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烫疤

周六的早晨，本来应该是程宸羽赖床的美好时刻，却在八点铃声惊扰中磨磨蹭蹭下了床。

淋浴室里，程宸羽满嘴泡沫机械地刷着牙，依旧不明白昨晚为什么答应某人今天早起去打球。倦怠的脑子里好像还残留着昨晚背下的其中一条公式，现在就像是降头一样击垮了自己所有的生机。

为什么啊……究竟自己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答应程晚星过分的“军训式”安排啊……

楼下，程晚星细嚼慢咽吃着早餐，程宸羽也在刘婶惊讶的表情里落了座，声音无力地说“我想喝一杯热牛奶。”

刘婶忙不迭去厨房拿来，程晚星却插嘴提议道“别喝太多，我怕你吐。”

程宸羽扁着嘴反抗“路上就消化了。”

“随你便。”

等两个人吃完，李染正好下楼，眉眼好像带着歉疚“宸羽，麻烦你了，那个司机今天临时被云霆叫走了，只能让晚星和你挤一辆车。”

程宸羽用不怎么在意的表情说道“无所谓，车的空间很大。”

“母亲，那我走了。”程晚星随后说道。

李染摆摆手走到客厅“下午早点回来。”

程宸羽接着摊开手，不怎么在意道“这我可不能保证。”

李染只能退而求其次说“没事，你看你的时间，不行就让晚星在那里等着，只要丢不了就行。”

两个人没再多说什么就离开了，坐上车的后座，程宸羽随口问道“知道怎么说吧。”

司机在前面回答着“明白的少爷，我不会多嘴。”

程宸羽点点头就闭目养神了，这个司机跟着自己时间久，除了程云霆，只听自己的，而程云霆从来不会过问程宸羽的行踪。

这是尊重，也是放纵。

没过多久，车就开到了体育馆门口，程宸羽边下车边吩咐“应该晚一点再回去，我会打电话通知你。其余的你看着应付。”

司机回过头认真说道“明白少爷。您注意安全。”

程晚星紧跟其后下车。进了馆里，程晚星才问“就我们两个吗？”

“不然呢？你还想见谁？”

程晚星不甚在意说“我以为那天见到的你的朋友也在。”

程宸羽拍着篮球解下背包，回头说道“怎么？还想认识我的朋友？觉得他们打球打得更好？”

程晚星也放下书包，跟上程宸羽的脚步来到了篮球场地，突然接触到全新的环境实在过于新奇，这也不像上次来只能坐在观众席观看，而是真的走到了球场上，接着去触摸篮球，去奔跑，去刺激所有感官带来的刺激。

过于激情澎湃的心情完全忽略了程宸羽嘴里的嘲讽“那天我看了，你打球最好。而且……我以为你不只教我一个才问的。”

程宸羽把球扔了过去，示意程晚星拍拍“切，马屁拍的不错，就是不知道篮球天赋有没有那么好了。”

“来吧，试试手感。”

程晚星接过篮球，就有些爱不释手，本来程宸羽的篮球就很不错，一看就是精心打理精挑细选的，这也让程晚星更加感受着新鲜事物的冲击。

啪…啪……篮球拍打在场地上的地板表面，产生出一种规律又独特的声音，是美妙的，也是充满力量的。

程晚星想，他终于明白男孩流连于篮球场下挥洒的激情了，那才是热血沸腾的青春，那才是充满活力的热血。

程宸羽看着对面少年亮起来的眼睛，青筋暴起的肌肤，还有慢慢分泌出来的汗液以及逐渐生动的面孔。

这一切的一切，都沾上了自己的味道。因为我，程晚星变得不同。因为我，程晚星获得自由。

程宸羽今天接收着不同于往常运动场上的躁动，这一次是心灵的冲击和满足。他想，这种特殊的情绪，是程晚星带来的。

可是……为什么是他呢？

程宸羽没想明白。紧接着在离近一点的教学中，程宸羽注意到了程晚星左手上那个熟悉的腕表。

“打球的时候，还是把表卸掉。不然被球砸到的话，就坏掉了。”这完全是出于好意的提示。程宸羽说着就接过球，抬起下巴让程晚星整理自己。

程晚星右手摸上了左手腕表的位置，边摸边问“能不取掉吗。”其实这更像是自言自语。

程宸羽不解道“你随便，但是砸坏了，你不得重新再买吗？”

良久……程晚星动了，他慢慢走到了看台的椅子前，三两下解掉腕表，随意地放在书包上面就转过头走来。

程宸羽刚想说，你放在上面被别人偷了怎么办？你不是挺宝贝的吗？就看见了程晚星腕表底下有些突兀的……痕迹。

疤痕？

程晚星没有拘谨躲藏，甚至还举起手做着接球的动作，毫不避讳让程宸羽看到。过渡不同的皮肤纹理在程宸羽眼前定格。离得近了才发现这更像是烫伤。

可是程宸羽的手腕处怎么会有烫疤呢？

是不小心有的？还是……

复杂慌乱的思绪被程晚星的声音打破“愣着干嘛？球给我。”

程宸羽收回思绪，克制着自己专心打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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酣畅淋漓的上午就这样迅速地过去了。接近两点，程宸羽才扼住了激情四射的程晚星“给。”矿泉水通过一个完美的弧度落在了程晚星手里，篮球啪嗒啪嗒慢慢降速，停在了篮球场地的木地板上。

“收拾一下，我们去吃饭。”

“再打一会吧。”

“你早饭吃得死多，我就喝了牛奶，尿几泡就没了。赶紧地，吃饭去。”

程晚星低着头，服软似的去捡篮球。

两个人这一次没有选择麦当劳，可能程宸羽心里还仅存着一把自律的秤，有一下没一下就冒了出来“走，今天带你尝尝我的最爱。”

就当程晚星以为对方摒弃垃圾食品而选择了什么好东西时，就被带着来到了一个……一个没什么招牌的，路边摊。

上面红色字体潦草地写着，辣滋滋麻辣烫。

……短暂的僵硬后程晚星就被拽着走进了这家没什么“体面”的馆子。

别说，人还挺多的。

程晚星又一次被安排在了角落的位置等待程宸羽挑菜买单。也可能是程晚星过于好养活，没什么忌口，什么都吃，所以程宸羽从来不会问，全是按照自己的喜好挑选。

反正程晚星什么都吃。甚至上次在麦当劳许多程宸羽吃不下的，程晚星都一一解决了。

程宸羽不知道的是，程晚星吃别人的东西，程宸羽是第一个。

根本看不出来，相比于程宸羽的大大咧咧，程晚星不显山不露水的竟然有洁癖。

也可以说是精神洁癖。因为他可以忍受贫穷的住所环境，却忍受不了自己讨厌的、不熟的人用过的东西。

譬如李染吃过一口的面条，以及程云霆吃过一口的蛋糕。

只有程宸羽不知道，这个他以为没什么所谓的家伙，总把自己当做一个例外，一个特殊。

吃了这么不太简单的一餐，程宸羽摸着肚皮赞叹道“怎么样？是不是还挺好吃的？”

程晚星点点头，其实自己在之前和李染生活时，也会偶尔吃这些东西，那会也会觉得好吃，因为李染只有手头宽裕或者好心情的时候才会带着程晚星吃，如今再次吃到，却是不同的心境。

其实，也没有那么好吃，只是眼前这个人的笑容，看起来单纯而美好，自己不忍心打破一点。

“很好吃。”

……

回到体育馆的两个人依旧感觉肚子撑撑的，程宸羽特别不好意思地说“不该拿那么多。”

程晚星在旁边应付“确实，而且还吃光了。”

程宸羽：……

骂人不必这样拐弯抹角。

程晚星：我有吗？我有直接说你是猪吗？我没有。

过了一会，程晚星看着球场上人越来越少，就打算卸掉腕表站起来活动活动。

一边的程宸羽还是没忍住“李忆辰，是你原来的名字吗？”

卸掉腕表的手指立刻蜷缩，指尖在接触冰冷机械时毫无感觉，力道也就重了些。语气却不轻不重问道“你从哪里知道的。”

程宸羽观察着对方的表现，手掌隔着篮球感受着力量“在我拿回家的户口本上。”周五的时候，程宸羽被班主任柏老师叫到办公室，拿到了开学登记档案每个人都需要上交的户口本，程宸羽的户口本因为是最后被程云霆助理送来的，所以也是最后返还的。

阴差阳错，最后由程宸羽领走带回家给程云霆。

程宸羽一直觉得自己自制力很好，却也在空无一人的教室犹豫着想要打开这充满秘密的户口本。

爸爸说没有和李染领证，是真的吗？他会不会还是把自己当做小孩，然后把李染和她的儿子霸占在这本原来和谐的一家三口的户口本上？

程宸羽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去怀疑，甚至是揣测。

但是，万一呢？在真相还没有摆在面前时，程宸羽敢去赌上自己所有的信任吗？

手指遵循本能翻开了怀疑的序幕，还好……还好那里依旧是柯冉的位置，如果说唯一意外的，那就是自己后面那张空白多加了一页。

属于程晚星的一页。

程宸羽松了一口气似的，至少还没有到最坏的情况。至少……这个人自己还不算讨厌。

意外发现的还有，曾用名那一栏的李忆辰。原来程晚星丢失程家的那么多年里，叫的是这个名字。

程宸羽想，也不算太难听。

思绪回到篮球馆，程晚星也听出程宸羽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些，语气稍微重了一点“别叫这个名字，难听。”

程宸羽扭头发表自己的观点“不会吧，我觉得那个辰就和我的宸……很有缘分的感觉。忆辰……感觉像是在说你在想我一样哈哈哈哈。”

程晚星愣神想着，这个人也挺自恋的，最后那么一点关于曾用名的别扭也逐渐烟消云散。

“我倒希望那个辰是你的宸。”至少不是一个第三者为了满足私欲而创造出的东西。

“挺好！那你就叫李忆宸好啦。”程宸羽像是开着玩笑一样说道。

“李忆宸……忆宸。”程晚星摸着自己手腕的凹凸，嘴巴嘀咕着一些自己都不懂的情绪。

程宸羽当然看出来了程晚星的动作，想趁着眼前的气氛去打探“你手腕上的……怎么弄的？”

程晚星停下了动作，像是心不在焉说道“烧水烫的。很久以前的事了……”说着也就起身往球场上走。

篮球一拍一拍响起了清脆的声音，程宸羽莫名觉得程晚星没有讲完的后面才是重点，但是那莫名低迷的状态还是止住了程宸羽所有的好奇。

跑上前一个弯腰抢走了程晚星手里的篮球，边跑边喊“被抢走了吧。”

“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