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依犹豫了一下,妥协地伸了手。
现在情况不明,既然塞希图斯没有发现他的身份,他不如将错就错,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先在塞希图斯身边待着,找到机会再逃跑。
他伸出手,塞希图斯立刻攥紧了他的手腕,俯下身一拽,环着谢依的腰,把他带到了马背上。
风刮得急,塞希图斯的身后的红绒披风翻卷起来,他松开缰绳,一手环着谢依的腰,另一只手利落地解开披风,手腕一甩,覆在身后的披风就利落的卷到了谢依的面前。
天鹅绒质地的披风带着从塞希图斯脊背上的余温,将谢依整个人裹住了。
他自肩膀以下都被裹在这条宽大的像毯子一样的红披风里,像一个染了色的红春卷。
谢依的双手也被包在披风里,下一秒,塞希图斯的手臂就绕了上来,他指节修长的五指牢牢地攥着谢依的腰。
很用力,谢依差点有些喘不过气。
人在屋檐下,最好低头,何况谢依对自己的伪音不算太有信心,生怕被识破。
塞希图斯轻夹马腹,回到了士兵的包围圈中。
经过城门时,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检查行人来往的士兵,微笑着点头赞许道:“你很好,你叫什么名字?”
士兵非常激动地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塞希图斯于是赏赐给他一袋黄金,又说了几句勉励的话。
谢依现在坐在马上,视野广阔,他扫了一圈围拢在周围的人,他们对塞希图斯这个皇帝显然都很爱戴和敬慕,尤其是那些士兵,激动的脸都红了。
……看样子在这里,塞希图斯这个皇帝当得还挺成功的。
皇帝亲自莅临这座城市,城市的市长立刻让出了他的宅邸用于招待塞希图斯。
下马的时候,谢依很紧张。
他很怕塞希图斯发现他其实是个男的。
塞希图斯自己先下了马,站在原地用双手围着谢依的腰,掐着腰把人抱下来放在了地上。
谢依刚想解开自己身上的红色披风,塞希图斯就先一步这样做了,他当着所有人的面,亲昵地把披风抖开,为谢依披上。
谢依全程紧张,又感到莫名的羞耻。
进了市长宅邸之后,市长为了讨好皇帝,叫来了七八个侍女,请谢依去洗漱换衣。
谢依哪里敢去,他这一去,真实性别不就曝光了吗?
还没等他开口,塞希图斯先一步否决了,“让她自己去。”
谢依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唔,我可不是故意慢待您的,没办法,有些事情很难说清楚。”
塞希图斯神秘地微笑着,抿着薄嘴唇,接了一句:“请问我该怎么称呼您呢?”
谢依认为这是一个陷阱,根据他了解的贵族名单,选了个姓氏,然后剽窃了一位女巫的名字,说他叫丽莎·安特卡。
“很好。”不知道为什么,塞希图斯突然笑了起来,显出乐不可支的样子,他的目光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把谢依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去吧,亲爱的安特卡小姐,我在这里等着您。”
他在“安特卡小姐”这个词组上落了重音,谢依顿时紧张起来。
然而塞希图斯却没再多说什么,轻轻地挥了挥带着白色手套的右手,微微欠身,“请吧,我希望等一会能够看到一位光彩照人的贵族小姐。”
谢依于是去洗漱。
东躲西藏这么多天,他终于安生的洗了一个热水澡。
不知道是不是塞希图斯额外吩咐了什么,偌大的浴室里外空无一人,到处都一片寂静,谢依谨慎地裹上厚厚的吸水毯。一旁的更衣室里也空无一人,只是摆放着一整套长裙。
衣裙首饰搭配成套,整齐地挂着。
内裙,外裙,手套,鞋子,甚至还有白色的丝袜。
谢依:“……”
塞希图斯,我真是谢谢你了。
谢依看着这些糟心的东西,猛然生出了一股立刻逃跑的想法。
然而他终究还是理智的,进行了一番激烈的自我斗争之后,他最终还是咬着牙换上了那一整套衣服。
衣服非常合身,不管是裙子的腰围还是鞋子的尺码,都完全对的上,非常合适。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套衣服还搭配着一条柔软的缎带,用来系在脖子上。
刚好可以遮挡谢依的喉结。
谢依想认为这是一个巧合,但他的直觉告诉他,事情没这么简单。
换好衣服之后,他硬着头皮出去。
临出门前,他在落地水晶镜里看了一眼自己。
镜子里的人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修长纤细的贵族少女,和巫师搭不上半点关系。
谢依:“……”
不愿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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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您来啦,我正等着您呢。”
塞希图斯的语气依旧听不出什么来,他似乎一直在外面等着,一见到谢依出来,他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礼貌的欠了欠身,语气无可挑剔:“安特卡小姐。”
他的手里松松地拿着一沓文书,“来。”
谢依跟着他走到了书桌前。
“您知道您之前的处境很危险吗?”
塞希图斯大大方方地把手里的文件展示出来,示意谢依拿起来看。
谢依一目十行地扫过了那些文件,发现上面写的都是关于巫师——也就是他自己——的情报。
例如什么巫师现在还藏匿在城市里没有被抓到,或者是巫师在囚车上逃跑了啊之类的。
“您害怕巫师吗?”
“……害怕。”
“啊,那么看来我们真有共同点。”塞希图斯示意谢依坐下,“您知道吗,我年少的时候,曾经被一个巫师折磨了半年之久。”
明明说的是自己的悲惨过去,塞希图斯却像是饶有兴趣似地,描述完巫师的暴行之后,他话锋一转,“如果让我抓到了他,我保证他的下场一定不会有多好,我会请他到我的刑房里做做客。”
塞希图斯微笑着向谢依科普了几个简单的刑具,谢依听得头皮发麻。
“真对不起,我吓着您了吧?真抱歉,不过您不必害怕,安特卡小姐,您可不是巫师,所以您是永远也不会见到刑房的。”
谢依回了他一个虚假的微笑。
“唔,巫师一定还在城市里,我猜他说不定就藏在我最料想不到的地方,他可真像一条鱼,滑不溜手,尽管有了阻魔金链,但还是叫人担心,假如让我捉住了他,我一定要用最沉的镣铐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谢依一言不发,心里已经把塞希图斯翻来覆去地骂了好几遍,顺带诅咒了原身。
——别人留下的烂摊子,现在却要他去收拾。
“你说……”
塞希图斯突然靠近了谢依,笑吟吟地询问:“他会不会现在就藏在我身边呢?嗯……传说巫师们都很善于伪装,你觉得呢?安特卡小姐?”
“尤其是这位,我亲自绘制的他的画像,我知道他长得非常漂亮,也许他换上了一条裙子,我就认不出他来了,真叫人烦恼。”
谢依感觉不对。
塞希图斯这几乎都算是在明示了,明晃晃地告诉谢依,我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不过我就是不揭穿你。
……他到底想做什么?
由于之前和塞希图斯经历的那些事,现在谢依尽管...
觉得有些危险,但不会像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一样,竖起一身的刺,像个小刺猬一样急不可耐地要干些什么。
他摸不准塞希图斯的意思。
塞希图斯已经认出了他,却没有对他做出什么,或许他有别的打算,但不管怎么样,总归是可以交涉的,如果谢依和他摊牌,说他不是原来的那个巫师,按照原来的经历来看,塞希图斯是不会对他动手的。
谢依想要摊牌,“我……”
“我真希望现在就抓住他,他折磨了我那么久,我的怒气需要一个发泄的地方,或许这就是人的劣根性吧,假如有一个和巫师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告诉我,其实他不是巫师,我也会对他动手的。希望我不要遇到这种人,否则我真为他感到悲哀。”
谢依:“……”
他的唇角轻微的扭曲了一下,差点没忍住揪着塞希图斯问你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尽管不知道为什么,但这场戏还是得继续演下去。
他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您生气了吗?我惹着您了?哎呀,真对不起,原谅我吧。”
塞希图斯说:“我想您一定是在因为您的家人而对我生气吧?安特卡家族,我还有一点印象,我回去就放了他们,让您和您的家人团聚。”
谢依听出了他隐晦的威胁。
“……我没有生气。”
“那样的话就再好不过了,可是您为什么皱眉呢?”
“我在害怕呀,先前不是说过,我害怕巫师吗,巫师现在就在城市里,还没有被找到,我很担心。”
“原来是这样,不过不要紧,我想我有办法消除您的恐惧。”
塞希图斯穿上外衣,站了起来,“我曾经看过一句话,并且我认为相当有道理,战胜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直面它,尽管现在我们没法儿直接看到巫师,不过他的住所还在。”
“您和我都害怕巫师,既然如此,我们就一起到他的住处去看看,说不定等到了之后,我们就不感到害怕了呢?”
谢依听着塞希图斯扯鬼话,陪着他演:“不愧是陛下,您想的很周到。”
“谢谢,我们都该坚强一点。”
两人心思各异,表面上却都一片和谐。
塞希图斯曲起手臂,谢依顺从地搭了上去,亲亲热热地往外走。
一个统治了整片大陆的皇帝,一个巫师的首领,两人手挽着手,各怀鬼胎,打算去看看巫师的住处,好“战胜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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