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郡主柔柔一笑,“顾郎别担心,本郡主不做什么,只是这慕英楼的点心,向来供不应求,我可是好不容易才买到的,沈氏姐姐若不吃一些,岂非不给本郡主面子?”
说完话,她眸中闪过一道冷意,“葛大葛二,把状元郎拉开。”
两名武夫扮相的男子从屋外进来,正是劫持沈南葵那两人!
顾逸川一介书生,如何能与两名精壮的武夫抗衡,两人扣住他的肩膀,将其硬拖到一旁。
“永嘉郡主,请你自重,你身份再尊贵,这世间也还是有王法在的,过几日陛下召见,你难道就不怕,我在陛下面前参景王府一本?”
听了这话,永嘉郡主当真停下了。
她回头似笑非笑地看了顾逸川一眼,“顾郎有什么想不开,要与王府做对?”
随即便没再理会他,吩咐道:“乔月,青絮,请沈氏姐姐用点心。”
她姿态昂然,说完又轻飘飘补了一句,“这些可都是本郡主的一片心意,沈氏姐姐要全部吃光才好。”
乔月端起点心碟子,恭敬递向沈南葵,“顾夫人,请吧。”
青絮的态度就没这么好了,瞪着眼睛直直看向她,“什么顾夫人,过两日就不是了,沈娘子还是快些请吧,若等我们动手,那就不太好看了!”
屋里气氛剑拔弩张,沈南葵心知,今日自己不低头恐怕是不行了,她沉默接过点心,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下午刚吃过一碗阿婆做的馄饨,她其实一点儿也不饿,但还是硬着头皮,面无表情地吃完了一碟点心。
永嘉郡主笑着拍了拍手,“这就对了嘛,本郡主好心好意,沈氏姐姐合该领情才是,这枣泥糕味道不错吧?还有呢,青絮,把另一盘蟹粉酥也拿过来。”
沈南葵道:“郡主好意,我已领受,这蟹粉酥就留着明日再吃吧?”
“那可不成,天气热了,点心放到明日,味道就变了。”
永嘉郡主未有丝毫动容。
青絮捧着点心,“沈娘子,没听到郡主的话吗,还不快吃?”
沈南葵太阳穴隐忍地跳动了两下,沉默片刻,最终还是拈起一块蟹粉酥,可她刚喂到嘴边,还未入口,便有一股咸腥的味道钻进鼻子,她胃里一阵恶心,忍不住干呕起来。
她呕得剧烈,刚吃下去的东西,也全被她吐了出来。
永嘉郡主面露嫌恶,站得远了些,用手绢掩着鼻子道:“青絮,待沈氏姐姐吐完了,你喂她吃!”
沈南葵一吐就停不下来,额头青筋暴起,面色更是赤红一片,几乎上气不接下气,直到最后,呕出来的只有酸水,她也几近脱力,瘫软在椅子上。
青絮谨记主子的命令,上前说道:“沈娘子吐干净了,正好腾出胃口吃蟹粉酥,请吧,奴婢伺候你吃!”
见到沈南葵这副样子,顾逸川心如刀割,他挣脱不开,忙乞求道:“郡主,我吃,我愿意吃郡主买的点心,还请郡主将这蟹粉酥赏赐于我!”
永嘉郡主满脸惊喜地看向他,“顾郎,这还是你第一次向我服软,以往你总不肯理我,也不愿领受我的东西,今日倒是转了性,竟肯主动向我要点心吃?”
顾逸川勉强一笑,“我……我今日未用晚膳,眼下正饿得紧,听闻慕英楼的蟹粉酥乃是京城一绝,还请郡主赏脸让我也尝尝,至于我家……至于沈氏,我瞧她也吃不下了,这蟹粉酥给她也是浪费,就别糟蹋这好东西了吧?”
“哎呀,顾郎饿了呀,光吃点心怎么行?”
“有点心裹腹,已经足矣。”
“不行,”永嘉郡主摇了摇头,“有本郡主在,怎能看着你受这样的委屈?”
她挥了挥手,“乔月,你立刻去慕英楼,将店里的招牌菜都要一份,送来这个小院。”
顾逸川有些急,“郡主何必麻烦?我吃些点心便够了!”
永嘉郡主微笑摇头,“不成呢,点心甜腻,我怕顾郎吃多了夜里睡不好,再说了,这些点心,是本郡主特意为沈氏姐姐准备的,顾郎就别横刀夺爱了吧?”
“青絮,动手!”
青絮抓着一块点心,就要往沈南葵嘴里塞。
顾逸川急得一头汗,“住手!混账,你给我住手!”
沈南葵歇了一阵,恢复了一些体力,她挡住青絮的手,“我自己来,我虽非出身名门,可到底也是官宦之女,用不着你们这般待我。”
她又看向顾逸川,冲他摇了摇头。
“逸川,不必担心,永嘉郡主让我吃,那我吃便是了,总归这点心又没有下毒。”
她虽身处弱势,却一直镇定自若,既没有开口求饶,也没有哭闹不休,仿佛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不管水面如何翻涌,也不改渊渟岳峙。
永嘉郡主听了这话,忽然大笑起来,有些遗憾地说:“可惜了,沈氏姐姐,你若不是顾郎的前头娘子,你这样的性子,我倒真想交你这个朋友。”
她叹了口气,“唉,说来也无趣,京城里的这些世家贵女,要么自视甚高,不屑与我打交道,要么便是些攀附之辈,没一个能叫我看入眼的,今日一见沈氏姐姐,才真令我开了眼界,姐姐出身虽低,可这身气度却叫人不容小觑,也是难得,可惜了……”
她连道两声可惜,仿佛真的很唏嘘似的。
“多说无益。”
沈南葵拿起蟹粉酥,咬了咬牙,将其一把塞进口中,她屏住气息,不敢细嚼,只囫囵一入口,便强行咽了下去。
自她有孕以来,便吃不下鲜咸的东西,如今强行吃了这么多蟹粉酥,仿佛是跟身体对着干一般,身体的反应也格外强烈,她吃两块,吐两块,吃完一整盘蟹粉酥,竟用了将近半个时辰。
她吃完还吐了许久,明明胃里早都没有东西了,胆汁却还是一股一股地往出涌,她弓着身子,胸背剧烈起伏的样子,像一只濒死振翅的蝴蝶。
青絮面露嫌弃,嘀咕道:“真是糟践了好东西!”
永嘉郡主见她这副惨样,心里解气多了,唇边挂着一丝冷笑,像看一个物件似的看着她。
用手绢掩鼻道:“我说姐姐,你这也未免过于失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