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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鸦已经飞走,林暮寒稍稍平复下心情,目光再往上移,很快又看到了一具骸骨,头骨如玉般晶莹,看起来极为秀气,但是身躯已经腐烂发霉,就像被水浸泡过黑乎乎的烂木头。
这一次,唐蓉也动容了。
“不知是画师道哪一位前辈?”黑刀白剑面具人看了一眼唐蓉。
唐蓉摇了摇头:“数万年前的事情,我也不知。”
祭山龙脉将死之时,曾有很多大人物联手攻山,只不过没有一人能够离开祭山。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就无人知晓。
除了这两具尸骨,栈道上还挂着其他形态各异的尸身,林暮寒看的头皮发麻。
还好都是数万年前的尸骨,尸骨中的杀气大多被岁月磨灭。
“你们先上栈道!”唐蓉不想耗费灵力,没有驱动众人背后的彩纸。她目光一扫众人,众人只低着头,你看我我看你,没有人敢走第一步。
“放心,不会让你们在栈道上轻易死的。”唐蓉手一翻,祭出一杆小旗。小旗旗杆是白玉雕刻的,旗面也不知是何材质,绣着一巴掌大的白鸟。
“给我!”林暮寒大步走了出去,手一伸将白玉雕刻的小旗握在手里。
“你还小,跟在我后面。”金平粗糙有力的大手拍在林暮寒肩膀上,将玉旗抢了过去。
唐蓉轻哼了一声,道:“拿好,要是栈道出了意外,这可是你们唯一能保命的法宝。”
金平冷冷看了她一眼,左手握着小旗,右手从背后取下一柄铁枪,提在手里,第一个登上了栈道。
虎卫镖局其他人立刻取出兵器,紧紧跟在金平后面。
“好兄弟!”
金平头也不回,大步朝前迈出。
林暮寒跟在虎卫镖局镖师后面,左手暗暗握着凰骨,右手则将祁家先祖的墓志铭藏在袖中。墓志铭可大可小,藏在袖子里跟麻将没什么区别。
途经老僧身边,林暮寒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
老僧半边暗金色的身躯内鼓荡出无与伦比的神威,像一座金色的山峰迎面压来,另一半身躯则如黑色的死海,掀起滔天巨浪,直拍而至。
“都过去数万年了,尸骸还有如此神威,真不敢想象生前是何等存在。”
金平额头出现了豆大的汗珠。
栈道其实有九米宽,老僧的尸身挂在栈道边缘,众人靠着崖体前行,至少也有八米距离,就是这八米距离仍然让很多村民直接跪倒在地。
“真是一群废物!”唐蓉目光冷峻,只能右手掐诀,将普通村民强行推过老僧躯体这段路。
林暮寒一直盯着老僧半边金色的躯体看,想要寻找到一些丈六金身的奥秘。不过他很快就放弃了,丈六金身这种佛门至高无上的不传之秘,怎么可能被他轻易看出门道。
他们走了大半天,途径很多尸骸,都得以安然经过。
此时林暮寒已经身处万丈高崖,离栈道尽头只剩了一小段距离。
意外还是发生了。
一具高大的重甲士兵诡异的跪在栈道上,他手腕被人折断,手中长刀反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血是红的……看起来死了没多久。
林暮寒注意到,一件腐朽破烂的黑袍悬挂在重甲士兵上方一块凸起的尖石上。
没有尸骨,只是一件破烂染血的黑袍。
血是红色的。
红色的血从黑袍一角滴落,在栈道上滴成了一滩殷红水洼。
此时的黑袍就像饱食人血的狰狞鬼物,张开满是獠牙的大嘴注视着林暮寒一行人,方才吸食过的鲜血沿着嘴唇留下,满怀期待等着下一个送上口的祭品。
“走了九重龙道,不献祭一人买路看来是过不去了。”黑刀白剑的面具人盯着黑袍看了片刻,随即冷冷道。
林暮寒知道祭山诡异,没想到如此诡异。
金平感到此地危险,大喝一声“你们别跟着我!”
“不行!还是我来。”
“大哥这个让我来,我家还有兄弟三人。”
虎卫镖局的镖师纷纷上前。
“干什么,都反了天啦?镖局的规矩都敢不遵守了么!”金平喝退众人。
其他人低着头,果然不敢向前。
镖师是刀口舔血的生计,所以无比看中规矩。金平作为首领,他的话就是规矩!
金平一手撕开胸膛衣服,露出长满黑色毛发的古铜色的宽阔胸膛,他大笑一声,左手持玉旗,右手持铁枪大步朝前走去。
其他人不敢向前,都停在原地,吓得大气不敢出。
在离死状诡异的重甲士兵只有三丈时,那件腐烂染血的黑袍突然抽搐了一下。
林暮寒看到一滩黑血从栈道石缝里涌了出来,有点像黑色的丝状粘液,将黑袍滴落的鲜血覆盖。
诡异的是金平并没有看到这滩血,除了唐蓉几人,其他人似乎也没有发觉。
这滩血在栈道上顷刻间扩大,就像狞笑的厉鬼,张开口等着金平自己送进去。
一见到这鬼脸,林暮寒瞬间头皮发麻,忍不住出言提醒:“小心!”
金平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四道人影已经从他头顶飞了过去,落在他前面。
黑血张开的巨口突然消失,那四道人影跪在地上,十指反插进自己胸膛,掏出半颗心脏,青黑色的脸上狞笑着,托着心脏一动不动。
他们的生命献祭给了黑袍。
黑刀白剑的面具人冷冷道:“看你还有点用,先让别人替你一命。”
金平这才明白,千钧一发之际,黑刀白剑的面具人用四名村民的性命换了自己一命。
“你……似乎有点不一样?”黑刀白剑的面具人瞳孔收缩,盯着林暮寒。
林暮寒知道自己出言提醒金平的那一刻,就暴露了一些东西,毕竟闻道境修士可能也看不到那滩黑血。
“爹娘教过一些阴阳风水术,可以看破一些阴物。”林暮寒撒起谎来无比自然。
黑刀白剑的面具人“哦”了一声,半信半疑,没有追问。
金平手中玉旗断裂,旗上一道白光冲出,如晨曦之光,柔和如水。一只白鸟从旗上飞出,在黑血渗出的地方盘旋一圈,然后化为薄薄一层水雾铺在栈道上。
“此地不宜久留,走!”唐蓉第一个冲了过去。
林暮寒速度也不慢,紧跟其后。白鸟化成的水雾将周围一切隔绝,那件腐烂的黑袍猎猎作响,就像水中的倒影,被彻底隔绝。
林暮寒自然明白,唐蓉把玉旗交给自己,是在发生危险时隔绝诡异与不详之物,不会波及到她自己,根本不会保护拿旗的人。
其心如此冷酷,林暮寒只想把她立刻卖进天香楼。
栈道尽头是一堆黑色乱石,也是原来瀑布的源头。走到这里,就相当于走完了神座的“须弥座”部分,来到椅子座面地方。
村民都走惯了山路,走了大半天的栈道还没有体力不支。
林暮寒爬上了黑色乱石,第一看看到的是一个辽阔的黑坑,坑里密布着沼泽和巨石。
这里原来是一座湖,龙脉死后,湖水也就干涸了,成了乱石混合着黑沼泽的死地。
沼泽对面是如屏风一样的山体,沼泽两侧还分布着一些断裂的、被黑血浸染过的山体,形成了神座的椅背和两侧扶手。
有些黑沼泽咕嘟冒着气泡,随气泡翻滚上来的是一些骸骨残兵,所以大片的黑沼泽看起来像是一锅粘稠的骨头汤,只不过这锅骨头汤来自地府罢了。
嗖……
一杆神戟光华刺目,如陨落的流星一般激射而至。空气中风雷激荡,罡气呼啸。
黑刀白剑的面具人手腕一翻,黑刀刀背极其精准撞击到神戟戟尖上,随着黑刀在他身前转动,神戟的方向也随之发生了偏转。
咔擦一声响,林暮寒前方的地面裂开了一道缝隙,神戟插在地上,戟身神力澎湃不息,似要拔山填海一般。
黑刀白剑的面具人一动不动,澎湃的神力只是将他的黑发稍稍吹动。
一名骑将现出了身形,重甲三层,座下黑豹目若金灯,足有一丈高。他身后还有五六名要悬长刀的甲士。
“祁家最精锐的黑豹骑,看来祁家也想分得一杯羹。”唐蓉低语。
祁家最精锐的黑豹骑非族中长老不得调动,哪怕是在祁家先祖墓中被林暮寒敲晕的祁宪也不行,祁家此行看来出自族中长老受益,非年轻一代擅自行动。
那根古藤现世的消息多半瞒不过这些耳目众多的世家大族,或许也是祁家借此机会磨砺年轻一代。
从地理位置来说,祭山还在祁家势力范围之内。
“不得对画师道仙子无礼!”
黑豹骑将闻言识趣退后几步,一青年锦衣玉服在两名老者护卫下从黑豹骑身后走出。
“祁泉?”唐蓉低声,眼神瞬间变得温柔似水。她长相本就极为清丽,超过这世间绝大多数女子,此时脸上冷意散去,只留下仙子韵味,让人心旌摇荡。
画师道以仙子之身行天下,是无数世家大族子弟竞相追捧的对象,世家子弟见了画师道的人一般都恭敬有加。唐蓉身为侍女,对世族子弟亦不敢怠慢,若能嫁入世家皇族,对画师道侍女来说才是真正飞上枝头变凤凰。
“原来是祁泉祁公子。”唐蓉行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