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逸川目光略有无奈。
出了上次的事之后,这丫头便开始避着自己,不过这样也好,免得彼此之间尴尬,只盼着,她能早日想通才是。
梁氏没有多想,笑呵呵道:“时候也不早了,你们聊,我去做饭,今日二弟妹澄清谣言,又给家里寻了这样一笔营生,算是双喜临门,我给大家做些好吃的。”
顾母有些不情愿离开,但两个儿子都一脸怕她操劳的神色,她也不好硬留下来,便回房歇息了。
她们走后,屋里就只剩下顾庆荣和小两口。
顾逸川给三人都倒了一碗茶。
顾庆荣喝着茶,兴奋地说:“若我要下江南,这账房的差事是不是得先辞了?胭脂的买卖咱也没做过,是把所有钱都拿去买货,还是先买一点儿试试水……”
他一句接一句地问着,似乎已经看见了赚银子的画面。
顾逸川拍了拍他,“大哥,先听南葵说。”
他直觉里,自家娘子兴许并不是只从江南进货,再拿回来售卖这么简单。
顾庆荣这才停下话头,问道:“是啊,二弟妹,你得和我细说说,那云溪古镇到底在哪,我要如何才能找到卖赤霞胭脂的人?”
沈南葵摇了摇头,“大哥,这二百两银子的本金,不是叫你去买胭脂的。”
“啊?不买胭脂,那做什么?”
顾庆荣怔住了。
沈南葵解释道:“方才婆母和大嫂在,我怕她们担心,便没有说清缘由。”
“其实,做出赤霞胭脂的那个姑娘,眼下正处于困境之中,这也是赤霞胭脂无人知晓的原因,大哥,你此番下江南,最首要的目的不是买胭脂,而是帮助这位姑娘摆脱困局,余下的钱,便全都充作她买原料做胭脂的本钱。”
眼下这个时候,那姑娘应该才做出来赤霞胭脂,还处于无人问津的阶段,顾庆荣此时过去,也算刚好。
既能救姑娘于危难,又能拿下赤霞胭脂这笔势头大好的生意。
顾庆荣瞪大眼,十分不解。
“钱全给了她,那咱们怎么赚钱?”
“当然不是白给。”
沈南葵笑了笑,“若姑娘愿意,我们便与她签订契约,所有原料花费以及运输和售卖,这些成本都由我们来出,姑娘只负责做胭脂,卖了胭脂赚的钱,她与我们三七分,如此,买卖就能长久做下去了。”
顾庆荣听完一脸震惊,他可没想得这么深!
他只当沈南葵是想效仿那些南北货郎,南边买货北边卖,只是从中赚一个差价。
却不料,她竟是想把这门生意,长久地握在自己手中?
顾庆荣有些迟疑,“单次买卖也就罢了,二弟妹,你怎么能保证,那姑娘一定肯同我们签下契约?”
沈南葵笑而不语,端起茶水抿了一口。
顾逸川却已全然明白过来,笑道:“大哥,你想啊,你下江南首要是做什么?”
想起沈南葵方才说过的话,顾庆荣顺口答道:“帮那姑娘?”
“没错,”顾逸川扬眉,“若姑娘真的身陷困顿,我们施以援手,便是于她有恩。”
他接着道:“再者,原料、运输、售卖全由我们来做,姑娘只需要付出手艺,而不用承担任何风险,就能拿到三成利润,这对她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恩情在前,利益在后,她又有什么不愿意的呢?”
顾庆荣听完不由竖起了大拇指。
“高,这一招实在是高,如此前后夹击,我想任谁也无法拒绝!”
沈南葵摇了摇头,“事无绝对,大哥若无异议,就先按这样行事便是。”
顾庆荣却没了先前的担忧,自信地拍了拍胸口。
“二弟妹放心,我一定把事情办成,我若帮了那姑娘,又许给她这么一个不吃亏的条件,难道她还敢拒绝我不成?”
沈南葵无奈一笑,“大哥,话也不是这样说的,我帮她,固然有想促成买卖的想法,但最主要的,是我不愿看到一个心思如此奇巧的姑娘被人残害,所以,我们不可挟恩相迫,既是谈生意,就要带着诚意去谈。”
“我也希望,她是因为我们给出的条件而心动,而不单单只是为了报恩,这样签订下的契约,双方才算平等,心中无怨,两利俱存,生意也能做得稳当长久。”
顾逸川含笑凝望着她,“娘子所言甚是。”
顾庆荣听完这番话,也一脸若有所思,片刻才有些汗颜地说:“还是二弟妹心胸宽阔。”
沈南葵但笑不语。
其实也不算她心胸宽阔,而是她十分清楚,这个赤霞胭脂日后所能占领的市场。
这不是一笔小买卖,所以她一开始就要立得住道理,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诚心,双方才能将买卖平平稳稳地做下去。
“大哥,这里面的缘故有些复杂,事成之前,还是先不要告诉婆母和大嫂,以免她们忧心。”
梁氏倒罢了。
顾母若知道了,定然会害怕这二百两银子打了水漂,若再出来阻拦,也算一桩麻烦,索性还是等赚了钱,将白花花的银子拿回来,再告诉她真相,才比较稳妥。
“没问题。”
顾庆荣知道自家娘的性子,当即答应了下来。
事情说定,沈南葵铺开纸笔,将一应事宜都写在纸上,交给了顾庆荣。
顾逸川将契书写好,也一同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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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顾庆荣辞去了酒楼账房的差事,准备启程前往江南永州。
顾逸川与沈南葵也将行李收拾妥当,预备回京城。
兄弟俩在家门口告别,一个北上京城,一个南下江南。
沈南葵雇了马车和车夫,嫁人时走了三日的路程,眼下只用两日便能到达。
顾逸川与她坐在车里,却见她脸上并无女子要回娘家那种开心的神色,不由问道:“南葵,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