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晴拿着和离书准备迈出钱家大门,钱松\\在背后疯了一样的喊叫着,“你走出这大门,以后可不要回来求我收留你!”
魏晴心中早已没有了波澜,自己远嫁崖州根本无人依靠,即使没有退路她也必须离开这里。
但姜姑娘说的话犹在耳边,挣脱束缚,追求自由与尊严,远比世俗的眼光更为珍贵。
魏晴的身影渐远,钱松咬牙切齿,猛然转向一旁的钱母,沉声问道:“她方才所言,句句属实?我……竟有过一个孩子?”
钱母瘫坐在地上无法起身,近乎歇斯底里的哭诉:“是她自个儿福薄,生不了孩子,这怎能归咎于我?”
钱松的胸腔剧烈起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若非你平日里对她百般刁难,肆意折辱,我钱家何至于至今无后?这一切的根源,皆在于你!”
“若非万般无奈,我又怎会萌生那般荒谬至极的念头?又怎会让那李公子心生误解,都是你这迂腐的老妇,毁了我的一切!”
“我是你亲娘啊!”
“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职务丢了,妻子也跑了,以后也不有孩子了,还有什么可以顾忌的!”
钱母的哭声在空旷的屋内回荡,更显凄凉。
魏晴则是无处可去,姜念薇便将她收留在了百花楼。
她心头涌上羞赧,“姜姑娘,长久寄居于此,只知索取而无所回馈?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
姜念薇拨弄着算盘,今日来百花楼的账本令她头疼,“那你有什么比较擅长的事务吗?”
魏晴摇了摇头,她平日里都是在后宅伺候婆母,“缝补衣裳、绣制花样,倒也能勉强拿得出手。”
瞧见了柜台上的算盘,她突然灵机一动,“记得爹在世时,曾教我珠算之道,只是多年未有接触,恐有生疏了。”
姜念薇见状,将算盘递至她手中,“何不试试?你看看这两页需要多久才能算出来。”
魏晴对着账本熟练的打起了算盘,速度飞快,不一会儿竟将几页繁琐的账目全部算清了。
姜念薇大为惊喜,“从今往后,这账房的重任便交托于你,帮我打理这酒楼的账目往来。”
魏晴心中惶恐,谦逊地垂下眼帘,轻声道:“姜姑娘如此信任我十分感激,但此重任交予我,是否……”
姜念薇轻轻摆手,打断了她的顾虑,“不过是酒楼里的一些开支,比较琐碎,我也没有那么多时间管这方面的问题。”
“姜姑娘放心,我定不负所托,用心管好每一笔账目!”
这是她获得的第一份工作,必须尽心尽责地完成!
原先钱松暗中收取贿赂帮人办理交所,普通的生意人没有了办理名额。
他被革职之后,巡检司也焕然一新,交所也顺利办好了。
既拿到了交所,便可以正式开始招募船员。
城里的青壮年不少,一听说出海一趟,每人可以得到十两银子,都争先恐后地报名。
但姜念薇也是有条件的,一是人品德行,此乃立人之本。
性情必须和善,待人以诚,能在风浪中保持冷静,不因小事与人争执,更不可贪图蝇头小利而失了本心。
二是船员必须拥有健康之躯。
经过她把脉,必须保证身体没有任何问题,且体魄强健,力气大,能吃苦耐劳。
三是必须识文断字,就这一条,就淘汰了大部分人。
除此之外,还需要招纳两名有海航经验老道的船员。
经过精心细致的筛选,最终脱颖而出的不过十人,段赟也包括在内,也算是崖州这块偏远之地的精英了。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姜念薇便打算在几日之后启航。
林州既是此次贸易之地,那里是她母族景家所在之处,必须想办法将被陆家夺走的家产全部夺回。
景卓听闻了她的计划,心中不禁涌起千般思绪,“陆庸一脉,非等闲之辈,其势力盘根错节,你孤身涉险,我岂能安心?况且景向雪是我这一世的母亲,她对我也不算差,我更有责任将她平安救出来,可是如今我正在与李坤周旋,实在难以抽身。”
“目前我们还不清楚林州的情况,想要搞垮陆家也非一日之成,需谋定而后动,你且安下心来,稳住李坤那方,以免节外生枝,这一趟我先去林州探清虚实,回来之后我们再制定计划。”
景卓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那一切就拜托你了,我将林州我熟悉的商人记录下来,到了那里,你便见机行事。”
离开之前,姜念薇已将种植果树需要注意的情况全部记录下来,一切交给母亲来处理,“娘,我离开这段时日,若是果树生病,上面都有详细记录方法,肥料农药我都准备好了,我此去林州少则一月,多则几个月,家中一切便交给你了。”
“念薇,你放宽心,我本来对种植方面就感兴趣,而今关乎乡亲们的生计大事,我岂能不尽心竭力?只是……你此去林州,要是遇到了你姨母,能不能想办法将这封信带给她?”这是景秋蝶一直以来的心病。
“嗯,我尽力而为。”
这些本来也在她的计划内,就算母亲不提,她也会想办法联系到姨母。
出海之前,她将家中所有的人都安排妥当,所有人皆有事务可忙,也就不会时时刻刻挂心着她。
桃枝心有不舍,“小姐,我也想和你一起去……”
姜念薇安慰道:“第一次出海,途中凶险,等到了下一次,我一定会带你一起去,你在家里好好帮衬我娘,带好晨哥儿。”
桃枝的眼眶微红,轻轻颔首,声音略带哽咽:“嗯,小姐,我等你回来。”
转而又看向了姜澜煦与姜思雨,“大哥,思雨,我不在,家中一切就靠你们照应了。”
姜澜煦神色凝重,只简单二字,却重如千钧:“放心。”
姜思雨摸了摸发酸的鼻子,“阿姐,万般小心,我们在此静候佳音。”
长距离的海运十分凶险,若是一不小心遇到暴风雨,这一船的人恐怕都回不来。
唯一的一艘货船已经装满,段赟在身后喊道:“姜姑娘,已经装好了,我们可以出发了。”
姜念薇转身应道:“嗯,我马上来!”
她站在船头,看着渐远的岛屿,听到了一阵悠扬的笛声。
她不由自主地抬头,只见岸边,阿昭身姿挺拔,手执一管竹笛,此曲此景甚是应景。
未及多想,他已从船舱轻盈跃至甲板之上,“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守在你身边。”
姜念薇心中一动,这世间有一种情感,不需华丽辞藻修饰,亦无需轰轰烈烈证明,藏在平凡日子的点滴之中。
有他在身边,她便会安心许多。
……
待货船行驶至水寨之时,宗言早就带人在此等待多时。
船员们看见这群海盗打扮的人,不由心中一凛,拿出武器做好了防守的准备,这航行才刚开始难道就要交代在海盗这里了?
阿昭在一旁喊道:“不用担心。”
眼见着姜念薇跳到了对方的船上,和海岛头子交流起来,看这架势,两人似乎认识,这一幕让周遭的船员们面面相觑。
宗言轻蹙剑眉:“怎么耽搁了这么长的时间?”
姜念薇两手一摊,解释道:“路上偶遇了些许波折,幸而皆已妥善处理,无碍大局,你所需的物资,我已悉数准备妥当,至于那火枪,尚需时日打造,不过请放心,待我下次归来,必能一起带来。”
宗言看了看他们船上的人员配置,“就这些人?”
姜念薇微微颌首:“人数虽不多,皆是精挑细选,足以应对。”
宗言沉吟片刻,似是在权衡利弊,随后缓缓开口:“你我既已联盟,我自然要助你一臂之力,我派两个人跟你一起去,这个叫阿勇,此人精通天象,观云测雨,能助你们躲开暗礁;还有这个叫霜霜,你别看她是姑娘,但她擅长暗器,也会开锁偷盗。”
那名叫阿勇的男子倒是没有反应,听了宗言的安排,立刻带上包袱跳上了货船。
霜霜倒是一脸怨念,在宗言的催促之下,瞟了姜念薇一眼,也不得不紧随其后。
“你可千万别小看他们,我知道你此去林州,肯定不只是做生意那么简单,虽有阿昭保护你,但有他二人相辅,此行定能如虎添翼。”
姜念薇拱手作揖,“那便多谢宗兄了。”
宗言微微一笑,目光转而落在那一排排整齐堆放的物资上,甚是满意,“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若姜念此番出了意外,水寨的粮食补给怕是要陷入窘境,故而遣人随护,实属必要之举。
而且他现在还摸不清此人真实目的,也必须派人盯紧,确保姜念所行之举,皆与先前商议一致。
相视之间,两人暗流涌动,皆有所防备,表面上还需保持平和。
姜念薇乐呵呵的笑了笑,率先打破了局面,“那宗兄,没别的事情,我们便启程了。”
宗言镇静的点了点头,“嗯,一路顺风。”
待海盗船消失在视线中,段赟方才悄然避开周遭喧嚣,以仅两人能闻的细语,向姜念薇探询:“姜姑娘,你与海盗之间有何关联?”
姜念薇眸中闪过一抹深意:“段赟,你出生将门世家,莫非未曾察觉那海盗首领的面容,有着几分故人的影子?”
段赟闻言,眉头微蹙,闭目沉思:“确有几分相似,但记忆太过模糊,难道他是?”
姜念薇提示道:“此人姓宗。”
他骤然间抬起头,不可思议的喃喃道:“是他,竟然是他,他没有死,竟然还成了海盗……真是物是人非。”
当初宗言在战场之上已小有名气,他仍是望其项背。
“宗家如何,你心里也应当清楚,所以我才会选择与他合作。”
段赟默默点头,不再多言,“嗯。”
在阿勇的协助下,他们的货船行驶还算顺利,半月之后,终于到达林州港口,发放了一半的工钱,她让船员各自去街上逛逛,可以买些特产带回家。
这一次,除了这一船的陶罐和玻璃器具,她还准备清掉以前在空间囤积的一些货物。
打听一番得知,林州连日来阴雨不断,茶树饱受摧残,如此天灾,直接导致茶叶产量锐减
因此茶叶的价格节节攀高,一路水涨船高。
而她空间之中,正好囤了不少上等的茶叶,不如借此机会将这些茶叶卖出。
让阿昭稳住宗言派来的两人,她便找了当地较大的茶行,“老板,我这里有不少上等茶叶,您能否帮忙估个价格?”
正埋头于账本之中的老板闻言,缓缓抬头,眼前这名青年身着简朴,斗笠轻遮容颜。
他站起身来,带着几分谨慎问道:“哦?上等好茶?这年头,真正的好茶可是难得一见,我这茶行规矩严明,非精品不纳,陈年旧茶更是无缘此门,况且今年林州地界,新茶稀缺,市面上的货色多半平平。”
姜念薇从包中拿出一袋茶叶,“千言万语,不若亲尝为实,请您先品鉴一番,我这茶其色其香,可还入得了您的法眼?”
老板接过那袋茶叶,只见其色泽翠绿欲滴,轻轻一嗅,茶香扑鼻而来,直沁心脾,显然是新摘不久的上品。
老板眼中闪过一丝惊异,随即笑道,“通州新芽,待我冲泡一壶。”
言罢,老板便以娴熟的手法,取适量茶叶,置于紫砂壶中,沸水注入,瞬间茶香四溢,满室生香,品茗之后,更是称赞连连,“嗯,确实是好茶,不知道你要价多少?”
通州路程遥远,因此通州新芽在本地卖的并不多,这种品质上等数量更是稀少。
在此之前,姜念薇已暗自探询过市面行情,本地的新茶卖价是五百文一斤,但这通州新芽,她收购只用了一百文一斤。
“我要三百文一斤,这价格应该不过分吧?”
老板摇了摇头,眉宇间透露出商人的精明与考量,“太贵了,我们开茶行也是要赚钱的,两百文,不能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