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尔赛宫二楼,约瑟夫正规划着近几天要做的事情――这次来为路易十六祝贺生日的各国王室、政要非常多,赫然就是一场欧洲政治外交的盛会,所以必须要抓住机会纵横捭阖,为法兰西谋取有利的国际政治局面。
他今早刚迎接了西班牙王储卡洛斯安东尼奥,也就是日后的卡洛斯四世。按照日程安排,明天俄罗斯王储、撒丁王储和波兰亲王等人也会先后抵达。
几乎所有欧洲国家都派了王室成员或者特使前来。与法国关系好的国家自然是来祝贺,关系不好的则是想看看大灾之后的法国是否有什么可乘之机。
约瑟夫正认真思索着,就听到大理石庭院中不断传来“加兰夫人”的欢呼声。
他有些疑惑地看向埃芒:
“请问这位加兰夫人为什么如此受欢迎?”
近侍也是大惑不解,旁边的女仆见状靠了过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埃芒恍然点头,对约瑟夫道:
“殿下,外面正在举行歌舞比赛,这位加兰夫人公认最有可能获得冠军。艾丽尔说,她曾经跟海顿先生学习过。”
“海顿?”
包括她身边的仆人、侍卫,西班牙的官吏,甚至是法国驻西班牙大使都曾是她的床上客。
约瑟夫忙向两人还礼。他的目光从那女人脸上扫过,脑海里立刻想起了一些关于这位西班牙王储妃的事迹。
约瑟夫笑道:“你不去看歌舞吗?听说那位加兰夫人唱歌非常厉害的。”
就在此时,一个穿着粉紫色蓬蓬裙,发髻梳成了飞鸟状的娇俏身影敲门而入,笑吟吟地向约瑟夫屈膝行礼:
“表哥,剑术竞赛开始了,您带我去看斗剑吧。”
两人刚出了凡尔赛宫正门,便见和路易十六长得有三分相似的西班牙王储安东尼奥迎面走来。
想到这里,约瑟夫忙让埃芒去内廷总管那询问这次歌舞比赛外围投注的情况――国王生日筹备委员会对两场比赛都开设了“有奖竞猜”,任何人都可以买冠军的归属,买中可以得到双倍返还。
不多时,埃芒返回,禀道:
“殿下,似乎有超过一半的人买了加兰夫人夺冠。”
他也看到了约瑟夫,忙停住脚步行了个标准的抚胸礼,有些羞涩道:
“很高兴见到您,王太子殿下。”
糟了!不该采用固定赔率的!难怪那些贵族们会那么兴奋。约瑟夫不禁揉了揉额头,真是太大意了,看来歌舞比赛这边多半要赔本。只能靠剑术比赛赚一点儿了,否则会连生日庆典的成本都包不住。
克莱门蒂妮嘟了嘟嘴,用软糯的声音道:
“宫廷里整天能看到歌舞,都看腻了。斗剑多有意思啊,我想看斗剑嘛。”
小萝莉平时大多跟在玛丽王后身边,而今天王后要做评审,她就只能来缠表哥了。
等到安东尼奥继位之后,由于他喜欢打猎和机械制作,所以西班牙朝政都被玛丽亚路易莎和她的姘头戈多伊牢牢把持。这两人一通胡乱治国,用各种作死的政令玩命霍霍西班牙。
玛丽亚路易莎,为人风流成性,给老公戴了不知多少顶环保色帽子。
约瑟夫被她缠得没脾气,只好顺了她的心意。
这其中最为出名的就是由侍卫出身,最后被她一路捧至西班牙首席大臣的曼努埃尔德戈多伊。
最终他们成功地将西班牙的国力、军力消耗殆尽,直接导致拿皇废黜了西班牙波旁王室。
约瑟夫又仔细询问一番,才知道此人是一位非常有名的音乐大师,尤其是他有两名很厉害的学生――莫扎特和贝多芬。
安东尼奥虽已年近四十,但神色中却带着一股年轻人的清纯与率直。
如果加兰夫人是莫扎特的师妹,那夺取冠军几乎是十拿九稳了。
他身旁那名脸庞略有些圆,牙齿发黄的贵妇也跟着拎起裙子,屈膝行了一礼。
“就是弗朗茨约瑟夫海顿先生。”
约瑟夫向路易莎身后看去,果然有一名肤色发红的侍卫,正垂首跟着。
实际上,平民这几天只允许在凡尔赛宫广场参与庆典,临近凡尔赛宫的区域根本不用带侍卫。所以,这人十有八九就是戈多伊了。
克莱门蒂妮依然一副社牛作风,上前向西班牙王储夫妇行礼,而后热情邀请道:
“王储殿下,我和表哥要去看斗剑。你们也一起来吧,肯定非常有意思!”
安东尼奥讷讷地望向妻子,见后者微微点头,这才对约瑟夫二人道:
“感谢您的邀请,那我们就去观赏剑术竞赛好了。”
路易莎在一旁露出歉意的微笑:
“殿下,我还是比较想去看歌舞,还是您跟王太子殿下去吧。”
约瑟夫不露声色地点头:“遵从您的意愿。”
约瑟夫三人便和路易莎分道扬镳,其实这也很符合他的期望。
西班牙的现任国王卡洛斯三世虽然是位很有能力的君主,但他的身体情况已经非常糟糕了。约瑟夫不记得他具体是哪一年去世,不过应该也快了。
在这之后,便是自己身旁这位安东尼奥成为西班牙国王――卡洛斯四世。
由于西班牙与法国同出波旁一脉,加上西班牙在美洲和英国有很多利益冲突,所以法、西可以说是天然的盟友。
尤其是眼下西班牙还存有昔日帝国的余晖,不但在美洲拥有大量殖民地以及丰富的金银收入,而且还保有一支实力不俗的舰队――大约有英国海军三成的实力。
法国要想发展,日后必须得挣脱英国的海上封锁,而联合西班牙舰队就是最佳策略。历史上,法国也正是这么做的,法西联合舰队的战斗力甚至一度追平英国,只可惜遇上了英国的天才舰队指挥官纳尔逊,加上运气也不太好,最终在特拉法尔加海战中被英军击败。
而这一世,约瑟夫绝不能让这样的悲剧重演。
那么首先就要帮西班牙扳掉戈多伊这个祸害,让西班牙少走弯路,持续增强国力,从而给法国提供更多的帮助。
约瑟夫回头瞥了一眼,对安东尼奥道:
“您的那位侍卫很精神嘛。”
后者似乎有点儿社恐,小声道:
“哦,不,殿下,他是路易莎的侍卫。他叫戈多伊。”
果然是这家伙,约瑟夫点头,又问道:“是‘普通’的侍卫吗?”
“他挺普通的,我想。”
说完便是一阵沉默。
约瑟夫暗自摇头,心说跟社恐交流还真费劲……得设法跟他熟络起来才行,否则想帮他都不好帮。
走了一段,约瑟夫等人来到了凡尔赛宫和小特里亚农宫之间的空地旁。
这里便是剑术竞赛的地方。
这里比歌舞比赛的场地大很多,甚至在擂台周围用木头临时搭了一圈三层的观众席,足有七八百个座位。
此时,观众席上已坐满了人,还有大量平民在外圈围观。好在擂台也非常高,隔着观众席也能看到上面的情况。
两名王太子和一名公主自然是有最好的位置的。
三人在西侧的三层的临时隔间里坐下,正有两名健硕的贵族年轻人走上了擂台,各自拿起用木头包住尖端的剑,礼貌地用剑身相互交击,便在裁判的示意下开始了比试。
两人显然都练过,步伐灵活,运剑自如,招式娴熟,一时间擂台上剑光闪动,人影翻飞,打得异常精彩。
约瑟夫看得津津有味,正想就比剑的事情与安东尼奥聊几句,转头却看到他正盯着四人多高的记分牌,眼中冒光。
场上的一名贵族一着不慎,被对手击中,那记分牌下有人用力一拉,上面的飞轮旋转,带动记分牌上硕大的木片向后翻卷,露出下面的数字1来――1:0。
安东尼奥欣喜道:“果然是自动的,我就知道!”说着,他看向约瑟夫,“请问这是谁设计的?真是太巧妙了,用飞轮蓄力,自动修改记分!否则那人还得爬那么高的木架上才行。”
约瑟夫摸了摸鼻子,笑道:“这是国王陛下的杰作。”
“他真是太厉害了。”安东尼奥道,“我一定要去觐见陛下。”
约瑟夫突然想起来,这位王储好像是喜欢机械,倒是跟自己老爹很有共同语言。
既然找到了突破口,那后面就好办了。约瑟夫便找一些机械的话题来聊,从机床到蒸汽机,从马车避震到自动牵引车――也就是最原始的火车。
近一小时聊下来,直听得西班牙王储双眼圆瞪,手舞足蹈,兴奋不已,只觉得与约瑟夫相见恨晚。
法兰西的王太子才是自己毕生的知己啊!
等两人熟起来之后,约瑟夫又试探问道:
“安东尼奥,您不觉得那个戈多伊有什么问题吗?”
“他有问题?哦,好像他左眼的眼神不太好。”西班牙王储此时已没那么社恐了,摆手道,“干吗要提他?还是说说您刚才提到的那种曲杆传动是怎么实现的?”
约瑟夫不禁苦笑摇头,看来这位堂兄是真没发现自己头上有点儿颜色。
得设法提醒他一下才行!否则等戈多伊开始掌权,再想扳掉他就没那么容易了。
约瑟夫微微眯眼,看来,要先给奸夫妇创造点儿机会。
他正思忖间,擂台上的两人已经比完离场。负责主持的宫廷官吏示意仆人打扫了“战场”,而后高声道:
“接下来,由631号与112号两位勇士进行比试,欢迎他们上场!”
为了公平起见,所有的对阵都是随机抽签决定的。而在抽签之前,谁也不知道那个编号对应的是谁。
两个身影正要走上弯曲的阶梯,就在此时,一名官员跑过去,小声对裁判说了些什么,后者立刻起身宣布:
“631号,您不能进行比试!请您离开这里。”
“这不公平!”擂台旁传出索蕾尔不满的声音,她扬了扬手里的报名凭证,瞪着眼睛说,“我已经报名了,我可以参赛!”
“可您是一位小姐。”裁判见观众们已经笑了起来,顿时更为严厉道,“这不合规矩!”
“我认为,谁的剑术高谁就该站在擂台上。”索蕾尔挥了挥手里的迅捷剑,看向她的对手,“您说是吗?”
她又看向观众,高声道:“他们不应该把冠军赶走!”
那名年轻的贵族小伙子有些尴尬,只得把脸瞥向别处,沉默不语。
裁判可是位有名望的公爵,此时已有些愠怒了,转头对仆人道:“让人把她带走!”
“是,老爷。”
约瑟夫见状皱了皱眉,想起自己能顺利搞到英国人的自动织机,其中还有擂台旁这位中二少女的一份功劳。
于是他起身向裁判示意:“圣西蒙公爵,或许我们可以忽略她的性别。
“利刃可不会在意握着它的人是男是女,只要那人能让它刺中对手,那就是一名好剑客。”
“感谢您,王太子殿下!”索蕾尔用男子的姿势,以剑柄碰触胸口,举帽向约瑟夫行了一礼。
“可是……”
约瑟夫接道:“让她参赛吧,我见识过她的身手,她非常敏捷。”
圣西蒙公爵也不好驳了王太子的面子,犹豫了片刻,终于转身坐回了椅子上,只当什么都没看见。
索蕾尔几步跃上了看台,对约瑟夫欠身道:“再次感谢您。不过您确实做了正确的决定,殿下,您保住了比赛的冠军。”
她又小声道:“您可以下注买我赢,保证您能获得奖金。”
约瑟夫见她一脸自信地看着自己,心里立刻想起了一部古早动漫――《凡尔赛的玫瑰》。难道这位中二美女真的像那个女主奥斯卡一样,剑术冠绝法兰西?
他朝不远处登记下注的宫廷官员示意。待后者恭敬地走了过来,他便抬手比了个五。
索蕾尔见状满意地转身上了擂台。
负责下注的官员有些迟疑道:“殿下,您是要下注500里弗买这位索蕾尔小姐赢吗?”
“想什么呢?”约瑟夫立刻摇头,“是5里弗。”
“殿下,实在抱歉,最低10里弗。”
“哦,”约瑟夫挠了挠脸颊,“那就10里弗吧。”
索蕾尔沿着弯曲的台阶上了擂台,看向约瑟夫的位置,低声自语:
“殿下,您押500里弗可有些少啊。不过这1000里弗的奖金我一定会让您拿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