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束阳光刺眼地出现,却像是希望和幻想一样闯入程晚星心里,坦坦荡荡无知无畏。
一月二十三号的这天程晚星才终于知道,对于相爱的两个人而言,身份、阶级、习惯、背景和血缘从不会成为枷锁,变得难于跨越消灭,因为爱就是唯一的答案,它诉求出一个人的欲望和追求,也改变着一个人的命运轨迹。
程晚星比任何人都清楚,程宸羽的坦言有多么艰巨且困难,他不是自己,清楚地知道那层模糊的血缘是假象,也是一个压根不存在的问题。
这也让程晚星明白,他一直以来看不透程宸羽的最后一层情感,其实是疯狂。
程宸羽在极具约束力的漂亮壳子里藏着的是扭曲且大胆的灵魂。
就像六岁的程宸羽,想用一个精致的牢笼困住飞飞的一生,用以陪伴自己作为它渺小又宏伟的使命。
就像十岁的程宸羽,可以不顾被掠夺被抢伐的恨意坦荡地接受着一个完全陌生的男孩,允许他住在自己的家里,允许他报以目的接近自己唯一的亲人,允许他别有用心地试探和讨好。
程宸羽是一个疯狂的病人,用着礼貌而规矩的面具骗过所有人,然后可以在一个醉酒过后清醒的早晨,对着自己想要留住的追求者,也是自己同一个父亲的qin弟弟,说着伟大又荒诞的逃离计划。
程晚星却知道,这不是试探也不是玩笑,这就是程宸羽最终的,对于自己真诚告白的回复。
再等等…等我们长大一点……
“好,这是约定。”
“一个提前告知答案的约定。”
晨曦打入房内,透过半拉住的窗帘显得温暖而虚妄,床上的两个人谁也不再说话,谁也不再动作,只是维持着一个相拥着的姿势,在封闭的空间里享受最后的安宁。
和谐又浪漫……
在中午十二点之前,三个男生不约而同一起走出酒店大门出来觅食,等出现在一家不闹腾也不安静的市井小店里点了餐等候时,柯苋才莫名其妙,带着审视问道“你们两个不回家吗…和我闹呢?”
程宸羽无视那道一直粘连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不客气地回道“我请客。”
“老板,再加一份招牌牛肉!”
双程:……
柯苋闹腾完,才小声嘀咕着提醒说“麻烦你们二位注意一下场合,不是谁都和我一样,心理这么强大!”
某个自称“心理强大”的人在昨晚一夜的辗转反侧里推敲出了一个最合理但也是最不可能的结论——来者确实是程宸羽的男朋友,却也是程宸羽同父异母的qin兄弟。
本来还觉得自己的想法天马行空,直到现在…看着面前这两人的眉来眼去……
柯苋想自戳双眼,明哲保身都来不及啊。
“苋哥…你在胡说些什么……”
“拜托,我不瞎,而且你要连我都瞒吗?”柯苋的眼睛不像是平常那样懒散,反而锐利地像一头鹰。
“我…我们确实没有谈,咳咳……但却也…”
“苋哥你是自己人,我不想瞒你,但确实是我在追宸宸,他还没同意。”程晚星先一步揽下所有的责任和疑惑,将矛头和问题放在了自己身上。
柯苋皱着眉不屑一顾道“我能看不出来你喜欢小宸宸?但你别想着和我打近乎,我不吃你这套!”
程宸羽随后紧接着说“苋哥…我。”
“行了行了,看出来了,你就是袒护着吧,我不为难他。”摆摆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这护崽子的模样,我真的不想说你!”
程宸羽低着头,一副被教训了的模样。
程晚星立刻挡在程宸羽前面的架势回道“苋哥,你是宸宸最不想隐瞒的人。我是知道才对你坦诚相待的,所以……你别为难…”
“知道了知道了!两个小屁孩你一句我一句,到头来就我一个是最没良心的坏蛋了?”
“对不起苋哥…”
“别了,你有什么需要给我道歉的?这都是你的自由,我尊重。只是……这太难了,对于你的那些。”
“我知道的。”程宸羽抬起头,眼睛里的东西柯苋看得清楚,是坚定不移的决心和一意孤行的勇气。
可能……那个时候的爸爸也是这个样子的吧?
“但那是我的未来,我想要拼一把,赌一次。”
“好,走不下去了,你苋哥替你兜底。”
“苋哥……”程宸羽望了过去,两双视线被对了起来,饭桌下,一双紧贴的双手也安抚一般摩擦着。
……
等回到程家别墅,在客厅等待的除了一脸严肃又有些慌张的程云霆还有难得一起出现的李染女士。
“怎么才回来?”
“爸爸,我和苋哥吃过午饭才回来。”
“昨晚我怎么打你电话都没接,最后还是晚星接通了才知道你都睡了?”
程晚星知道这是在问自己怎么会出现在程宸羽身边的原因,随后不紧不慢回答了起来“是我想出去玩还能见一见苋哥,最后求着宸羽哥哥才勉强同意的。当时又太晚了,所以就没打招呼。对不起父亲……”
程云霆摆摆手,不甚在意“下次别这样了,让家里人担心。”
李染在旁边本来只是做一个背景,知道这句话是点了自己,随即马上说道“是啊,让父母都担心死啦。下次可别这样了!”
程晚星没什么表情,却也十分规矩得体地回答“是,下次不会了。”
程宸羽下一句就有了逃离的意思“我们要上去休息了,爸爸你也担心了一晚,要不您也……”
“对,你们两个快回去休息休息,外面到底不如家里的舒服,昨晚也肯定没怎么睡好。”
这句话让本来想单约程晚星的李染有了退意,这可能就是李染也专门下楼等候的理由吧。程晚星当做看不明白这样的暗示,跟在程宸羽后面一起上了二楼。
虽然只是几个眼神交流,两个人也有了一点实质性躲闪的心虚,所以很快就钻进了自己的卧室,整理心绪。
程晚星一回到卧室,就发现了同自己离开时大有不同。
虽然这样的感觉暂时找不到理由,并且床上还有书桌都没什么被翻动的痕迹,但是程晚星却觉得怪异。
又观察着,对比着慢慢走向书桌,坐了下来,感觉着和记忆里的离开有什么区别。
微之甚微。
最后,程晚星又坚定地不以为这是他的错觉,麻利又快速地查看起书桌抽屉最底端那个不怎么起眼也不怎么顺手的抽屉位置。
拉开,摸找,拿出。
一个古旧又简陋的铁盒出现在程晚星手中。用自己那双粗糙干净的手指触碰上了锁的开合处,心里的紧张和怀疑才落下去一点。
程晚星无比清楚,这间房子对于自己而言,哪里都不重要,哪里也不需要,但只有这个古旧而简陋的铁盒却拥有自己最隐秘也最珍贵的唯一宝藏。
程宸羽摩挲着铁盒的表皮,硌手的粗糙,铁锈的腐烂,这些都被程晚星忽略无视,好像万物万事都还没有手里拿着的这个废铁重要。
……
卧室外,二楼楼梯处,李染没有直接走进自己卧室的拐角,而是走向程宸羽程晚星房间的方向。
李染早就憋不住了,有一些一直疑惑一直困扰的问题想要一探究竟,无知无觉间连脚下的步子都有些慌张局促。
眼看马上就要经过程宸羽的卧室门,走向程晚星的那里。却不想一道声音乍然出现在自己的身后。
“他们玩了一晚,你也该让他们好好休息休息了。”
李染卡顿着转过头,茫然无措地看向二楼楼梯拐角处站立的程云霆。
李染慢慢走了过去,收起一些特别着急的情绪说“是啊…是我考虑不周了。”
程云霆别过眼神,看似是关心,实则是警告,并一字一顿说了出来“晚星受的苦很多,你对他不要太苛求。”
李染慌乱了一瞬,大脑思考起来这句问话是因为什么。却又不断被自己一个又一个否定,莫名其妙的李染有了一点的抗拒“苛求?……苛求有用吗…”
程云霆知道这是在话里有话,李染是想说自己的偏心。
沉默不语下,程云霆转头上了三楼,轻轻又闷闷的话也像是一道重击攻击了李染的面门:
“那也是你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