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能够得到足够的报酬。”
谢依把染着血的长剑摆放在祭司的面前,这是一柄装饰用的剑,剑柄上镶嵌着漂亮的宝石,剑身银白且细长。
此刻它将近一半的剑身都沾着血,原本毫无锐气的装饰剑多了些嗜血的味道。
“请等一下。”
大祭司用指尖沾了剑上的血,然后闭上眼睛,谢依能感觉到他身上传出的神秘气息,很显然,大祭司在和他的女神沟通。
他们没让谢依等待太久,不过一分钟就已经结束交流。
“这的确是塞希图斯的血液。”大祭司温和地说,谢依发现,大祭司对待他的态度肉眼可见地变好了许多,连语气里也含了些关切:“巫师阁下,您有受伤吗?”
太现实了,真是太现实了。
现在看见他有用,都会主动来关心他了。
谢依对大祭司的态度并不因为对方的关切而缓和,他冷漠地回答:“一个普通人类,即便他是国王,他也无法摆脱巫术的控制。”
他对自己有没有受伤避而不谈。
大祭司也没有追问,现在谢依在他眼里,是一柄相当锋利的剑,能够帮助他们刺穿敌人的心脏,对待谢依的态度和从前完全不一样。
“既然您已经向我们展示了一些诚意,那么我也应当投桃报李。”
大祭司微笑着说:“您知道塞希图斯为什么如此不同吗?只有异世界的人才能杀死他,您想不想明白其中的原因?”
谢依很想,但是他要维持他的人设。
巫师往身后一靠,一幅强忍着不耐烦的样子:“说吧,我在听。”
大祭司完全不在乎谢依的不耐,他脸上的微笑还是一如既往,连弧度都没有变过。
他慢条斯理地讲了起来。
谢依一边表演自己的不耐,一边竖起耳朵仔细听。
他简单的总结了一下大祭司的话。
首先,塞希图斯如此不同的原因是因为他受到了这个世界规则的保护,然而塞希图斯是个凡人,这个世界的规则不保护天空女神这位神明,而跑去保护塞希图斯这么一个普通凡人,十分不合理,规则或许出现了一些问题。
身处于这个世界的生灵,不管是凡人还是神明,都处在这个世界规则的管辖之下,但是异世界的人就不一样了,他们并不诞生在这个世界,自然也不受这个世界规则的管辖,他们可以完完全全的杀死塞希图斯。
其次,也就是大祭司长篇大论的内容:塞希图斯必须要被毁灭,原因不仅仅是因为他未来会毁灭世界,还因为他极其不敬的举动,这个卑微的凡人竟敢造神!
“神明绝不容许这样的亵渎者活在这个世界上。”
大祭司总结道:“神明生而高贵,凡人只能跪在地上祈求神明的怜悯,但是现在,塞希图斯居然妄想通过他那种可笑的手段硬生生造出一个神明,尽管他永远也不会成功,但光是他这种痴心妄想...
#亵渎之举,就足以让我永远诅咒他的名字。”
谢依曾经在达奇王国的王宫里系统的了解过这个世界神明的诞生,根据记载,天空女神原本也只是一个小村子里的神明,因为多变的天气被人民造出来,希望通过跪拜神明让神明顺应他们的愿望。
只不过随着时间的发展,天空女神的信徒越来越多,祂才从一个无名村庄里的小野神成为了现在高贵的“天空女神”。
怎么就生而高贵了?
谢依没有把内心的想法说出来,他并不傻,在别人的地盘上最好谨言慎行,不要轻易惹怒对方。
“如果您愿意为天空女神效劳,女神会给您无上的恩赐,您想要无尽的寿命,无上的权利,女神都会赐予您……”
大祭司开始招揽,怂恿谢依快点把塞希图斯干掉,完成任务之后来找女神领奖励。
谢依打了个哈欠:“谢谢,我只爱钱,嗯,还有各种材料。”
大祭司:“……?”
这不太合理吧?
这些东西比得上永生和权利吗?
巫师似乎是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他站起来,不想听了,“把我的报酬结一下,我从来不白干活。”
他的下巴对着染血的长剑扬了扬:“你看着给,我知道你明白分寸的。”
大祭司无话可说,整理了大批金钱和材料,放在空间戒指里递给了巫师。
谢依早就注意到了,空间戒指是一种极其珍贵的魔法道具,然而上一次神殿用来结账时就把报酬全部装在空间戒指里,并且始终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现在又是这样。
谢依不动声色地试探:“这枚空间戒指太素了,上面什么花纹都没有,我要换成一个镶嵌着宝石的。”
大祭司对谢依很无语,但还是照着他的意思给他换了一个。
谢依心思不显,拿着空间戒指离开了。
回到巫师塔之后,谢依取出藏在戒指里的报酬之后,就开始仔细感知空间戒指的气息。
这枚空间戒指上只有巫力的气息,谢依想办法把感知探进戒指内部的模型里检查,里面的巫术模型非常完美。
大祭司能毫不犹豫地拿出空间戒指,甚至还支持更换,并且没有任何要回的意思。
这说明了一件事,神殿里的空间戒指很多,多到大祭司都完全不觉得它们有什么特别昂贵的价值。
只有两个可能。
要么,神殿打劫了巫师,从而得到了丰厚的战利品,要么,有一个非常擅长炼制空间戒指的巫师在和神殿合作。
和前者相比,谢依更倾向于后者。
如果是前者,那么空间戒指就是消耗品,不可再生资源,大祭司决不会这么慷慨。如果是后者,那么空间戒指就是可再生资源,大祭司就完全不必担心浪费。
谢依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会,一会觉得巫师们都没有嫌疑,一会又觉得他们可能都有嫌疑。
他是其他巫师们的导师,对自己学生的水平当然很清楚,想要如此精妙地构建出一个这么复杂的空间戒指,...
并且还是量产,以他们的水平,绝对做不到。
然而也不能排除其中有人藏拙。
谢依做了两手准备。
如果那个和神殿合作的巫师就混迹在其他巫师中间,那么谢依就不能够再相信这些巫师了。
如果那个和神殿的巫师并不是他的学生,那虽然麻烦了点,但谢依多多少少会松口气。
揉了揉额角,谢依合上笔记本,然后把笔记本放进书柜上一个不起眼的暗格里,再把桌面收拾干净,所有不该留下的文件都立刻销毁。
他本来不必做这些,但现在他的巫师塔里有一个寄居着塞希图斯灵魂碎片的大猫,他不得不小心谨慎。
这种在自己家里都必须紧绷神经的感觉,谢依都快要习惯了。
然而越是这样,他就越怀念他从前的生活。
起码在地球上,他下了班之后回到家里,可以完全放松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没有人对他虎视眈眈,他也不需要为了保命绞尽脑汁。
谢依叹了口气。
来这里已经很久了,不过家里的景象还牢牢地记在他的脑海中。
他会回去的,总有一天。
他不会永远待在这里,绝对不会。
收拾完东西之后,谢依离开书房,到起居室里抱着甜心玩了一会。
不知道是不是他之前的威胁起了效果,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甜心竟然还胖了一点。
揉了揉甜心毛绒绒的脑袋,很解压。
谢依待在巫师塔里用水晶板查看其他巫师们的情况,确定他们都步入正轨之后,他挑拣出了制作灵魂修补剂的药材。准备给塞希图斯多送点灵魂修补剂过去。
他此前从未想过要给塞希图斯送灵魂修补剂,塞希图斯越弱,对他的威胁就越小,让他那么碎着对谢依没有半点坏处。
然而现在,他不仅和塞希图斯结盟了,还做下了一桩亏心事。
这些灵魂修补剂就当是他的补偿。
谢依忙于炼药,但他也没忽略大猫的异样。
大猫这段时间不爱往他身边凑,经常贴着墙根走,以谢依对巫师塔的掌控力,他清楚的知道,大猫这段时间总是跑进不同的房间里,很像在找东西。
为了避免引起怀疑,他还会在回来的时候叼上一只老鼠,以示他只不过是去抓老鼠,其他的什么也没干。
谢依当然能猜到大猫是在找什么,他一连炼了许多天的魔药,精神十分疲惫,决定暂时休息一下,顺便给自己找点乐子。
塞希图斯之前说的那些话让谢依头皮发麻,鸡皮疙瘩狂掉,尽管谢依不理解对方为什么那么做,但这不妨碍他小小的“报复”回去。
他之前说和塞希图斯的复制体结婚了,完全是胡诌的,只是为了声明那则预言已经完全影响不了他了,他压根就没有弄出一个塞希图斯的复制体放在巫师塔里。
只不过大猫都找了这么多天了,让它空找一通岂不是很不好吗?
谢依回到房间里,打开了房间的密室。
谢依从来没有进过这间密室,因为他能通过对巫师塔的感知得知密室里空空如也。...
没必要进去。
但是现在嘛……
谢依花了点时间把密室布置成一个简单的卧室,念动咒语造出了一个塞希图斯的复制体。
为了不被识破,他相当严谨地给复制体塞希图斯换了衣服,脱下对方身上的冕服和王冠,掀起给子给它盖上。
……不得不说,这样安安静静的塞希图斯宛如一个受了诅咒的睡美人,真的很得谢依的心意。
平时,甜心晚上跟着他睡,大猫独自一猫睡在外面的猫窝里。
夜晚,他故意没关卧室的门,留下一条缝隙。
等他打开密室的门时,大猫果然鬼鬼祟祟地贴着墙跟了过来。
这是一只假猫。
而真猫小甜心已经在谢依的床上睡得四脚朝天,完全不关心什么密室不密室的。
谢依缓步走到床边,坐在床上低头看着复制体,喃喃自语般地说:“还是这样睡着的时候合我心意。”
说完,巫师轻轻哼笑了一声,伸手轻挑地摸了摸复制体的脸。
全程目睹一切的大猫非常愤怒。
脊背不自觉的弓了起来,身上的毛也都炸开了。
坏主人谢依觉得特别有趣,他假装自己刚刚发现大猫的样子,俯身把大猫抱起来,让他看着躺在床上的塞希图斯复制体,不怀好意地说:“宝贝,来,记住这张脸,他是你的女主人,知道吗?”
大猫假意顺从地待在谢依的怀里,老实了一会之后瞬间暴起,张牙舞爪地扑到复制体的脸上,尖锐的爪子在复制体原本完美的脸上留下了几道深深地抓痕。
谢依措手不及,不过他反应也很快,立刻编了新剧本。
他先把大猫捉下来按住,然后立刻拿出治愈药水,小心翼翼地滴在复制体脸上的伤痕处,等伤痕痊愈消失后,他还拿出丝帕一点一点地为复制体擦干湿漉漉的脸庞。
巫师一句话都没有说,但从动作上看,显然极为重视爱护这个复制体。
大猫要气疯了,不停的挣扎,一身腱子肉的大猫力气很大,谢依差点按不住,只好草草擦干净了最后一点湿痕,提着大猫的后脖颈把整只猫拎了起来,皱着眉训斥他:
“太过分了,你真是一只不折不扣的坏猫,居然抓花了你女主人的脸!”
他把大猫提到卧室外,丢进猫窝里:“给我好好反省。”
还戳了戳他的脑门,“你最好学会对你的女主人保持尊敬,要不然你就永远是一只不听话的坏猫了!”
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关门的声音还挺大,可能吵醒了正在里面睡觉的甜心猫,大猫听力敏锐,隔着门板也能听见巫师哄那只白猫的声音。
语调轻柔甜蜜,和刚刚呵斥他的时候完全不同。
大猫看了看自己身上斑驳的毛发。
他看了一会,沉默地趴在了猫窝里,总是竖立着的耳朵耷拉了下来。
下一秒,王宫里的塞希图斯睁开了眼睛。
年轻的国王翻身下床,提着剑往外走。
他必须做点什么,否则他就无法控制住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