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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兰山谷。
斩杀豹妖后,谷中寂静无声。两头小狐狸陪伴着小雨默默啜泣,涂山世玉则是在思索唤醒地灵镇母的法子。
陆斩坐在青石上,看似闭目养神,实则神识早就进入识海。
五尊元神虽然成年,可吃饭习惯还保持在需要发育的青少年时期,饭量颇为庞大。好在老五出差,少了一张嘴,豹妖元神勉强够元神吃个六成饱。
待元神吞噬豹妖后,豹妖记忆随之浮现。
豹妖生于雪吾山的雪豹部落,幼年时家道中落,父母被邻村狼妖害死,豹妖虽逃过一劫,却没有在妖群生活的能力。
恰逢上任孔雀王游雪吾山,见豹妖颇为温顺,便生出养猫的心思,将豹妖收为坐骑,带回孔雀山。
再后来,上任孔雀王陨落,豹妖便由本任孔雀王接管,从坐骑退役为家养灵兽,过上只需蹭腿卖萌便衣食无忧的幸福生活。
原以为这种生活会持续很久,不料陆斩跟涂山世玉出现了。
最终,孔雀王死于天临山,而孔雀山因掺和南疆王室反叛、而遭到镇妖司围剿,孔雀山的妖魔四散奔逃,豹妖也从家养灵兽变成流浪猫。
按照豹妖实力,本可低调逃亡,占山为王称王称霸。
可它被人供养千年,早已习惯灵丹妙药应有尽有的家养生活。再者它幼年便经历过家破人亡,此时再次经历,童年阴影爆发,更是难以承受。
忽如其来的流浪生活,令它暴怒发狂。
它自南疆逃到西海海滨,一路吃人数百,后在西海海滨投靠一头自称“皇妖王”的鱼,成为皇的小弟。
前些时日皇发布任务,让雪豹潜进武官城镇妖司。
这活十分危险,可因陆斩算计孔雀山之事,豹妖对镇妖司恨之入骨,当下应允。
凭借出类拔萃的“舔猫”技巧,再加上雪豹天生的伪装天赋,豹妖顺理成章地成了镇妖司的一名新兵蛋子。
而就在昨日,潜伏多日的豹妖收到皇消息,让它寻找机会攻击陆斩。
豹妖虽然痛恨陆斩,却有自知之明。它自知不敌陆斩,不愿自寻死路,可皇却称,就算豹妖被杀,也会用秘法将豹妖复活。
其次,此次袭击只为扰乱陆斩思路,不为搏命,只要稍稍露面即可。
豹妖将信将疑,但家养猫还是比不过野生鱼,在无数大饼下,豹妖领命前来,试图扰乱陆斩思绪,最终以失败告终。
“西海跟武官城距离不算远,但以往西海妖族还算本分,没想到竟敢谋划这种事……”
陆斩仔细翻阅豹妖记忆,虽然豹妖不知道皇具体计划,也不知道皇为何要偷袭陆斩,但根据这些记忆,也足以证明武官城的事跟皇有关。
思至此,陆斩大手一挥,两道流光飞出。
流光顺着结界缺口飞到外面,落到陈北放跟顾怀城的手中。
镇妖司为了武官城的事,昼夜不敢停歇,眼下既然查到线索,自是要让镇妖司放手去查。
西海妖族乃自古存在的部落,就像南海石人族跟水族那般,是妖族族群聚集之地,往日并不涉足人间,颇为本分。
此时忽然异动,甚至敢策划武官城这样的大事,其间或许还有其他原因,必须调查清楚才行。
……
“事情如何了?”
涂山世玉见陆斩挥袖传信,忧心忡忡地问道。
陆斩将豹妖记忆大概说出,沉声道:
“镇妖司已经前去探查蛛丝马迹,我们先解决幽兰谷的事情,然后再赶过去,时间来得及。你想到唤醒地灵镇母的法子了吗?”
“嗯。”涂山世玉点头:“你帮我护法,我来试试看。”
“好。”陆斩不假思索道,虽然去西海妖族收益更大,保守估计也能斩杀几头大妖,可事分轻重缓急,修炼也不能贪功冒进。
他斩妖无数,法力真已经足够,如今差的是精神境界的修行。
行走红尘、体验人间百态、感悟岁月变迁,便是境界修行,这事急不得。
比起来冒进贪功,还是幽兰谷的事情更重要。
“可以开始了。”
陆斩收敛思绪,衣衫随着真鼓荡,像是温柔的春风,在周围布置了简单结界。
涂山世玉盘腿坐下,右手作拈花状,通体绽放金光,金色灵气凝聚成丝线,汇聚在她的指尖。
“滴答――”
如溪水叮咚般的声音忽然响起,只见涂山世玉指尖滴下金色血液,血液充斥着磅礴的真,正滴向干涸大地。
一滴、两滴、三滴……
金色血液滴入地面,像是游走的金龙般,在地面留下一道道残光,迅速朝着狐狸冰塑而去。
而金色血液所到之地,干涸的地面像是得到滋养,重新变得细腻肥沃。
陆斩问道:“你这是在用精血唤醒地灵镇母?”
涂山世玉运转真,任凭精血滴落,解释道:
“上古时期,涂山氏地位崇高、灵气深厚,乃大地宠儿,跟大地万物极为亲近。当年两位老祖结合,取血脉优点而去糟粕,方才有了青丘涂山王族。是以,无限返祖的九尾精血能跟大地沟通,自然也能唤醒沉寂的生灵,更何况她们也是涂山狐血脉。”
陆斩望着精血流向冰塑,道:“你心底有数就好。”
修者精血难修,跟本源息息相关。若是消耗过大,对自身也会有所损伤。
当初大司主便是损伤本源,才在南海沉寂半年。
涂山世玉轻声道:“放心。”
在真的炼化下,金色精血化作万千血影,逐渐将冰塑包裹。
咔嚓咔嚓――
冰塑碎裂的声音传来,原本微弱的生命气息,在精血的滋养下逐渐壮大。
待精血灵气被完全吸收,三十只地灵镇母逐次恢复生机,破茧而出!
……
“感谢姑奶奶相救。”
地灵镇母们破茧重生后,从两头小狐狸口中得知真相,朝着涂山世玉跟陆斩拜谢。
涂山世玉微微颔首,道:
“如今事态紧急,无需过多寒暄。我且问你们,当初灾祸从幽兰山爆发,你们距离最近,可曾察觉到异样?”
为首的大镇母知道情况严重,更不敢轻易下定论,稍作思索后,才道:
“若我没记错,当日幽兰山异动,受灾点其实是幽兰湖。幽兰湖是武官城最大的湖泊,养育无数人,亦是这片山谷的精气神所在。”
“那天傍晚,天空忽然生出异象,一股灼热之气侵袭大地,不等我们反应过来,整座湖泊便干涸了。”
“……”
听到这话,陆斩正了正神色:“这么快?”
“没错。”大镇母想到当日之事,面露惊恐之色:“前后甚至不到半盏茶时间,整座湖泊便被抽干、紧跟着便是幽兰谷、乃至幽兰山!幽兰山山崩,我等猝不及防,情急之下只能选择用刹那冰华,暂时封住这片地界。可我没想到,外界居然也深受影响。”
地灵镇母们守护此地八百年,也曾历经过天灾,但在官府跟镇妖司的努力下,很快便能结束。
而且,有镇妖司坐镇,妖魔们也不敢放肆,武官城生活也算富足安康。
像这样迅猛的灾殃,她们有生以来头次见到,在那种时候,根本没有时间思索,只能选择她们最擅长的法子。
见大镇母神色惶恐,陆斩安抚道:“你不必害怕,我们便是来解决这件事的。”
大镇母深呼一口气,平复心情,从怀里掏出一枚鳞片,道:
“我自然相信恩公。当时幽兰湖被抽干时,我们曾试图拦下对方,可对方来势汹汹,实力雄厚,再加上幽兰山突然崩塌,我们根本无力恋战,只能任其离开。但在交战时,我拿到了对方一道鳞片。”
“不过奇怪的是,虽然是鳞片,却是从对方翅膀上刮下的……”
大镇母将鳞片递给陆斩。
陆斩接过来看了眼,而后又掏出他先前翻阅的《大周万妖录》,认真比对后,才道:“是鱼……”
“跟豹妖记忆吻合,看来我们要去西海走一趟了。”涂山世玉眼底掠过杀气,又问道:“大镇母,幽兰谷的百姓没事吧?”
大镇母忙道:“我们施展刹那冰华,只是想阻挡幽兰山坠落,如今幽兰山已经被姑奶奶跟陆斩阁下扶正,我们只需解除刹那冰华,幽兰谷的百姓便能恢复。只不过…现在武官城情况并不乐观,真的要解决刹那芳华吗?解除了后,百姓们也是吃苦受罪……”
陆斩道:“请大镇母们在此地休整,若此地安然无恙,便不着急解除。若碰到危险,请立刻解除刹那冰华。我也会派人守护此地,尽量避免意外情况。”
大镇母点头:“我明白了,请陆斩阁下放心。”
陆斩抱拳拱手:“有劳,既然事关鱼,那我们就先去西海走一趟。”
人族跟大地之间,远不如妖族亲密。
陆斩不太了解地脉精气,但既然对方能抽干地脉精气,想必有保存的法子。他们将精气拿回,或许能重新恢复地脉的生机。
届时他再施展太息育灵,武官城自然会慢慢恢复生机。
大镇母微微一拜:“有劳阁下。”
……
……
黑峰崖位于西海之滨边缘,原本是座秃山,可后来皇占山为王后,便将此地作为据点,招兵买马、称王称霸,以至于此山在妖魔界逐渐有了些名气。
陆斩跟涂山世玉离开幽兰山后,根据豹妖记忆,骑乘水龙兽直奔黑峰崖。
涂山世玉本不想跟陆斩共乘,可又不想耽误时间,比起来消耗真御风,还是乘坐坐骑划算,黑峰崖暂且不知什么情况,保存实力很有必要。
陆斩坐在涂山世玉后面,双手绕过她的腰肢,拉住水龙兽的缰绳,道:
“西海跟青丘交界,帝姬可曾来过西海?”
涂山世玉被陆斩圈在怀中,几乎相互依偎,下意识绷直身体,本以为陆斩故意占她便宜,可看陆斩严肃模样,她也没上纲上线斥责对方,而是分析起来局势:
“青丘边陲虽跟西海交界,但青丘之西皆是山麓遏阻,除了隐世野狐,几乎无人涉足,我并未来过西海。”
“不过若是皇很难对付,我倒可以从青丘调人过来。”
“……”
涂山世玉说话间,尽量坐直,减少跟陆斩的接触,可水龙兽速度实在太快,颇为颠簸,她的后背时不时撞到陆斩胸膛。
陆斩见世玉乘坐不稳,索性用左手箍住她的腰肢,让她靠在自己怀里,继续道:
“这倒是不用,我觉得疑惑的是,从豹妖记忆来看,这头皇不过是造化境中期的实力,有本事吸干武官城地脉?”
涂山世玉轻咬下唇,并未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
“你抱我做什么?把你的手拿开。”
陆斩坦诚道:“看你紧绷着身体,让你放松下而已。更何况,都同床共枕过,还担心我占你便宜?我不了解鱼,大周万妖录的记载也不多,你若是知道,可以说一说。”
涂山世玉不是矫情的人,闻言也没有多作计较,闷声道:
“据我了解,鱼乃是异种,天生具有特殊天赋……”
“比如?”
“比如鱼能依靠大海之精修炼,大海之精跟地脉精气相似,它们能吸取海精,未免不能吸取地精。至于为何速度如此夸张,或许借助了某些法宝……”
涂山世玉虽然没来过西海,但毕竟西海跟青丘交界,她对西海妖族,还是有所耳闻。
陆斩担忧道:“就算它能吸取地精,可能吸跟敢吸是两个概念。我担心事情没那么简单,我们万一寻不回地精,该如何重塑地脉……”
武官城本是地大物博之处,总不能眼看着此地荒芜成废弃之野。
只可惜术业有专攻,陆斩虽然能用太息育灵,让这座城池重现生机,但却不能治愈地脉。若是不治愈地脉,就算太息育灵也只是昙花一现,片刻便会凋零。
涂山世玉有些愁绪,轻声道:“我自有办法。”
陆斩知道世玉能跟地脉沟通、感知地脉所在,但治愈地脉想来不是易事,就提醒道:
“若是为难,我可以想其他办法。”
“其他办法?是指从仙门求援?”
“我镇妖司人才济济,未必需要求到仙门,只不过古往今来,地精乃大地精华,就算妖魔作祟,也不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镇妖司头回碰到,有些措手不及罢了。”
涂山世玉摇了摇头,神色有几分唏嘘:
“我自然知道中原人才济济,可不管谁出手,都会有很大损耗,且效果未必有我们涂山血脉好。你不必劝我,我也不是为了你。若在西海找不回地精,我为了武官城百姓,心甘情愿修复地脉。”
陆斩看不到她的表情,但能想象出她的神色坚定。
自南疆初识,他就知道世玉乃心怀大义之辈。
只是她过往颇多坎坷,还能保持初心实在不易,陆斩有些感慨,下意识收紧手臂。
涂山世玉紧紧靠在陆斩怀中,有些恼怒:“你这么用力做什么?”
说着,便想伸手去打陆斩的手背。
陆斩捉住她的手腕,认真道:“在这个节骨眼,我本不愿说这些,可既然在此地相逢,有些话不得不说。”
“当初在南疆时,我确实有许多苦衷,不得不戴着面具跟你相交,就像你最初也隐瞒身份跟我相交一般。”
“身份虽是假的,但经历跟感情却是真的。世玉,若你愿意与我冰释前嫌,我陆斩绝不会辜负你的情谊。若你不愿,我能理解,待事情结束后,我绝不再纠缠。”
“……”
此话一出,气氛倏然沉默下来。
涂山世玉靠在陆斩胸膛,心跳漏掉一拍,她没想到陆小凤就是风评奇差的陆斩,本就心乱如麻难以平静,本能地想跟陆斩闹些别扭,可却没想到陆斩却突然严肃起来,说出这些话…
这不就是在跟她表白吗……
还是在这么严肃的场合……
涂山世玉一时无言,有些两难。
若是答应陆斩表白,可她还没有真正跟陆斩相处过,以前在南疆都是戴着假面,不算相处,如此轻易被人拿下,未免有些草率。
毕竟,她在南疆时,还口口声声只是朋友,让陆斩不要有非分之想。总不能回趟青丘,就忽然转变。
可若是不答应…陆斩在这种紧迫时跟她告白,颇有种战士出征前跟心上人的温存,她若拒绝,只怕陆斩说话算话,跟她一刀两断。
涂山世玉不是矫揉造作的人,可人一旦陷入感情,总会多些莫名其妙的愁思。
她眼底浮现纠结挣扎之色,不知如何回答,可就在这时,前方黑风咆哮,妖气如潮。
涂山世玉急忙道:“到了!刚刚的事情以后再说,大事当前,我没心思跟你说那些。”
陆斩其实也没心情谈情说爱,但跟世玉确实生死之交,若是因为隔阂而分道扬镳,确实可惜,这才趁着赶路说起这个话题。
眼见到了黑峰山,陆斩收起温柔模样,眼底有几分杀气:
“镇妖司的人很快就到,我们两个先杀进去。我倒要看看,鱼到底长了几个脑袋,敢掺和这种大事。”
涂山世玉被陆斩的气势震了震,没想到他变脸如此之快,语气都柔弱了三分:
“此间妖魔甚多,不宜冲动,我们先杀几十个震慑一下。”
陆斩:?
这叫不要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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