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着拎了拎那个灭火筒。
那是一个老式的灭火筒,不知在旧校舍里放了多久,早就生锈报废了。
然而那灭火筒旧归旧,因为是公共区域的消防设备,体积和重量都不小,警官掂量了一下,入手估摸着得有十斤重,要抡着这么一块铁疙瘩,一下一下直到把人的脸砸烂,确实很需要一点儿力气。
“可惜监控里只拍到了这个人。”
柳弈掰开死者变形的下颌,仔细检查他的牙齿。
“多颗龋齿,基本都没有处理过,口腔卫生不怎么样……下颌左侧第三磨牙萌出,右侧第三磨牙因横向阻生半萌出,上颌的两颗第三磨牙刚刚露了个头……”
他说出了自己对于死者年龄的初步推测:
“大概在十八到二十五岁左右吧。”
所谓的第三磨牙,也就是俗称的“智齿”,它们一般在成年后开始萌出,二十五岁左右萌出完毕。从死者的口腔来看,他的四个智齿还有两只仍然在长,说明年纪确实不大,应该在智齿萌出的年龄段内,最多不超过三十岁。
这倒是和他身上T恤、裤子和鞋子的款式挺相符的,看着就像是没什么钱的年轻人会选择的便宜货。
少了衣服的阻碍后,男死者身上的伤口就愈发分明了。
从特征性的盲管创口来看,致命的凶器定然是一把刀子,探针探出的最长深度是十二厘米,说明刀刃至少在十二厘米以上。
另外,柳弈和老彭对照了一下两名死者的伤口形状,发现一个很有趣的事实——虽然两人都死于刀刺伤,但杀死女生纪秀慧的刀子,和杀死无名男死者的刀子并非同一把。
男死者的创口成两端对称的两头尖中央宽的梭形,说明刀具是两侧开刃的类型,比如军刀或是匕首一类的刀子。
而纪秀慧身上的伤口却呈现典型的锐角三角形,一侧底部平坦,另一侧创口尖锐且平整,证明这应该是刺刀、水果刀一类的单刃穿刺器。
沈青竹正在给伤口拍照,闻言抬起头,“问题是,不管是双刃的还是单刃的凶器,我们在现场都没找到。”
柳弈他们非常仔细地勘察过案发的旧校舍及周边区域,甚至连附近的垃圾桶都没放过。
然而很可惜的是,他们没能找到任何疑似凶器的刀具,或是可能是凶手丢弃的诸如用过的手套、沾血的纸巾之类的可疑物品。
“是啊。”
老彭也叹了一口气:“不止凶器,那小子的外套也丢了,估计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都被凶手给带走了吧!”
在监视器里,柳弈他们分明看到这个穿灰T恤的小子用一件深色的外套包住脑袋遮了脸的,但后来他们哪里都没找着那件外套,问了这几天负责清理公共区域的保洁人员,也纷纷称自己没见过那么一件衣服。
“现在只能看出这男的挺年轻的,手脚看起来像是习惯了干粗活的,早年应该务过农……还有牙蛀了也不去补,没有口腔卫生的概念,经济情况应该不太宽裕……”
毕竟很快就要毕业了,江晓原的目标是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优秀法医,于是处处留心柳弈在工作时的样子,也试着像他老板一样总结归纳,进行受害人或是罪犯的人物侧写。
“……嗯,你们不是说他爬树跳上墙头,把墙上的监控给扒拉走了吗?”
江晓原说道:“这么说他身手应该很灵活咯?还会用玻璃刀割开窗户……听着……感觉像个惯偷啊?”
“可是惯偷一般不敢伤人。”
旁听的警官听到这里,忍不住开口说话了。
他调到警局前做了两年的基层民警,辖区刚好是小偷们最喜欢下手的城中村,对此自觉很有经验。
“再说了,他进学校就算是想偷东西,那也该去宿舍吧?跑进废弃的旧校舍里干嘛啊!”
第152章6.Insidious-11
警官的疑问一提,大家都沉默了。
到学校盗窃财物的偷儿并不罕见,就算偷不到现金,学生们的贵价电子产品也是很方便偷盗和变卖的赃物。
可是,就像警官说的那样,即便真有人要偷东西,那也该到宿舍或是办公楼这种值钱物品多的地方去,跑进废墟似的废弃校舍里有什么意义呢?
更何况,惯偷一般都不会伤人。
毕竟入室行窃的量刑可比持刀伤人乃至杀人轻得多了,除非穷凶极恶之徒,一般不至于丧心病狂到如斯田地。
这案子蹊跷之处实在很多,众人暂时按捺下心中的疑问,继续进行尸检。
“这两人死亡时间应该差不多。”
彭法医在现场时已经初步推断过死亡时间,现在两具遗体都上了解剖台,他们就能更细致地检查和对比二者的尸体现象,确定死亡时间判断是否有误了。
女学生纪秀慧和不知名男青年的遗体都已出现了腐败迹象,身体关节尸僵消失,角膜呈现浑浊的不透明状,胰腺自溶明显,腐败血管网开始浮现,腹部也出现了尸绿。
结合这几天的气温推测,柳弈觉得彭法医先前判断的两到三天应该是比较合理的,可惜想要再缩小时间范围,比如精确到小时,恐怕就有些困难了。
“这姑娘手上有好几道抵抗伤。”
彭法医仔细记录着死者身上的伤痕,“右手大鱼际肌上一道,手腕上一道,左手背上也有一道……而且她身上的刺创和砍创也都集中在颈部、前胸和腹部处……看样子,凶手应该是正面袭击的她。”
“这么说,凶手很猖狂嘛!”
旁听的年轻警官摸了摸下巴。
这位兄弟本就是个憋不住话的E人,刚好这又是他参与侦办的第一桩凶杀案,尤其显得紧张和兴奋,“凶手是看着对方是个小姑娘无力抵抗,才敢拔刀冲上去就刺的吧?”
确实,从大量案件的统计中可以得知,凶手正面直接袭击受害人的情况通常有几个特征,他们一般手持致命凶器,对自己的体格和力量比较自信,且受害人一般较为弱小,比起成年男性,更多的是女性、老人或是孩童等。
而柳弈负责尸检的那名不知名男青年的情况却完全不一样。
从伤口的生物学反应可以看出,凶手的第一刀是从他背后下手的。
刀尖从右肩上缘斜斜刺入,扎在了他的肩胛骨上,没能突破骨头的坚固防御,只留下一道3.5厘米深的盲管状刺创。
很显然,男青年被袭后带着这个伤口挣扎逃跑了不短的时间,血从伤口渗出,染红了T恤,又顺着脊柱流到了他的裤腰里。
然而凶手的下一刀从斜后方刺在了他的脖子右侧,刀尖扎破了他的颈静脉,一击就直接卸了他的反抗之力。
大静脉受伤虽不至于像动脉那样血飚出一个扇形,但出血量也足够汹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