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葵面色平静,一双澄净黑眸里却像是盈着雾气。
“这些过往如何,我并不清楚,但既然我与妹妹已经各自嫁人,就不必再说起过去的事了,还请冬儿表妹慎言。”
宋冬儿作势拍了拍嘴,“是我不好,惹着二表嫂伤心了。”
沈南葵眉间微蹙,“这既然是相公的东西,那便交由我帮他保管吧。”
宋冬儿当然不能给她,一给她不就露馅儿了?
她将画像收到自己怀里,“二表嫂向来贤惠,可也不用自讨苦吃,我知晓你介意这幅画像,不如我先收着吧,改日还给川哥哥便是。”
沈南葵没有拒绝,闻言只道:“有劳冬儿表妹。”
她转过身要走,却听宋冬儿压低声音轻轻说道:“二表嫂,你得承认,川哥哥他根本不喜欢你……”
下午日头正足,明明暑气炎炎,沈南葵却感到一阵发凉。
她没说什么,默默走了。
这是她早就知道的事,好在她没有过早地沉溺进去,想起她与顾逸川这大半个月的朝夕相处,沈南葵手指不由紧了紧。
若她事先不知情,今日看到这幅画,只怕当真会承受不住。
沈南葵回到堂屋,阿远在写字,阿巧也在做针线了,两人都安静地各自忙碌着,她没有出声,悄然坐下了。
回想起刚才的事,忽然又觉得有一丝不对劲。
前世的事,她且先不论,就从她嫁进顾家以来,便不难看出宋冬儿对顾逸川的心思,也正因如此,所以她才想方设法的针对自己,给自己难堪。
那么,既然她也喜欢着顾逸川,为何她又对沈平婉的画像,表现得这样毫不在意?
沈南葵倒也没深究这个问题,开始检查学生们交上来的功课。
一晃便就到了半下午。
沈南葵忙完,也解放了两小只。
她想起自己昨日换下来的衣裳还没洗,便拿出来准备清洗。
说来惭愧,她自小被人伺候着长大,没干过这些粗活,来了顾家之后,虽然不用干其它杂活,但自己的衣裳还是要自己洗的,可她也时常做不好,将衣裳洗得皱巴巴的。
她坐在院中的梨树下,生涩地拿着棒槌敲打衣服。
忽然,一只手伸过来夺去她的棒槌。
“你这样子哪是洗衣裳?没得把布料磨坏了,行了行了,我来吧。”
梁氏眉头拧着,不由分说地赶走了沈南葵。
沈南葵站在一旁,双手还滴着水,她脸色赧然,“大嫂,这怎么好意思?”
梁氏摆摆手,“照你这样子,一下午都洗不出来两件衣裳,还是我来吧,三两下就能完事。”
她一面洗衣,一面又抬起头道:“二弟妹,你歇着去吧,你每日除了去私塾讲学,还要照看我两个孩子,已是累得不轻,这点衣裳我帮你洗了便是。”
“那便多谢大嫂了。”沈南葵笑着道谢。
不多时,梁氏果然很快洗完衣裳,又晾得整整齐齐。
沈南葵称赞道:“不愧是大嫂,果然比我强多了。”
梁氏在身上擦了擦手,面有得意地道:“那是,毕竟我是做惯了这些事的人,哪像你是个生手啊?”
沈南葵忽然抓起她的手,在她掌心放了两块碎银子。
梁氏愣住,“这?二弟妹,你给我银子作甚?”
沈南葵比了一个低声的手势。
“大嫂,你每日打理家中大小事务,着实也辛苦了,这些银子你留着用。”
梁氏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可家里的花销,自有娘来安排,你给了我,恐怕娘就不高兴了。”
沈南葵摇摇头,“这银子不是让你贴补家用的,而是我私下给你的体己,大嫂偶尔去街上,也可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就当是你帮我洗衣裳的谢礼。”
顾母管家对钱财抠得很紧,所以梁氏手中根本没有几个私房钱。
梁氏没料到她竟这么大方,一出手就是三两银子,一时又惊又喜,“二……”
才刚说了一个字,忙又压低声音,“二弟妹,你,你真是太客气了!”
沈南葵笑笑,“咱们是一家人,这都是应该的。”
梁氏收了钱,既是高兴,又有些心虚自己以前对她说过的话。
忙拉着沈南葵的手道:“二弟妹呀,以前是我心眼儿小,所以对你说话有些不客气,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日后在这家里,你和二弟的衣裳,我都帮你洗了!”
“那怎么行,只怕会累着大嫂。”
“洗衣裳算什么累?不妨事,不妨事。”
沈南葵没再拒绝,“那就有劳大嫂了,日后待我手头宽裕,定会时常贴补大嫂的。”
“这有什么,二弟妹你可真是个实心眼儿!”
梁氏嘴上推拒着,心里却乐开了花,洗两件衣裳就能拿钱,当真是一笔再划算不过的买卖。
沈南葵也笑着,她们这也算是各取所需。
自她这两个月的观察,梁氏虽然心直口快,实则心眼儿并不坏,倒是可以拉拢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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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沈南葵下学回来,却见家里的气氛有些怪异。
顾母沉着脸坐在堂屋,坐在她身侧的宋冬儿也同样一脸凝重,而梁氏则在她自己屋外拍门。
“孩他爹,你出来呀,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天这么热,你把自己闷在屋子做什么?”
“顾庆荣,你倒是说句话啊!”
任凭梁氏怎么呼喊,屋内的人也没有半分回应。
沈南葵讶然问道:“是大哥回来了,怎却他人却不出来呢?”
没人回答她。
顾母一拍桌子,忽然怒气冲冲地往外走去,她来到顾庆荣房门外,高声叫道:“孽障,你想急死老娘吗?”
她脸上又急又气。
“你鼻青脸肿地从县城跑回来,一到家就把自己关在屋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倒是吭一声啊!”
屋里还是没有回应,顾母气急,正要上去踹门,房门却开了。
顾庆荣一脸垂头丧气地走出来,他脸上红紫交加,连眼眶都高高肿起,显然是被人给打了。
顾母痛心不已,“你究竟怎么成了这副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