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梁氏使出浑身解数,下厨做了满满一大桌菜,鸡鸭鱼虾样样都有,丰盛程度堪比过年。
顾母见了倒没说什么,只叹了口气。
“这么一桌菜,要是川儿也在就好了。”
梁氏一抹额头的汗,笑说:“等二弟回来,我再做给他吃便是。”
顾母撇嘴,“你以为咱家是什么大户,能天天这样吃?”
“那不是还有二弟妹吗,只要有她在,咱家何愁不能过上好日子?”梁氏小声嘀咕道。
她现在是彻底服了沈南葵,既能当夫子,又能理账赚钱。
外面还有二弟在读书科考,将来做官撑顾家的门户,有他们两口子在,顾家何愁不能兴旺?
到时,自家两个孩子,还有她和丈夫,也都能跟着沾光!
沈南葵笑笑说:“大嫂说得没错,我会想法子的。”
顾母瞅着她,倒是没再说什么风凉话。
以前她不信沈南葵能有这个本事,可这两个月亲眼所见,自家这个二儿媳,的确是个能说到做到的人。
“都吃饭吧,川儿媳妇,今日你多吃点。”
顾母说着便动筷了。
自从有了束脩,家里的米便从糙米换成了精米,再配着这一桌丰盛的菜式,大家都吃得十分满足。
夜里,顾母头疼的老毛病犯了。
这回是真犯病了,不过她却没想着再惊动谁,只自己吃了药,便躺下了。
住在顾母隔壁的宋冬儿,见她房里一直亮着灯,觉得有些奇怪,便过来瞧她。
一见顾母的样子,就知定是她头疼的老毛病又犯了,忙问:“姑姑,可是又头疼了,吃药了吗?”
顾母勉强一笑,“吃过了,我已经好多了。”
宋冬儿在床边坐下,双手熟练地给顾母按揉头上的穴位。
“姑姑也真是,你身体不舒服,怎么不叫人来照顾,您娶回来的那两个儿媳,难道都是摆设吗?”
顾母叹了口气,“我原是想叫她们来的,可今日你大表哥出了事,身上带着伤,老大媳妇要照顾他,也分不开身。”
“不是还有二表嫂吗?”
顾母摇了摇头,“你二表嫂那个人,我若叫她,她定会恭恭敬敬地来守着我,可今日她才帮家里解了一个难题,明日一早,还要去私塾讲学,我索性就不折腾她了。”
宋冬儿见她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态度,心里不由直冒酸水。
“她们身为儿媳,伺候婆婆是天经地义的事,姑姑挨着病痛,怎么还这般为旁人着想?”
顾母笑着拍了拍她的手。
“那不是还有你吗?冬儿,你与我是最贴心的,我一有不对,你便来照看我了。”
宋冬儿瘪嘴,“我自然是最关心姑姑的!”
“好孩子,辛苦你了,你给我这么一按,我感觉好多了。”
宋冬儿按揉完,又端了水给顾母喝,她一脸关切地道:“姑姑,今晚我陪你睡吧,若夜里你再有什么不舒服,叫醒我就是了。”
顾母满眼慈爱,“你这孩子,虽不是我生的,但却像我亲闺女一般孝顺贴心。”
宋冬儿抱着她的胳膊撒娇,“我自小就来了姑姑身边,反正在我心里,姑姑就是我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
顾母搂着她,“我没有闺女,何尝不是拿你当亲闺女看待的?”
宋冬儿柔婉一笑,“我知道姑姑待我好,心疼我,那……”
她仰头看向顾母,满眼祈盼道:“冬儿能不能求姑姑一件事?”
“冬儿,你说便是。”
宋冬儿咬着唇,眼眶瞬间便红了。
“姑姑,我想早点嫁给川哥哥……”
顾母惊讶地看向她,“冬儿,咱们不是说好了,要等川儿高中,再提娶你做平妻的事吗?”
“可我等不及了,我怕到时候川哥哥心里已经没有我的位置,我更怕那个沈氏会容不下我……”
一边说着,她脸上就滚下泪来。
顾母自是心疼极了,忙给她擦泪,“好孩子,别哭啊。”
“姑姑,我求您答应我吧,反正不管早还是晚,我都是要嫁给川哥哥的,我也不在乎他能不能高中,我就想同他在一起。”
“姑姑,您就成全我吧!”
宋冬儿拉着顾母的手哀求。
她这般模样,惹得顾母心中万分怜惜,恨不得一口答应了算了。
可是……
顾母面露为难,“现在提出来,川儿先不说,只怕沈氏也不会答应。”
“姑姑,您是长辈,只要您发话,川哥哥和那沈氏不都得听您的?”
“但川儿高中之前,咱们还不敢得罪沈家啊,沈氏就算是养女,那也姓沈,沈家的官再小,也始终压着咱家一头,川儿科考在即,我不能拿川儿的前程去赌……”
“那我怎么办呢?”宋冬儿抽噎着问。
顾母拉住她的手,“冬儿,你再等等,姑姑答应你的事,定然会做到,但眼下还急不得,川儿是靠着沈家才拜入老学士门下,沈氏如今也在赚钱养家,咱们还得靠着她呢。”
宋冬儿一脸委屈,“姑姑不是最讨厌那个养女了吗,为何却屡屡向着她说话?”
“我是讨厌她……”
顾母说着,忽然沉默了。
她的确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沈南葵,可她为什么会如此讨厌这个儿媳呢?
是因为她不是沈家亲女,她怕日后沈家不能扶持川儿?
可川儿是凭着沈家,才能做了老学士的门生。
是因为她没带来一文钱嫁妆,不能贴补家里?
可近来家中的吃用,都是沈南葵挣回来的。
是因为她进门那日,当着众人的面,逼自己给她赔罪丢了面子?
可自当沈南葵做了私塾的夫子,街坊四邻还有学生们,都因此而对自己格外尊敬,人人都尊称她一声老夫人,原以为要等川儿做官,她才能当上这个‘老夫人’,没想到却被儿媳先给她实现了。
顾母一时竟不知道,自己究竟讨厌她什么了。
宋冬儿见她愣神,催问道:“姑姑,您若不管我,冬儿当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一边是自己最疼爱的侄女,一边是有本事有能耐的儿媳。
顾母只觉得头疼。
她轻呼一声,捂着头道:“哎哟,冬儿,姑姑又头疼了,这件事还是以后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