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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众人沉浸在深入修炼时,变故不期而至。
某一刻,正低头聚精会神看着卷轴的萧聪豁然抬首,满脸尽是罕见的慌乱,这样的表情自出生以来,在他脸上怕还没出过几次。
环视四周,其他人对即将到来的惊涛骇浪还浑然不觉,而先知先觉的萧聪,此时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不知道为何同样灵识敏锐精神力之强大跟他不相上下的鸿翔一点反应都没有,但他却真切感受到了那种来自于灵魂深处出的心悸,虽然微浅,却依旧浑厚,仿佛是一只不可撼动无懈可击的庞然大物正在假寐,而他知道对方已经盯上自己,却又动弹不得没有一点办法。
这心悸自然是源于隔着巨石的孤峰巨木,他在猜想此时外面发生着什么,却一头雾水什么也想不到。
他缓缓从地上爬起来,这动作终于“惊醒”了旁人,欧阳寻抬起头来呵呵一笑,问道:
“怎么,做了这么久,腿麻了?”
萧聪讪讪一笑,
“有……点,起来走走,放松一下脑子。”
欧阳寻眼中闪过一抹异色,不过没多想,继续低头看书去了。
其他人对此也没表现出多少兴趣,一个个该干嘛还是在干嘛。
萧聪往鸿翔那边瞥了一眼,见后者正襟危坐,面色安详,双手掐诀平放在膝盖上,脑袋后面的银色圆盘像是在呼吸般收放着,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不应该啊,按照平常情况,这小子早就应该有所察觉才对啊,怎么这次如此安静,难道这种东西只有我能感觉得到,不对不对,应该是……只有我被对方盯上了!”
思及于此,萧聪一下子被吓出一身冷汗。
他的呼吸不由自主的变得稍稍粗重了几分,鬼使神差地往前走了几步,又猛然惊醒,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他想上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好让自己吃一颗定心丸。
他猛地甩了甩脑袋,心里面暗自庆幸,
“关心则乱,想不到我也有自乱阵脚的时候,差点酿成大错,这时候最需要的就是冷静,对,我得冷静!”
萧聪静静地站在那儿,背对着众人,重新审视这个问题,想着,
“或许我刚才的担忧是多余的,只有我一个人察觉的东西不一定就是盯上了我,这里面可能有别的道道儿,只是我不知道,又或许这又是一件跟我有关的因果,就像当初的诛仙剑和寒雪仙子一样,不管怎样,现在最忌画蛇添足,步子跨的太大,扯着蛋就不好了,最稳妥的就是走一步看一步,嗯……看来我还是得上去看看。”
心里拿定主意,萧聪转过头来平静地对其他人说道:
“过去这长时间,也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我再上去看看。”
耳畔传来欧阳寻等人的嘱咐,
“小心点。”
萧聪点点头,穿上古斗归篷服,挂上钟离秋那件用来隐身的法宝,徒手攀岩向巨石顶端爬去。
如此怪异的举动,自然引起了一向谨小慎微的欧阳寻的注意,不过上一次萧聪去外面探查情况时身穿古斗归篷服的事情大家都知道,虽然萧聪在降落到地面之前将古斗归篷服脱下重新放回了弥芥,但这个细节他们都看在了眼里,自然知道这件代表着萧家荣耀的阵师袍对现在的萧聪有用,欧阳寻也没多想,只是觉得既然有用,那早穿晚穿都一样。
但萧聪可不是这样想的,他这一次不打算飞上高空以身犯险,单是趴着巨石的边沿看一眼,全副武装也就是图个安心。
巨石上面悄然露出一双满是慧气的眼睛。
放眼望去,远处的景象跟之前好像没什么区别,只是此时看上去,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但就是感觉有什么地方有点不太正常,紫目再次被超常发挥,这一次他看见了,貌似有一些丝线将那些有质之灵连了起来,萧聪对此感到十分惊异,再用点力看,发现那些丝线也存在于其他生灵之间,像一张巨大的蛛网。
还有让他更疑惑的,
“怎么,这些丝线最终为什么没有连接到孤峰上呢?这……有点不太正常吧。”
萧聪微微皱眉,心思百转千回,
“紫目看到的丝线应该不是实质的东西,而他们之所以没有连接到孤峰上,应该是有一种类似于场的存在,就像盗仙猊的天赋神通,孤峰只要控制了这个场,进而就控制了他们,只是以我的修为,还看不见那个场。”
“可这个场有没有覆盖到我们所在的这个地方呢?”他心里隐隐升起几分担忧,“应该不会吧,看他们还是挺正常的。”
“然而那些丝线又是什么呢?灵气?能量?精神游丝?还是他们的综合?他们有什么作用?”
冥思苦想间,萧聪不由得不寒而栗,
“难不成这也是一种类似于法阵的存在?不会吧,把这么多强者作为阵旗,也有点太……普天之下还能寻到第二出儿?再说,这样做那得遭多大的报应啊!”
以生灵作为阵旗布置法阵,这听起来虽然有点天方夜谭,但其实并不是没有可能,甚至说,若是能得精髓,执行起来要比像萧家驭阵师那样用天材地宝布置法阵容易得多——其实萧家也有用生灵作为阵旗布置法阵的阵法,不过那是禁忌中的禁忌,萧聪连听说都没听说过,因为天材地宝毕竟是死的,只能靠驭阵师利用大道指引发挥其功能,而生灵就不一样了,生灵是活的,可以自己将身上的相关气机释放出来供法阵调用,这时候只要控制住生灵的精神就可以了,或者利用大道进行强制掠夺,总之都能达到跟天材地宝甚至是超过天材地宝的效果,不过用生灵作为法阵的阵旗还是有其难以克服的局限性——有些天材地宝中存有的精华在生灵中是没有的,所以很难用生灵为阵旗布置出非常高明的法阵。
萧聪望着那一张细密的“蛛网”,喃喃自语道:
“这事儿要是放在外面确实是难比登天,可这里是大荒啊,那些古兽中不光蕴含充足的天地精华,还有诸多秘力可供调用,最主要是数量这么多,用他们作为阵旗布置一座杀阵,怕是真仙降临,也难逃一死,不过,费这么大力气,下这么大的手笔,其目的肯定不会这么简单,而且,如果仅仅是调用天地精华和秘力,而不伤及古兽生命的话,用通天手段加以蒙蔽天机,倒也不会招来什么报应,可他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唉,可惜我对这方面一窍不通啊……”
虽然说眼前的蛛网可能跟法阵很像,但因为法阵构成的基本材料不同,其机理基本上就不剩多少交叉重叠的地方,萧家阵法建立在天材地宝的利用之上,所以如果眼前的是一片天材地宝,萧聪就算不知道是什么法阵,但只要认得其中的法阵材料,结合他们布置的位置,对法阵的功能就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来,而现在阵旗换成了这些古兽,他可不知道这些古兽有何不同之处,故而对蛛网的妙用也就一头雾水了。
思绪再次深入,
“我之前那种奇异的感觉,该不会是源于这张蛛网吧,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之前的疑惑也就能揭开了,毕竟这里面只有我是驭阵师,而驭阵师确实有与生俱来的感应法阵的能力,不过,能感应到的法阵一般都已经诞生阵灵,难不成这张蛛网也有类似于阵灵的存在,那他是不是已经存在很长一段时间了?不对不对,关于这件事情,不能简单地套用萧家阵法的那套东西,毕竟这张蛛网是以古兽作为阵旗,古兽有灵,天材地宝却未曾通灵,所以这张蛛网可能真的能在形成之初就诞生类似于阵灵的存在,若是这样的话,这张蛛网形成的时间不长,应该就在我有异样感觉的时候。”
疑惑一点点地被揭开,萧聪心里感觉轻松了一些,依然沉重,是因为他现在还是不能确定他们这些人是否也置身于危险之中,这时候的他心里是十分矛盾的,按理说,出现在这里哪怕有一点危机,对他们来说都是致命的,这种境况下的他本着对大家负责的初心应该选择尽快撤离这个是非之地,但有最后的谜底勾着,有天大的造化搀着,他实在是不想离开,由此甚至让他产生了避讳依旧的侥幸——若是让鸿翔窥见了萧聪此时的心理,一定会将后者奚落的体无完肤无地自容,现在的萧聪就像个木偶般被一条他所看不见更感觉不到的丝线牵着,其实他在潜意识里早就已经拿定了主意,所谓的纠结,不过是那点良知上的不安在隐隐作祟罢了,他虽然知道这是不对的,但他还是要这么做。
按照之前的想法,直到孤峰那边闹出比较大的动静,在此之前,萧聪他们一定要按兵不动,但自从知道了那张蛛网是一类似于法阵的存在,并已经诞生了像阵灵一样的魂体,萧聪便愈发地心痒难耐起来,他总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因为自己的家族传承终于有了些真正的用武之地了,同时这也是一个极佳的学习机会,说不定能捞到什么干货来补充自家阵法上的不足,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过了这村可就真没这店了。
“是不是该把欧阳寻请上来观摩一下,他可是这方面的专家啊,若是能够辨别之中大部分古兽身上的特别之处,结合我对大道的理解,说不定能猜出点东西来。”
他心想着,
“欧阳寻肯定乐意上来,但他的气息该怎么隐藏呢……蠢了蠢了,为什么非要让他上来呢?我只要将画面给他传下去不就得了。”
正想着,手一松,就这样轻飘飘地落了下去。
这一次萧聪在上面呆的时间有点短,让欧阳寻他们甚是诧异,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还是跟以前一样?”星流云问道。
萧聪摇摇头,一边环视四周,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
“又发现点东西,得找大才子帮帮忙。”
“我?”欧阳寻指着自己的鼻尖,受宠若惊,他眼珠子转了三转,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我能帮得上什么忙?”
“你对古兽的了解比我深入,待会帮我看看外面那些古兽都有什么特别之处。”正说着,萧聪选好了地方。
“哦~”欧阳寻低头暗自思忖,翻手间从弥芥中取出一个看起来工艺十分精致的玩意,眼神略微有些无奈,萧聪能取出古斗归篷服那样举世难寻的宝贝,而他,虽然贵为玄真凡界北原首富的独生子,又是玄真界最具渊源的龟府的少节主,可现在能拿出来的也就是这种货色而已,跟萧聪的古斗归篷服相比,那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可既然要跟萧聪上去一探究竟,那就总得准备点什么,古斗归篷服装不下他们两个人,他就只能将性命寄托于手里这小玩意儿了,毕竟聊胜于无嘛。
萧聪已经在一边开始布置法阵,欧阳寻抬起头来看见这一幕,不解道:
“你这是又要干什么,不是上去看看那些古兽都有什么特点吗?”
萧聪抬头,愣了愣,
“你不用上去,我在这儿给你布置座法阵,将那边的图像传到这边来能让你看到就是了,反正你做这件事情不用甄别气息。”
欧阳寻庆幸地笑了笑,连连说好,同时将手里的东西悄无声息地放回到弥芥中。
在下面将法阵布置完,身着古斗归篷服的萧聪再次爬上巨石,将一块眼睛状的红宝石小心翼翼地放在巨石上,在萧聪右手离开红宝石的一刹那,欧阳寻面前的法阵上方便幻化出一面镜子,镜子上有模糊的图像,渐渐清晰,众人惊叹于萧家法阵这奇异的表现,目光很快被镜面上的画面所吸引,红宝石是按萧聪的视角所摆置的,下面众人看到的就是萧聪现在正观察的,也是萧聪从直觉出发,认为是整片区域最重要的地方。
欧阳寻目光锐利如刀,萧聪交代的事情他一行不敢怠慢,不过这次似乎更加郑重一些,又或许是他在镜面上的画面上发现了什么了不得存在,他盘腿坐在镜面的正前方,从弥芥中取乎一张木桌一摞纸和一支笔,先是以精湛的画功将镜子中的画面描了个大概,而后开始在其中一些古兽身上做标注,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萧聪又从上面飘了下来,刚好落在欧阳寻身边,看着后者那聚精会神一丝不苟的模样,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舍得打搅,欧阳寻抬头的频率越来越低,似乎已经沉浸在了那个世界里。
这时候幽女轻声对萧聪说道:
“小聪,你可不可以再布置一座这样的法阵,我知道现在画面中的影像肯定不完全,我可以提前将另一部分图像画下来,到时候直接拿给欧阳寻使用,这样可以节约一些时间。”
萧聪欢喜得连连点头,
“那自然是太好了,有劳姐姐了。”
幽女轻轻翻了个白眼,
“哪里话。”
萧聪自知语失,只能无奈地搔了搔脑袋。
另一座一模一样的法阵很快布置完毕,萧聪爬到巨石顶部放下另一块眼睛状的红宝石,这一块跟之前那一块打眼一看一模一样,但细细观察却又发现很不一样,似乎,这一块更亮一些。
幽女眼前的法阵上面也出现了一面镜子,并很快有了清晰的图像,这幅图跟欧阳寻那边完全不一样,很明显是两个不同的地方,她站在镜子前看了一会儿,没有急着作画,而是又走到欧阳寻身边,对着欧阳寻的画作细细观摩,星流云有点看不懂,问道:
“姐姐,你又在看什么呢?”
幽女嫣然一笑,
“这两幅图中有些重叠的部分,我看看他这边是怎么画的,尽量让这两幅图能连接起来。”
星流云右手磨砂着下巴,斟酌道:
“姐姐你有的是时间作画,所以最好画的更精细一些,欧阳寻这幅有点太小了,你要是也画得这么小,实在是有点大材小用,以我看,其实没那个必要,但又怕会用得上,嗯——”
他沉默半晌,忽然说道:
“要不你把欧阳寻这边的画面再描一副更大的吧,反正有的是时间。”
鸿翔闻言,嗤之以鼻,
“画蛇添足,多此一举!”声音很小,星流云听不到。
却不料这一次幽女竟然接受了自己这调皮弟弟的建议,点头回道:
“说得也有道理。”
鸿翔目瞪口呆,
“姐姐他就是故意消遣你,你怎么还上当了!”
幽女脸上笑意不减,
“流云这次说得有不错,画的更细致一些,的确是有利于小聪他们研究,这样的话,他就不用上去冒风险了,再说,在这种事情上,流云为什么要消遣我啊。”
“他当然是看不惯你跟欧阳寻珠联璧合,所以呕着坏水跟你俩使绊子了!”
刚才还吹胡子瞪眼的星流云听见自己姐姐一番金玉良言之后紧接着就换上了衣服趾高气扬的表情,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现在是什么时候,本少爷是那种不知趣的人吗?小屁孩子,懂个屁,跟我姐比起来,你可差远了,我看你才有挑拨离间之嫌!”
鸿翔哑口无言,刚想撒泼耍浑,却听得幽女打圆场道:
“行了行了,你俩别吵了,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正事要紧。”
幽女声音柔和,像一片春露,将两人的心头火悄无声息地浇灭了。
萧聪刚好从上面降下来,其实早就听见了两人的争吵声,心里面既觉得有点生气,又觉得有点好笑,这俩货,都是人精中的人精,但也貌似都把心思用错了地方,这时候争吵虽然已经平息,但他还是佯装愠色,说了句,
“吵架也不看看是形势,吵什么吵,谁再出幺蛾子就把谁丢到古兽堆里去!”
两人耸了耸肩膀,都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萧聪说完,从弥芥中取出桌子和纸笔放在幽女身前,笑道:
“姐姐,可以开始了。”
幽女点点头,又往欧阳寻那边看了一眼,这才开始款款作起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