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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裂的道基如无形的玻璃片在林暮寒体内游荡,他的丹田灵气如湖泊般充盈,一块骨片游荡在烟雨迷蒙的湖泊上空,除此之外还有一颗种子。
祁祖涅槃种!
干枣一样种子外皮已经被浸润的恢复了部分光泽,林暮寒一直戒备着这颗种子。
恍惚之间,一个身穿黑色衮龙袍、须发皆白的苍老身影走进林暮寒识海,用不容置疑的威严目光盯着林暮寒的元神。
林暮寒的元神还很浅淡,不够凝实,却在那道身影闯进识海的一瞬间同时睁开眼睛。
有道炉的虚影在林暮寒元神周围浮现,镇压识海。那道身影虽然腐朽苍老,却依然魁梧有力,伸出大手直接将道炉拂开。
林暮寒的身体一颤,额头沁出了豆大汗珠。
土拨鼠闲来无事,嘀嘀咕咕自言自语损了林暮寒半天,也不见林暮寒反驳。他一抬头,盘膝而坐的林暮寒脸色苍白,还有一张苍老的面容在林暮寒稚嫩的脸庞上若隐若现。
“我曹,鬼上身了啊……不对,是有人想要夺舍!真卑鄙无耻。”
土拨鼠从坑里跳出来,拖着锄头绕着林暮寒走了两圈。夺舍乃邪魔外道所谓,卑劣有违天道,向来为修道之人所不齿。
“敢在爷爷面前夺舍?你怕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吧!”
土拨鼠手一划,摘星盘从古老的星河中缓缓落下,镇压在林暮寒头顶。
林暮寒神色一缓。
“哼!”识海中那道苍老的身影威压天地,缓缓抬头,无形的势笼罩了林暮寒识海的每一角落。
天地大势,浩浩汤汤,将从天而降的古星河隔绝在外。
他拂袖负手,大步而来,就像君临天下的帝王,一寸一寸丈量着自己打下的疆土。
他没有对林暮寒的元神出手,而是一步步接近,仔细打量着这个年轻的后生元神。
穿透了空间,有狞笑的厉鬼趴在林暮寒肩头;时光逆流,有伟岸的身影背对生机绝灭的残破星河;阴阳相隔,青色纹络交织成网,束缚万道。
他连退三步,威严的双目中似乎有些意外,身上杀意逐渐消散。
“莫非一切都是天意?”
一声长叹。
一瞬间后,他又突然有了某种轻松的神色,不再像个威严的君王,而是卸下欲念伪装的普通而疲惫的老人。
重重叠叠爬上眼角的皱纹,灰白散乱的须眉预示着眼前的老人早已不再年轻,黄金岁月远去,雄心壮志埋葬,留下了暮气沉沉的魂魄。
夺舍一事阴毒无比,为天地不齿,洞察到自己对眼前少年的元神无能为力之后,他心底反而生出了一种解脱感。
“我的生尘药……”土拨鼠有些急了,摘星盘被风雨剥蚀的坑坑洼洼的表面亮起古老一角杀阵。
林暮寒突然轻启双唇,闭着眼睛用稚嫩的声音道:“别急!没人能动本王。”
土拨鼠一愣,一双圆圆的眼睛盯着林暮寒眉心瞅了半天,嘀咕道:“这小子还真邪门……”
“哎老头……”林暮寒元神开口。那道已经转身的苍老身影一愣。
“你也看到了,小爷……啊不本王被人欺压,随时可能双腿一蹬就归西了,主要原因就是缺少世家皇族的秘术神兵。”
“你不留下点神兵古术什么的,万一我再被人追杀死翘翘了怎么办?到时候你最后一丝重生的机会就没了。我成长起来,可以助你重生,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林暮寒看出来了,眼前这身影现在根本不敢对自己元神下手,自己心惊肉跳了大半天,没点补偿怎么能行。
更何况,祁祖有重生的欲念。他灵魂深处潜藏的诡异阻止了祁祖夺舍的想法,选择一条更为稳妥的重生之路。
时光逆流、阴阳相隔的场景林暮寒并未觉察到,他仅看到有诡异缠绕着自己灵魂,祁祖因此罢手。
很快,识海中那道魁梧的身影似乎晃了一下,沉默片刻,他的身体很快动了。
他没有对林暮寒的元神下手,而是在演示一种古朴刚猛、携天地之势的剑诀。
剑诀很简单,只有七式!
七式最简洁纯粹的杀伐剑诀。
就是这七式剑诀,借天地之势,横扫千军,一往无前。仿佛融合了天下最刚猛暴烈的杀伐大术,有势压天地之伟力。
祁家平天诀!
这是一种外家功夫,一种追求借天地大势的极致杀伐手段。哪怕林暮寒体内没有一点灵力,也能借天地之势斩出这七式。
这七式剑诀诞生于古老的神战之地,是千军对战的终极杀戮手段,威能完全取决去施展者对天地大势的掌控,对杀伐之道的领悟,而不是自身境界的高低。
法术势,掌势者走了和术、法完全不同的一条路,三条路殊途同归,归于一道。
识海中那道身影只将平天诀演示了一遍,就此消失不见。
祁祖的涅槃“神种”在不经意间晃动两下,就此沉寂下去。
平天诀的七式早已经烙印在林暮寒的识海中,林暮寒欣喜若狂,祁家平天诀是镇族的秘法,连嫡系子弟都不见得有资格修习。
最关键,平天诀与林暮寒如今的身体状况无比契合,哪怕没有道基,林暮寒借助天地之势和自身的杀伐之道,依然可以横扫敌手。
林暮寒睁开眼睛,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
祁祖那枚神种安静沐浴在林暮寒丹田浓郁的灵气中,看不出有丝毫生机。
“虱子多了不痒,光脚不怕穿鞋。”林暮寒反而没多少担忧,只要自己变得足够强,就有办法解决这些麻烦。
“你还是你么?”土拨鼠一脸狐疑。
“我怎么不是我?”
“那你怎么证明你是你?”
“码的……”
林暮寒彻底无语了。
土拨鼠一双眼睛眯着:“除非你能记起来生尘药放哪里了。”
林暮寒威胁道:“种生尘药的玉池你还要不要?不要我收走了。”
土拨鼠立刻急了,一溜烟溜到了坑里,挥着锄头继续绕着玉池。
“算了,看在你有帮我意图的份上,就不抢你玉池了。”林暮寒扭了扭有些僵硬的脖子。
主要原因是林暮寒还不会培育神王药,万一把这刚复苏的生尘药养死了,自己罪过就大了,就太对不起“刃”了。
“该死的臭小子,连大爷的药池都不想放过。”土拨鼠一边提防着林暮寒,一边飞快的挖着坑。
忙了一个时辰,土拨鼠终于大功告成,将整个玉池都挖了出来。
与此同时,林暮寒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微妙。
坍圮的神庙看起来古老而神秘,庙门半开着,岁月将神庙门柱剥蚀成了黑乎乎的烂木头,几乎看不出本来色彩。
神庙内黑魆魆的,被黑暗笼罩。
黑暗浓的如化不开的墨,林暮寒双目化神炉,依然看不穿这诡异的黑暗殿堂。
不安的感觉愈发的强烈。
土拨鼠手舞足蹈,在玉池四周刻上繁奥的阵纹,拍了拍爪子,道:“终于大功告成。”
玉池在飞速的缩小,被摘星盘吞入腹中。
嘎吱一声,神庙腐朽的庙门摇晃了一下。
死一般的寂静!
林暮寒和土拨鼠面面相觑,下意识做好了防备。
神庙中的黑暗依然浓稠的让人窒息,犹如荒兽血腥的大口,肆意吞噬着仅存的光明。
“你有没有发现,好像越来越暗了……”土拨鼠小声嘀咕。
“我又不瞎,能没发现嘛!”林暮寒无语。
到了他这种境界,夜晚与白天无异,数十里外可以分清蜜蜂有几对翅膀。
此刻,唯独神庙中的黑暗蒙蔽了林暮寒的双眼,连人的轮廓的瞧不清楚。
“我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土拨鼠躲在摘星盘后面,狐疑道。
林暮寒翻了个白眼:“能对劲就怪了!你没看到前面多了个人影……”
一瞬间,两人毛骨悚然,汗毛根根竖起。
两人脚下不是凌乱的碎石,而是带有独特霉味的青砖铺地。
现在,一人一鼠总算勉强看清了四周的景象,庙门在身后咯吱摇晃着,半边倒塌的柱子和碎裂的灯盏门窗混杂在一起。
两人竟然不知不觉身处神庙内!
坍塌的神庙似乎无视了空间的限制,在林暮寒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直接将林暮寒吞了进来。
“真真……真闹鬼了……”土拨鼠上下牙磕磕碰碰说不出话来。
林暮寒真对他无语了。这只老鼠连祁祖的墓都敢盗掘,现在装作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骗谁呢?
于是,林暮寒往土拨鼠身后闪了闪。
滑腻的黑血无声流淌到土拨鼠身前,浓稠的黑暗在这一刻好像被稀释成了一层薄薄的灰雾。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在跪坐在两人前方。
他一袭黑衫,头发枯白,眉心裂开一道极窄的缝隙,殷红的血从眉心冒出,沿着眼睛鼻翼嘴角一路流下。在越过腐烂干枯的咽喉时,滴落的鲜血一瞬间变成了黑色。
滑腻粘稠的黑血在他身前汇聚成浅浅的水洼,就像在青砖铺成的地面上泼了一桶黑油漆。
林暮寒注意到,他的眼睛没有瞳孔,呈现一种生机绝灭的灰白颜色。
透过这双眼睛,林暮寒看到了一种绝望到窒息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