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州城下,城门守将拿着通缉犯的画像,一一与行人比对,凡有相似者,皆被带去了一旁盘问。
沈南葵经过时,扫了一眼那张画像,只见上面是一个中年男子,相貌平平,并不出奇,唯独下颌角有一道寸许长的刀疤格外醒目,给那人平添了几分戾气。
进城后,沈南葵才说:“如此大费周章地捉拿此人,也不知他犯了何事?”
蔡岭摇头,“这就无从得知了,不过看样子,此人似乎还未进城。”
犯人若在永州城内,官府抓捕他应该是严查出城之人,而非入城之人,由此可见,这个通缉犯如今并不在城中。
沈南葵点了点头,“官府这般阵仗,只怕他一旦现身,立即就会被捕。”
蔡岭道:“他若是个聪明人,就该躲得远远的。”
两人闲谈几句,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几人在城中找了一家客栈落脚,没歇多久,沈南葵便要出门打探消息,却被蔡岭拦下。
“沈夫子,你是有孕之人,不宜劳累,好生在客栈歇着就是,打探消息的事,有我和黑牛足矣。”
“这……”
沈南葵敛容,缓缓摇头说:“蔡先生,这一路上,承蒙你的关照,眼下已到了永州,我万不可再因私事耽搁你,况且,你还要去苏州,从永州到那儿也有三五日的路程,蔡先生才该歇一歇,以待上路。”
“我去苏州并无要事,不用急着走,倒是你,一个人在永州,还要跟衙门打交道,只怕多有难处,我索性帮你处理完这里的事,再去苏州也不迟。”
“这怎么行?”
沈南葵心里十分过意不去,“蔡先生,你已经帮了我数次,不必再对我付出这么多,否则,我真不知该如何谢你了!”
她这一脸受之有愧的神情,看似恳切,实则拒绝。
蔡岭胸口忽而有些发闷。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她睿智冷静,果敢坚韧,似乎这世上就没有她做不好的事。
按理说,永州这些事于她而言,的确不算什么棘手的问题,可他就是想护着她,不忍看她如此辛苦。
尽管……她心里有别人,且还怀着那人的孩子。
蔡岭面上没什么表情,“当日,是你帮我解了乐康公主之危,救了我一命,所以,我为你做的这些事,也算不得什么,况且,蔡某一生最重情义,我早说过,故交之间不必言谢,沈夫子这般生分,难道是不把蔡某当朋友?”
“当然不是!”沈南葵忙说,“蔡先生至情至性,能与你结交,是我的幸事。”
“那就无需再说这些客套话,我也听烦了。”
蔡岭面色不虞,仿佛又回到当初月下相见时,那副冷酷的模样。
见他生气,沈南葵有些悻悻然。
或许是蔡岭这些日子始终和颜悦色,让她险些忘了,他其实是个脾气不好的人……
“好,那我便不说了,只将这些都记在心里,来日蔡先生若有需要,我定义不容辞。”
“嗯。”
蔡岭淡淡点了下头,就出了屋子。
沈南葵愣了一下才忙吩咐说:“钟山,你跟着蔡先生一起,去探探陶姑娘的情况。”
虽然她接受了蔡岭的帮忙,但这毕竟是自己生意上的事,也不能事事都靠着人家。
钟山去了之后,她又叫来荷华。
“荷华,江南气候与北边不同,你拿着钱,到近前的成衣铺子,给我们每个人都置办两身轻薄些的衣裳来,记住,蔡先生只穿白衣,料子要最好的,别弄错了。”
“江南最好的料子,那不就是软烟罗吗?奴婢省得了!”
沈南葵笑笑说:“胡家那几名护院,为他们置办寻常衣物即可,不必太好,也不能差了,你与钟山却可捡自己喜欢的来,我身边如今就只有你们两个,软烟罗虽名贵,但我还不至于委屈了你们。”
难得看到荷华对一样东西如此钟爱,眼下自己又不缺这点钱,怎能不成全她?
荷华心中感动,泪水都盈到了眼眶,却被她逼了回去。
“夫人,荷华知道你对我好,但这软烟罗做的衣裳,奴婢还是不穿了。”
衣料有三六九等,人也一样。
自家姑娘虽然对她一视同仁,甚至连卖身契都没有要求她签,让她仍旧保留着良籍,但她却知道自己的身份,正是因为姑娘对她好,所以她才更要忠心做事,不能恃宠而骄。
软烟罗如此名贵,若被她穿在身上出去见人,未免太过招摇。
自家姑娘一惯低调,自己如何能给她招惹是非?
见她坚持,沈南葵也不强求,只说:“好罢,等到事情解决,我再挑些别的好东西给你。”
“谢谢夫人!”
荷华欢喜道了谢,便匆匆出门办事了。
直到下午天将黑时,两拨人才前后脚回到客栈,沈南葵早已让小二准备好吃食,众人吃完饭,才坐到一起商议正事。
胡家的四个护院看到沈南葵为他们准备的衣物,心里十分感激,说了好些客气话,才回屋休息去了。
蔡岭收到衣裳,倒是没说什么,只叫黑牛拿下去收好。
两人坐在客栈二楼的窗边喝茶,沈南葵问:“蔡先生,打探到了吗,陶姑娘的情况如何?”
蔡岭眸中略带一丝忧色,摇了摇头说:“只怕不太乐观。”
“这是什么意思?”沈南葵追问道。
蔡岭面色凝重,叹了口气,“还是叫钟山给你说吧。”
那位陶姑娘情况复杂,他怕她失望,竟有些不知如何开口了。
沈南葵忙把目光投向钟山,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陶姑娘究竟是因何被抓的?”
钟山苦着脸道:“夫人,我们费了好些功夫,才打听到,陶姑娘被抓……是因为她杀了人,如今正关在死牢里!”
“杀人?”
沈南葵一下站了起来,“这怎么可能呢?”
钟山重重叹了一口气,“我原也不肯信的,陶姑娘一介弱女子,怎么可能会杀人?我怕那狱卒别是说错人了,还特意问过他,那位死牢中女囚犯的面貌,狱卒说,那女子脸上有一大片红色胎记,相貌丑陋,正是陶姑娘无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