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从冷哼一声,没有理她。
见他这副模样,荷华气得冒烟,正要和他再理论几句,忽然听见沈南葵叫她,便只瞪了他一眼,匆匆捡起地上的点心走了。
“怎么回事?”
过去后,沈南葵问道。
荷华捧着沾了泥的点心给她看,“姑娘,我好心给蔡先生的随从送吃食,可他不领情便罢了,还糟践东西,这可是兰芳斋的点心,眼下沾了灰尘也不能吃了,多可惜呀!”
沈南葵安慰道:“兴许他也不是故意的,别生气了。”
蔡岭脸色却沉了下来,“不管为着什么事,也不该向荷华姑娘撒气。”
他取过荷华手中的点心,“我去说他。”
荷华一喜,冲着他的背影福了福身,“多谢蔡先生主持公道!”
蔡岭拿着脏了的点心走过去,径直递给黑牛,“吃了。”
黑牛嫌弃地皱眉,“公子,这上面全是泥,吃它不得把牙硌掉?”
蔡岭淡淡道:“往日你跟我在山中修行,缺资少粮的时候,连蛇鼠都吃过,又何惧区区一块沾了泥的点心?况且,我可有教导过你,不可随意糟践东西,你冲荷华姑娘撒气已是不该,这点心旁人不吃,你却必须吃了,方为教训。”
“那好吧,公子让我吃,我吃就是了。”
黑牛接过点心,三两口便全吞进肚里,而后又一直呸呸呸地往外筛泥土。
“知错了吗?”
黑牛苦着脸,有些不情不愿地说:“黑牛知错,只是我实在不明白,公子年前才刚从江南离开,此番从沧县走,原是要去蓟州的,怎么又成了去江南?”
他眼睛睃了一眼沈南葵的方向,“难不成公子是为了她,可她爹是当官的,她又跟胡家走得近,公子难道是想坏了自己立下的规矩?要我说,你已经帮她够多了,何必再搭上这一趟?”
蔡岭面色一冷,严厉的眸光扫向他。
黑牛吓得缩了缩脖子,“小的失言……”
“你还知道失言?”蔡岭冷冷道,“我是教过你要不为权势折腰,但我没教过你目中无人,沈姑娘有勇有识,做夫子办书院,经商开铺子,远非一般女子能比,她是个可敬之人,容不得你这般妄议,再有,是不是我平日里对你宽纵太过,你都敢教我如何做事了?”
蔡岭生性自由,不喜拘束,所以也不怎么管束黑牛。
只要他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他向来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看来,却是错了,他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险些害得自己在沈姑娘面前出丑。
见自家公子是真的动怒了,黑牛忙躬身认错。
“公子息怒,小的知错了。”
蔡岭瞥他一眼,“稍后去跟荷华姑娘认错,还有,收起你这副臭脸。”
他心里忽而有些烦躁,独自往不远处的树下行去。
都说仆人肖主,沈姑娘该不会觉得,自己也是这般轻狂的人吧?
下午赶路时,蔡岭没再骑马跟着马车左右,一路走在前面,说是先去探路了。
倒是那个黑牛,却忽然转了性子,一直守在马车旁听候差遣。
荷华出言讥讽,他也不还嘴。
沈南葵心里存着疑惑,和气地同他说了几句话,忽问:“蔡先生这回不是去江南吧?”
黑牛正要点头,记起自家公子的叮嘱,连忙反应过来,摇头说:“不去江南去哪,沈姑娘何出此言?”
沈南葵放下心来,笑说:“没什么,随口一问罢了。”
一下午的时间,沈南葵都没看见蔡岭在哪,直到快天黑时,途径一个镇子,她才瞧见等在镇子口的那道身影。
等到他们走近,蔡岭才说:“我骑马走得快,已在镇上要了房间,让店家备好了饭菜和热水,沈姑娘,此去江南路途遥远,受罪的还在后面,你吃过饭洗漱后便早些歇着吧,养养精神。”
沈南葵忙道谢,“有劳蔡先生为我们安排了。”
蔡岭摆了摆手,当先走在前面引路。
……
一连五日,蔡岭将路上的行程安排得格外周全,或紧或慢,都从未错过投宿。
沈南葵坐了几日车,身子渐渐却有些吃不消了。
每日里,她不是在车中昏睡就是觉得乏困,有时还会晕眩反胃,短短十日,她瞧着竟像是浮肿了一圈。
蔡岭有些担心,“沈姑娘,还需几日才能到永州,你这副模样,硬熬下去怕也不行,前面三十里便是一座县城,不如我们进去休整两日,再请个郎中来给你瞧瞧,否则,别还没到江南,你的身子却先已经拖垮了……”
沈南葵也觉得有些奇怪。
明明赶路的头两日,她还什么事都没有,可越到后面,竟是坐卧都觉得难受,吃不下饭,睡不好觉,人还莫名其妙肿了起来。
荷华也是头一次出远门,可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难道真是因为自己小产过一次,所以身子才会虚弱成了这样?
见众人都挂心自己,沈南葵也没有逞强,点头说:“作坊的事,倒也不急于一时,大家赶路辛苦,那便先去城中休息两日,再行启程。”
短短三十里路,沈南葵却又吐了两次,整个人面色苍白,简直毫无一丝血色。
蔡岭也急了,将人送到客栈安置之后,马不停蹄去找了郎中过来。
郎中把完脉问:“你们是从沧县来的?”
荷华答是,有些不明白,他为何要问这样一句不相干的话。
没等她开口问,郎中又说:“是有什么样的急事,你们竟要让一个有身孕的人,在路上如此奔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