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思雨揉了揉双眸,顿觉酸涩,突然扑进了景秋蝶的怀中,“娘……我一定会风风光光的回来,不负您和爹的期望。”
这一步,她已毅然迈出,心中唯有成功的信念如磐石般不可动摇。
夜晚,姜思雨便留在这里用了晚膳,隔日一大早,她便跟着赤火军的几名士兵一同出发了。
他辗转反侧,思绪万千,原拟定的温柔道别词句在心头反复咀嚼,终却化作了一声沉重的叹息,缠绕于寂静的夜色之中。
只是在她离开之后,远远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
这是姜思雨第一次远离家人,女扮男装混在一群人当中。
她跟随几名士兵,准备登上渡船,却发现李坤带着一群手下正在港口巡视。
姜思雨的心跳不禁加速,她深知自己此行凶险万分,不仅要面对长途跋涉,更需时刻提防身份暴露的危险。
崖州的经济虽然发展起来了,但毕竟这里算是李家的地盘,他们收的赋税极高,一部分上缴给了朝廷,另外一部分便中饱私囊,百姓日子过得还是很艰难。
此刻的港口,人声鼎沸,她低着头,用斗笠遮住了面容,总算是有惊无险的与他擦身而过。
若是被他发现自己的存在,恐怕她连崖州都出不去,
姜思雨顺利地登上了渡船,对于她而言,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海风轻拂,带着咸湿与自由的气息,她心中涌起前所未有的释然与期待。
……
远在千里的顺州战场。
这里是谢家军驻守的营地,除了穆国之外,时常有其它蛮族骚扰边境。
姜家兄弟的作战英勇,以无畏之姿,引领着战士们冲锋陷阵。
更令人惊叹的是,他们手中似乎掌握着非同凡响的秘密武器,其威力之巨,足以让凶猛的蛮族部队闻风丧胆,节节败退。
传闻中,蛮族擅长秘术,原本大捷在望,只需一鼓作气,将蛮族首领擒获。
姜立轩率领着一支精锐小队,踏入了蛮荒深处
可不知为何,姜立轩带领的小队追到了一处山谷。
突然间,大雾弥漫,他们绕着山谷走了好几圈,却总是会回到原地。
如今,他们已经被困在这里三日,时刻需警惕着蛮族的偷袭,还有对于未知的恐惧。
只要一睡着,士兵便会长睡不醒,直至在睡梦中窒息身亡。
所以他们几十人已经整整三日不敢入睡,就怕一睡着,会在不知不觉直接没命。
姜立轩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棘手的问题,山谷中发生的一切,似乎在消磨着他们的意志。
他们带的干粮和水早在第一日就全部吃完了,如今喝的水是煮开的溪水,平时吃的是山谷里的野果和猎到的野兔子。
人不可能不睡觉,只要一休息,有些士兵就会忍不住闭上双眸,等待他们的便是死亡。
眼看着周围的战友越来越少,一向冷静的姜立轩也不由变得越来越暴躁起来。
这一次他们又重新回到了一开始标记的地方,士兵怨声载道,苦不堪言:“姜副将,这样下去,反正我们都要死,不如直接吃饱之后,美美睡一觉,也好过在这里不知生死,无比煎熬。”
一人开了头,其余人也开始抱怨起来:“是啊,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我们都试了无数遍了,可最后我们还是回到了这个地方,蛮族人擅长秘术,他们肯定是用秘术将我们困在了这里。”
姜立轩没有言语,听着树林发生的“沙沙”声音。
这些士兵都是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他怎么会轻易让他们死在这里,必须想一个办法。
“大家先原地休息,记住,千万不要睡着,即使有一丝希望,我们也必须坚持下去。”
谢家军营地。
数日来,姜立轩的踪迹未明,让谢望舒的心,被一层又一层的不安紧紧缠绕。
“爹,我要去找姜立轩!”
“舒而,你可知此地非比寻常,乃是战场边缘,危机四伏,岂能容你任性妄为?”
谢卓心中同样着急,明明大捷在望,关键时刻却出了岔子,失去了得力干将的消息,怎能不让人心急如焚?
更何况,他早已洞察女儿对姜立轩那份情愫,心中更是暗自将姜立轩视为家族未来的栋梁,也是他心中理想的女婿人选。
“你且安心等待,为父已派遣精锐四处搜寻,相信很快便会有消息传来。”
此刻,姜澜煦跪倒在地,“谢将军,希望您能借属下十人,属下一定会将他们平安带回!”
其实过了三日未归,凶多吉少,但若非亲眼所见,他不相信弟弟会就此没了命。
就算他死了,他也要将他的尸首带回来。
谢卓也在犹豫,若是派他前去,若是出了岔子,岂不是又损失了一员大将。
正当他犹豫不决,内心挣扎之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室内的凝重。
一名士兵匆匆而入,神色紧张地禀报:“将军,门外有信使求见姜校尉,似有急事。”
姜澜煦微微皱眉,会将信送到这里来,肯定是妹妹的手笔。
“谢将军,请容属下……”
话音未落,谢卓已摆手打断,“去吧,不必多言。”
姜澜煦匆匆接过来信,果然是姜念薇来信。
他快速浏览过信中的字字句句,姜澜煦的嘴角不经意间勾起一抹淡笑,“若是这样,立轩应该还有救。”
若说本来他只有三成的把握,现在应该有九成的把握。
于是他重新求谢卓让他前去寻找姜立轩的踪迹,谢卓沉思片刻,终于同意了他的请求。
“此行凶险未知,若遇异变,务必即刻折返,切记,保全自身方为上策,万勿逞一时之勇。”
“属下明白。”
一旁,谢望舒心急如焚,欲语还休,终是鼓起勇气:“爹,我也跟着一起去!”
她想要见到姜立轩,自己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却还没有来得及表达心意。
“此事非同小可,你务必留在营地,不得有违!”
谢卓的语气严厉,没有半分转圜余地。
这里不似隆州,不是他的地盘,他们对地形都不熟悉,一不小心就会着了对方的道。
加上战无不胜的姜立轩都失踪了,让他意识到蛮族的秘术应该比他们想象的要厉害得多。
“舒儿,不是爹心狠,而是这件事的危险程度,远超乎你的想象。”
谢望舒沉默不语,气鼓鼓地离开了营帐,谢卓立刻命人跟上她:“跟着她,不许小姐离开军营半步!”
”属下领命!”
回到自己营帐的谢望舒并没有放弃,她一定要跟上姜澜煦的人马。
但她也知道,父亲肯定派了人阻止她外出,如今之计,只有偷偷摸摸溜出去了。
她爹从小便对她这样,即使让她学骑射,读兵法,可却总是害怕她在战场上出现意外。
因此她在军营里,一直做的也是后勤,从没有真正的上过战场与敌军厮杀。
她掀开帘子,发现门口站了一名守卫。
守卫未必是她的对手,可若是动静太大,就会引来更多的人。
谢望舒心中一动,猛然尖叫了一声:“救命啊,有刺客!”
守卫的任务就是保护她的安全,他立刻闯入营帐,却没有想到被谢望舒一记手刀、
谢望舒蹲下身,面带愧色:“实在抱歉,你就在这里好好睡一觉吧,你放心,我会平安回来的,还会带着立轩一同回来!”
说罢,便扒了守卫的盔甲,直接换上偷偷溜了出去。
正好姜澜煦带领的小队正准备出发,她便快步追了上去,气喘吁吁地问道:“等等……能不能带上我!”
姜澜煦望了她一眼,立马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姐,你这样令属下很为难。”
“姜校尉,求你了,我想去找立轩!”
见她语气诚恳,面带焦虑,姜澜煦知道这位大小姐,即使自己不带着她,她肯定还会想其它的办法跟上来。
姜澜学放松了语气:“后面还有一匹马,你跟在我后面!”
谢望舒立刻面露微笑,毫不犹豫的回应道:“收到。”
姜澜煦带着一小队的兵马,按照弟弟可能经过的路线,最终还是来到萦绕着迷雾的山谷前。
“这里原来就是蛮族的属地,听闻他们时常在这里举行祭祀,山谷之中肯定遍布危险。”
他不假思索地跳下马,直接来到了小溪边,这是从山谷里流出来的溪水,若是姜立轩真的被困在里面,那他们一定会饮用溪水。
而他此次出发到此,带得最多便是水,不仅每一位士兵都带着一大壶水,马匹上也驮着水袋。
谢望舒对此也很疑惑:“既然这里有水源,姜校尉又为何要带这么多水?”
姜澜煦面色沉重:“此处的水源,不能饮用。”
……
这已经是第五日了,姜立轩还是不敢闭眼,忽而之间,他听到耳边传来一阵动听的鸟叫声,循声望去,却是一无所获。
其余的士兵再也忍受不住这样的煎熬,等姜立轩反应过来时,他们已经靠在树边睡着了。
无论他怎么叫喊,都叫不醒他们。
他背脊开始发凉,发疯似的吼叫道:“不能睡,你们不能睡!我们必须坚持下去。”
这个地方实在太过古怪,四周弥漫着难以言喻的诡谲气息,姜立轩缓缓转动视线,将周遭每一寸空间细细打量。
不远处,细水潺潺之声隐约可闻,如同幽深林间的低语,更添几分神秘与不安。
脑袋里越发觉得昏昏沉沉,但是意念告诉他,不能睡过去,不然会葬送在这里。
他还不能死!
脑海里浮现出了爹娘的样子,他从出生开始,就是所有人眼中的平庸之人。
只有家人一直无条件地支持着他,他想要出头,就必须付出常人数倍乃至数十倍的努力。
他擅长兵法,并不是天赋,而是夜以继日的苦读、分析。
想起姜念薇的嘱咐,姜立轩便觉得心中苦涩,他来到这里打仗,是为了姜家的荣耀,非为一己之私,这份沉甸甸的责任,让他不容有丝毫的懈怠与退缩。
利刃轻划,划破了他坚韧的手掌,一股温热的鲜血汩汩而出,他也瞬间恢复了清明。
姜立轩的眼下乌黑,手腕上已经不止一道伤口了,只能用这种自残的方式让自己保持清醒。
看着熟睡的战友,尚且有气息,他不能就此放弃他们,只能守在一旁。
周围安静了下来,他的脑中似乎也出现了其它的想法,姜立轩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指甲比平常要青一些,他们应该不是遇到鬼打墙,极有可能是中毒了。
脑海里想起和妹妹的对话,她曾经和自己说过,手指甲逐渐变青,很有可能是中了慢性毒药。
平时他对吃食都很谨慎,吃过的野果也都是平常随处可见的品种,不可能有毒,也不敢随意吃山谷里的菌菇。
只有一样东西无法避免,他走到了溪水的旁边。
是水源。
姜立轩艰难地掬起一捧水,明明他们喝水都会烧开之后再喝。
他死死地盯着流动的溪水,终于在一片细碎的波光与光影交错间,他捕捉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异动——水中竟有细小如丝的虫豸在缓缓蠕动。
若非他凝神细察,几乎要隐匿于无形之中。
这份发现,让姜立轩的心中涌起了一抹不祥的预感。
莫非是因这种虫子的缘故?
他心中暗自思量,随即动作麻利地从怀中取出火折子,轻轻一吹,火星四溅,迅速点燃了堆在一旁的干柴,将溪水烧开。
随着水在锅中渐渐沸腾,他发现无论煮沸多长时间,静置之后,水中的虫子依旧会蠕动。
这些虫子根本没有死亡,他们每个人都喝过溪水,也就是说身体里都有这样的虫子。
这大概就是一旦睡着,人会失去意识的原因。
他靠在树干旁,脸上露出自嘲的笑容,可惜这一切都知道的太晚了。
“难道,我就要这样死在了吗?”
他轻声呢喃,四周寂静,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鸟鸣,却又迅速被无边的宁静吞噬。
他闭上眼,再也支撑不住意识,意识进入了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