,这时候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只剩下喜悦和期待,没有任何的烦恼。
若是非要说还有什么别的,大概也就是宁城自己。
满满当当的,全是他。
戚依白触景生情,她看起来是个记不住别人好的人,这会儿却回忆起了现实之中的宁城。
宁城一直是个喜欢给人准备惊喜的人,有的时候只是从外面回家带来的一束花,有的时候是一张在书店里看到觉得很好看的明信片,有的时候则是他新学会的一道菜。
这些小惊喜无论大小,都是他细心地准备的。
而且两年的恋爱时间,这些惊喜从来都没有中断过,哪怕是到了这个副本里,他都失去记忆了,也依旧致力于给戚依白准备礼物。
之前的几个副本也是,再怎么变,他世界的中心里还是安安全全地住着一个戚依白。
戚依白吃完食物,看着宁城收拾碗筷的动作,习惯性地靠在椅子上。
中午的阳光稍微有些晃眼,她想要晒太阳,却也不想晒黑,所以贪心地移动到了树叶底下。
她拿起镜子,照了宁城一下,入魔指数又跌跌撞撞地下降了一些。
戚依白觉得,如果宁城现在能意识到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的话,他肯定会觉得很感动。
毕竟说到底,她自己也是一个温暖的礼物。
只是现在的宁城不知道而已。
可惜了呀!
.
戚依白最后在树叶的遮挡下小憩了一会儿,睡醒的时候发现宁城就坐在自己身边不远处。
炀城这两天升温了,正是中午稍微有点热,所以他拿着扇子给戚依白扇风。
戚依白迷迷糊糊地起来,看着他道:“宁城。”
宁城温柔:“嗯?”
“你脸上有个虫子。”
宁城:……
戚依白默默拉开了距离,赶紧拍了拍自己的身上,又看向宁城:“毛毛虫,还动了!”
宁城默默把虫子从肩膀上摘了下来。
他道:“下次也许你可以把定位说得更加准一些。”
戚依白道:“这么说你反应快点。”
她毫无反省之意,又道:
“还有。”
宁城道:“这回是哪里?”
戚依白想了一下,最终道:“鼻尖上?”
宁城将脚边的小虫踢到远处去:“差得更远了。”
戚依白又问他:“我身上有吗?”
宁城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故意的,当然没有,如果有虫子要落在她身上,早在下降之前就被宁城碾死了。
反倒是自己身上他不那么在意,所以才落了一只胆大包天的。
“没有。”宁城假装仔细看完之后才道。
戚依白说宁城时很轻松,说到自己头上却很双标,宁城要是真的说有,她估计得害怕地跳起来。
她怕得东西很多,虫子是在里面名列前茅的,无论什么类型的虫子都不喜欢。
两人聊着聊着,彻底把隔壁院子里的魔修忘了。
男魔修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在快睡着了的时候等到了两人。
他想要质问他们这么长时间到底干什么去了,但最后能做的也就只有干瞪眼,毕竟他身上还被点着穴呢。
戚依白注意到他看起来似乎比之前虚弱了一些,没找到任何皮外伤,但是似乎闹也没那么有力气了。
这样子,倒好像是刚刚受到了审问,戚依白看了宁城一眼,对方面色坦然,好像什么也不是他做的一样。
男魔修的眼里淬了毒,但是很可惜,就算真的有毒也很有限。
他到这个时候也只像个闹脾气被父母抓回去的纨绔世家公子,没有任何的威慑力。
身为凡人的戚依白都不会被吓到,更何况宁城。
宁城解了他的哑穴。
院子里已经提前设置好了法器,声音无法传出去。
至于这法器的来源也是男魔修的芥子空间,他的好东西是真不少,一大半都来自燕杨阁。
“说吧。”戚依白搬了个椅子坐下。
“死婆娘,我就知道你是个祸害,早知道一找到你的时候就该把你杀了。”男魔修可一点也不长记性。
戚依白倒是不在意,她安静地看着男魔修。
他说的那些也就是打游戏时比赛开始前的垃圾话,对她没什么影响。
但宁城当然不会乐意,眯了眯眼睛,男魔修就又开始吱哇乱叫了起来。
“你做了什么?”戚依白问。
宁城道:“挠痒痒。”
戚依白:?
宁城解释道:“别的方法太麻烦了,这个快一点,而且效果很好。”
戚依白:“……”
她隐约觉得宁城是不想在自己面前使用太暴力的方法,否则也不至于用上挠痒痒。
不过她本来也不喜欢血腥味,这样更好,看着男魔修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好似被折磨疯了一样,她觉得这说不定还真的能有奇效。
她不开口,宁城就不停下。
最后男魔修笑得腮帮子都僵了,终于道:“别,别搞了,我不说了哈哈哈……”
戚依白这才让宁城停了下来。
男魔修也没想到宁城会来这么一出,戚依白来之前对方的手段可要可怕得多。
他出了一身的冷汗,却自认为自己拿捏着大情报,断然不可能被宁城随意杀掉,所以看起来还算有骨气。
结果挠痒痒这个东西真的叫人生不如死,多笑笑能减肥这个事儿不是胡说的,他现在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很累,好像刚刚笑得时候每一块肌肉都跟着活动了似的。
戚依白问:“现在决定说了吗?”
男魔修不说垃圾话了,可也依旧不老实,装出自己很有把握的样子道:“你得拿我夫人来交换。”
戚依白道:“你夫人?你是说迎雪?”
这会儿她也早就想明白了男魔修一直不说迎雪名字的原因,对方臭名昭著,如果不是因为行踪保密得好的话,早就被抓住了。
“你知道了?”男魔修一愣,表情顿时不好看了起来:“你把她怎么了?”
“你很好奇?好奇当时怎么不留下。”戚依白道:“相信你自己也意识到了吧,如果你来殿后的话,那么多法器,总比受伤的她效果要好。而且她比你强,跑掉的几率也更加大一些。”
男魔修的表情苍白了些许,但他很快镇定了下来:“这是我们当时的计划,小雪很强。”
戚依白摇头:“不,是因为你不敢吧?你怕死?”
男魔修咬紧牙关。
戚依白懂了:“你怕被抓住,你怕被人发现你入了魔,因为你是鼎鼎大名的燕杨阁阁主的亲生儿子,燕洲吧?”
男魔修大惊。
他本来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却没想到早就被戚依白和宁城看得清楚。
这下子最大的底牌被抽走了一半,他顿时不想是刚刚那么大胆了,身上的气势肉眼可见地弱了下来。
戚依白越发感觉迎雪牺牲自己的不值得,固然她也不是什么善茬,但是选择自己断后意味着她是真的喜欢男魔修,奈何这些喜爱终究是托付给了一个废物。
戚依白自己作为一个没有内力的凡人一次性对上两个魔修方能想到自救,男魔修却连自己的表情都不知道掩饰一下,可想而知这人的心理素质有多差。
男魔修看戚依白一脸鄙夷,心里愤怒,却不敢再像是之前那样口不择言。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遮掩的必要,发着抖问:“你怎么知道的?”
戚依白不着急攻破他的心理防线,她可以和对方磨。
她笔下的主角最擅长的就是抓住一个点,然后顺等摸瓜找出其他的破绽,她现在手里已经有了这条通往真相的藤蔓,现在只需要扯一扯就可以了。
男魔修看戚依白气定神闲的,还以为是她从别的渠道得知了关于自己的什么线索。
他越来越慌,戚依白却越来越放松,依旧一个字也不回答。
许久之后,男魔修……应该说是燕洲哑着嗓子道:“我承认我当时是害怕了,但我现在想知道她怎么样。”
戚依白道:“她燃烧了自己的寿元,爆体而亡了。”
“不可能!”燕洲再一次剧烈地挣扎了起来,这次幅度比之前还要大一些,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震惊,大概也真的喜欢迎雪。
但那有什么用?
当时没能站出来,还叫人的牺牲失去了意义,现在又在这里痛苦万分追悔莫及。
燕洲在戚依白面前威风,在修士们面前却只是个怂包而已。也大概就是因为如此,他在恃强凌弱上做到了巅峰,打戚依白时是一点也没留手,面对更强大的力量又转头就溜走了。
戚依白看着他挣扎,好一会儿后才道:“……开玩笑的。”
燕洲被她搞蒙了。
他呆呆地看着她,虽然之前嘴上喊着不可能,但其实他已经信了。
好不容易体会了一下失而复得,却听戚依白又道:“但她也确实燃烧了寿元,现在看起来已经是能做我奶奶的样子了,你还要找她吗?”
燕洲咬牙:“你又骗我,对不对。”
戚依白不紧不慢:“嗯,是吗。”
她看了
宁城一眼:“我在撒谎吗?”
宁城道:“没有。”
燕洲依旧不信,可说话的是宁城。
这么些年来,宁城一直压在他的头上,他其实一直不那么了解对方,因为只是听到一点点,也会羡慕。
在他学走路的时候,宁城已经在修习剑法了。
在他第一天被确定没有修炼天赋的时候,宁城却代表燕杨阁名震四方,在万众仰慕之中办着庆功宴。
燕洲一直很嫉妒宁城,因为对方比自己优秀。
在他因为偷偷溜出去玩回来撒谎的时候,还记得一直对他最好的奶妈私底下和另一个仆从道:“大少爷有底气,就从来不会说谎。”
他还听到那个仆从回:“是啊,大少爷就是真的想要出去玩也会直说,毕竟那是人家赚到的。”
没有人指责他偷偷跑了出去。
但燕洲却知道,宁城就算是跑出去也是正确的,因为他是上天的宠儿啊。
宁城才不屑于撒谎呢,他做任何离经叛道的事情都可以被轻易地原谅。
在偷听到他说不想继承燕杨阁的时候,燕洲便心情复杂地知道这是真的。
和外界猜测得不一样,燕洲其实没有那么嫉妒宁城。
因为差距实在是太远了,因为周边每个人都在赞扬着他,因为宁城好像真的很好,也因为宁城从不和他争抢任何东西。
他只需要站在那里,就会吸引所有人的赞美。
有什么必要,就连父亲说,起码未来宁城会是他的帮手,不会是敌人。
因此,宁城不会撒谎这个念头深深地刻进了燕洲的脑海里。
在大家不知道的地方,燕洲甚至有些崇拜宁城,还因此骄傲自满过——自从他被确定无法修仙后,阁主给予这个孩子的就只有纵容,导致他真的觉得自己当上阁主那天就可以让宁城为自己马首是瞻。
为了避□□言蜚语,他一直被阁主保护得特别好,哪怕也知道外面对自己的看法,也一直因为阁主的爱而坚信着自己第一继承人的位置。
直到现在,他甚至都天真地觉得宁城是不会伤害自己的,毕竟他可是对方养父的亲儿子啊。
戚依白看到燕洲明显动摇,却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来,大概就知道对方正在想象迎雪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
“我……”燕洲深吸了口气,最后道:“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我都爱她,只要她还在就好。”
说得很勉强,但也因此比较真实。如果他真的一口答应下来才空口胡说,他不够坚定,却也被压迫着做了选择,决定交出自己的报名底牌。
好歹不是无药可救,但是知道这也没用了。
戚依白让宁城坐在自己的身边,道:“既然如此的话,那就把你知道的事情全部交代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