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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场中峰回路转的急剧变化,让独孤家人既震撼又愤怒,比如那为首的紫袍老者,被气得胡子都歪了,萧聪觉得,除了愤怒和震撼,孤独家的这些老匹夫心里,肯定还有畏惧和不甘,作为玄真界首屈一指的修玄世家,独孤氏自有他们引以为傲的辉煌过往和不可践踏的尊严,他们不允许别人在炼器这一方面超过他们,可现在的情况是,那能够碾压黎光造化镜的黑雾,其源头很有可能是一件玄器,这让独孤家人不能忍受。
而面对如此纯粹的邪恶力量,几个老匹夫有的胜券在握吗?这可不见得,假如他们真的胜券在握,此时也就不会如此这般怒不可遏了。
萧聪不做声响,只想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看独孤家还有什么令人耳目一新的玄器,算是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腌臜魔物,看来老夫这一次还真是小看你们了!”
紫袍老者沉声说着,双手掐诀,不断变化,忽而大喝一声,
“乱兵柝,给老夫启!”
话音未落,刹那间,雄浑的气息兀然而升,整片战场迅速弥漫一片杀伐之意,萧聪面色冷峻,眯着一双眼睛看着半空,此刻那里什么都没有,但凭借作为萧家人与生俱来的灵魂优势,他知道,那里有一道神秘的意志,说不定一会儿就将完全显化。
果不其然,在短短不到十息的时间里,一道栩栩如生的人影就此显现,长相平平无奇,却带了几分染着卑贱的喜意,身材看上去身子算不上伟岸,甚是略显矮壮,穿着打扮是两三个纪元之前的样式,唯一引人注目之处,是他手里拿着的东西——右手里握着一根短棍,左手里托着一块木头,木头上还有一条方孔,看上去象极了巡夜人用来打更的梆子,这倒真是对得起它让人倍感琢磨的名字。
“乱兵柝……”
萧聪小声重复着着这个新鲜的字眼。
一旁的欧阳寻略带调侃道:
“身为天道翁的嫡传弟子,竟然没听说过鼎鼎大名的乱兵柝,小聪,你这可有点辱没师门的嫌疑啊!”
萧聪白眼大翻,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在这儿拐弯抹角!”
“啧啧,乱兵柝,传说中可以让神兵利器背主的难缠玄器,自出世到现在,一直都是独孤家数得着的得意之作,这乱兵柝一出,咱们可得小心点喽,我看啊,这东西八成是独孤家给你准备的。”欧阳寻风凉的语气中隐隐掺着点凝重。
“怎么,他们对我的诛仙剑感兴趣?”萧聪冷笑。
欧阳寻摇摇头,
“这个不一定,但他们肯定忌惮你的诛仙剑,又或许……当年有从藏兵冢侥幸逃脱的生还者,告诉了独孤家那些事情,所以独孤家此次才请出了乱兵柝这种百年难见的大宝贝儿。”
萧聪直眉轻挑,
“这只玄器的威力如何?”
欧阳寻一声苦笑,
“这件事我跟你说不清楚,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当~”
梆子声忽而想起,声音虽暗,却依旧振聋发聩,萧聪霎觉气血一阵翻涌,扭头看身旁人,见其多数脸色也不是多么好看,故知这些人跟自己一样,也受到了这乱兵柝的影响。
幽女轻然抚琴,面色潮红,终于一时间没有忍住,娇躯轻颤间吐了一口鲜血,琴声未止,殷红色的血花绽放在凤尾天焦琴上,竟慢慢升腾起一片朦朦血雾,将幽女那一双芊芊素手笼罩其中。
星流云大惊失色,
“姐!”
欧阳寻虽然也是面色煞白,但却依旧保持着该有的清醒,他一把拉住往前探着身子的星流云,沉声道:
“幽女她没事,你别轻举妄动,这样才会伤到她!”
花容失色的幽女缓缓摇头,
“流云,我没事,听欧阳寻的,稳住。”
欧阳寻拍拍星流云的胳膊,给了后者一个肯定的眼神,而后放开手,凑近幽女,道:
“你先歇歇,让我来吧。”
众人闻之,无不诧异,如果他们记得不错的话,那魂调只有幽女研究过,这欧阳寻是什么时候学会的?可依照与欧阳寻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他们也知道欧阳寻在大是大非之上一向是个靠谱的人,为了对幽女好而让整个场面失控?不,欧阳寻绝对不会犯这种堪称愚蠢的错误!
幽女闭着眼睛,还是摇头,
“现在只是用魂调稳住死灵大军,对我来说轻而易举,你们放心吧,我没事。”
“怎么,不相信我?”欧阳寻微微一笑,柔声说道,这一刻的他,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
幽女抬起头来睁开美眸的同时,欧阳寻缓缓将手按在纯白色的琴弦上,用带了些不容置否的语气道:
“放心吧,接下来就交给我好了。”
琴声戛然而止,死灵大军们再次变成从催眠中醒来的凶兽,狂暴着对所有人发起了进攻!
欧阳寻从幽女手里取过凤尾天焦琴,就地坐下,双手抚琴,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于是琴声又起,他骨节分明皮糙肉厚的手指在琴弦之间来回拨弄,技法娴熟,简直与幽女不遑多让,可整幅画面还是有一种莫名的矛盾感,毕竟欧阳寻那魁梧粗犷的形象跟翩翩君子实在不搭。
在欧阳寻缕缕琴声的抚慰下,刚刚狂暴了一阵儿的死灵大军们再次陷入沉静,幽女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鄙陋男子,本就憔悴的面色又染上了一层黯然,可转而却又嫣然一笑,如雨后池莲轻绽,足以颠倒众生。
虽说女人心海底针,但在萧聪的印象里,幽女这个不可方物的仙子姐姐却一向是个简单美好的女子,她心地纯净,真实感性,像一眼就能见底的春水,蕴涵了生命所有的美妙和韵道,就像现在,萧聪可以轻而易举地猜到幽女的心理活动——她既失落于欧阳寻对她的“哄骗”,又欢喜于欧阳寻对她的爱护,可她最后还是选择了后者,而这,却是一个普通女孩做出的选择。
星流云关切道:
“姐,刚才发生了什么,怎么忽然就……”
幽女眼神茫然,
“我也不知道,只是突然感觉到一种……非常怪异的不适。”
萧聪沉沉一叹,
“独孤家现在启用的玄器乱兵柝,主要针对的就是那些已经通灵的玄器,商荼剑是姐姐的系命之物,那梆子声能影响商荼剑的剑灵,自然也能波及到姐姐。”
星流云闻言不禁疑惑,
“可我们几个的兵器又没有认主,怎么也受到了影响?”
萧聪稍作斟酌,回道:
“虽然没有认主,但在战斗过程中,你跟手里的兵器肯定有所共鸣,这也是一种联系。”
顿了顿,又补充说,
“面对乱兵柝这样的玄器,你们一定要更加小心,欧阳寻说这玩意儿能控制别人的神兵,你们别一不小心,再死在自己的利刃之下,那就悲剧了。”
鸿翔吐吐舌头,像丢那烫手的山芋般赶紧把银色长剑丢给萧聪,避之不及道:
“哥哥暂时把它收起来吧,我现在用不着它。”
星流云看看自己手里的金色长枪,眼神中带着几分恋恋不舍和难以抉择,对于一个武修者来说,手里的兵器就是自己的半条命,他们不一定完全相信身边的战友,但一定信任手里的家伙,这种与生俱来的情怀,是很难轻易割舍的,于是,这个一向胆大妄为的年轻人最后还是选择了侥幸。
梆子声过后是短暂的沉寂,不消片刻,嗡鸣声如潮水般自四面八方涌起,那是万千玄器齐齐响应的声音。
萧聪不可置信地看着被自己紧紧攥在手里正不断颤抖的诛仙剑,他清晰地感受到那一直在沉睡的剑灵正缓缓苏醒,并带着一股子凛冽的杀意。
自打从师父的灵身那儿接过诛仙剑,年轻人还是第一次遇见这般诡异的状况,他始终认为,这把古剑既然是师父亲手交给他的,那便是天道轩的传承,也是师父他老人家衣钵的一部分,天道翁是怎样的存在?那可是连东胜仙都都要为之头疼的煞星呐,他的兵器,哪路神仙敢染指?哪路神仙能染指?可这让人倍感匪夷所思的事儿,今个儿竟然让独孤家给办了!
但作为天道翁唯一弟子的萧聪,怎么可能让自己师父的威严被如此轻易亵渎?于是他赶紧运行《天道宝典》,将由此衍生而出的念力输入到漆黑古剑中,就这样,诛仙剑在他的手中渐渐安静下来。
萧聪这边确实是没出什么乱子,幽女的商荼剑也仅仅是脱手而出了几瞬,而后便被其以《渊泱七式》中的御剑之法招了回来,但其他人可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不论是星流云身上的金色长枪、龙头大刀和准备送给冷筱凤那件可以在刃鞭和长剑之间自由转化的精巧兵器、还是冥乌族兄弟的双头鬼脸战斧和海神叉,甚至是尹诺的朔魂刀,都被拉扯着卷入到那一片五颜六色的玄器洪流之中,呼啸不绝。
这一幅难得的壮阔图景,连见多识广的萧聪都不禁为之震撼,那样高昂的战意和那样强悍的戾气,使得那玄器洪流像一条封印万年刚刚重见天日的古蛇,再按耐不住它积蓄已久呼之欲出的毒液,就要将这世间所有能够消蚀的存在全部灭杀。
星流云怔怔地喃喃出声,
“不愧是连欧阳寻都不敢轻言的绝世杀器,就这阵仗,怕是面对一名准仙也不不在话下吧。”
鸿翔冷冷一笑,
“前提是那准仙手里没有趁手的兵器,哼,要我看,这乱兵柝看着厉害,其实也是徒有其表,就算能同时控制这么多玄器又能怎样,它真的能把这所有玄器的威力全部展现出来吗?”
星流云扭过头来,诧异地看着鸿翔,
“你好像对此有别样的见解啊。”
鸿翔脸上轻蔑不减,
“看着吧,待会你就会知道什么叫做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星流云粲然一笑,
“那就借你吉言了。”
两人说话间,那五彩斑斓的玄器洪流已经如一条巨蟒般昂头而起又俯冲而下,目标正是在黎光造化镜下侥幸活下来的那一应魔族生灵,战场外所有看客的目光全部被它吸引,心也跟着被提到了嗓子眼,看它张开血盆大口将所有魔族生灵吞没,耳畔传来一声声鬼哭狼嚎般的惨叫,带着满满的凌迟处死的味道,那画面不用看见,单是脑补就能得知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