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的火焰如毒热的沼泽,一点一点将塞希图斯尽数吞没。
然而当他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却并不讶异。
他从床榻上坐起来,蓝色的瞳孔扫过四周,一切都是那么熟悉,烈火的灼热还印在他的灵魂上,但他却没有颤栗,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往书房走去。
简单了解了目前的情况之后,他就调动卫兵,吩咐要离开王宫,到一个指定的城市去。
那个城市十分普通,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只不过是这位君王统治下的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城市,然而没有任何人质疑塞希图斯的命令。
路途不算太近,塞希图斯于是利用旅途中的时间颁布政令,他之前早就做惯了,现在只不过是重头来过,更加轻车熟路,短短半个月,原先人人惧怕的暴君就成了英明威严的君主。
城市遥遥在望,一切都按部就班,但塞希图斯的心里还有恐惧。
谢依就在那座城市里,这是上一世谢依亲口告诉他的,据谢依所说,他差一点就被送到士兵手里了。
“如果那样,或许我们会更早遇见。”
谢依点头表示同意,不过又叹了口气,“谁知道呢?我总不能把我的安危交给命运吧?”
那时候塞希图斯轻轻颔首,表示自己同意巫师的看法,但实际上,他心底滑过的恶念没有任何人能够知道:
早知道巫师在那里,而且只差一步就会被士兵送到他手上,他会树立起更高的围墙,安排更严密的防守,让巫师逃无可逃,被命运逼进囚车,成为上天送给他塞希图斯的礼物。
那时候他和巫师相处融洽,这恶念也只不过轻轻闪过,随后就像闪电一样消失了。
然而现在,这股恶念从记忆的最深处缓缓爬出,这一次塞希图斯不准备忽视它。
所以他来了。
计划非常完美,一切安排都很妥当,然而还有一个不可捉摸的变数,那就是巫师。
曾经兰洛克怀着满腔的欣喜去面见巫师时,看到的只是仇人,那抹灵魂不知道去了哪里。
那么现在呢?
他见到的会是他的谢依,还是那个……巫师?
塞希图斯当然愿意是第一种,可万一是第二种呢?
他快马加鞭,抵达了那座城市。
和他一起来的,还有数之不尽的阻魔金,阻魔金十分稀少,如果不是国王亲自吩咐,士兵们拿不出一整块铺在城门口。
塞希图斯找来城市的地图,将所有的缺口统统堵上,只留下一个看似是出口,实则为诱饵的城门给巫师。
他盘问了那几个抓住过巫师的农民,通过细节判断被他们抓住的不是他的谢依。
塞希图斯的心不断往更深处沉去。
然而他依旧冷静地部署着。
巫师滑不溜手,像一只灵活的猫一样让人寻不到踪迹。
未知。
最后出现的,究竟会是巫师还是他的谢依?
塞希图...
斯很了解谢依,所以尽管他来了,他大多数时间仍旧如一抹影子一样悄无声息,游走在这座城市里。
他格外注意和谢依身形相仿的青年男子,冷锐的目光如同利刃,期望能找出最微小的破绽。
至于女人,他连一点心思都没放。
谢依多么骄傲啊,他会扮成女人,这对塞希图斯来说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
因此,他理所当然的忽略了。
而这也是他最疏忽的地方。
当他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骑着马追去的时候,巫师已经身在城门,只差一步,就能踏出阻魔金的范围。
“站住!”
他喝止道。
他了解谢依的谨慎,然而往前跨出的每一步还是如同走钢丝。
只差一步,就差一步!
谢依如果不管不顾地跑了怎么办?
他心焦恐惧,然而面上不显——那个虚假的英明君主的伪装已经深入骨髓,塞希图斯毫无异样地微笑着,哪怕急切地想要立刻将巫师吞下去,也能摆出一副从容斯文的绅士模样。
“当个聪明人,当个乖女孩”
他这样说。
等谢依终于将手递过来的时候,他的心甚至在颤抖,他把巫师抱上马,仍觉不够安全,于是解下披风为他裹上,他恨不得把巫师攥在手心里,紧紧地捏着,就像握住一只无处可去的鸟。
巫师沐浴的时候,他就那样坐立不安地等候着,哪怕士兵重重包围着这座市长宅邸,他仍旧不能安心,几次想要闯进去确认巫师是否还在,最终却都忍住了。
他不能打草惊蛇,信息的不对等是他最大的优势,他了解谢依,谢依却未必了解他。
所以他漏洞百出地演出,自揭伤疤博取同情,分寸得当的把握着巫师那颗柔软的心,最终给他戴上了准备已久的阻魔金链。
精美的项链搭配着一个无法解开的死扣,塞希图斯将最后一个细小的锁扣严丝合缝地扣起,才算是暂时松了一口气。
然而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那群巫师是他无法容忍的心腹大患,他一定要将他们绑在广场的火刑柱上烧成灰烬,断绝谢依所有的退路。
“这个名单来的正是时候。”
塞希图斯阴郁的微笑着:“我会把这些小老鼠从阴沟里找出来,然后送他们去他们该去的地方。”
“塞希图斯。”谢依抿着唇,“别动他们。”
“为什么呢?”塞希图斯挑了挑眉,露出无可挑剔的微笑:“您之前不是还声称您恐惧巫师吗?”
“我撒谎了。”谢依绝不会让塞希图斯去动巫师们,抬起头直视塞希图斯的眼睛,“别动他们,塞希图斯。”
长长的睫毛像展开并摇动的羽扇,眼珠湿润着,像是躺在白色蚌壳中央的黑色珍珠。
塞希图斯脸上的微笑毫无变化,那微笑就像一张面具一样牢牢地扣在他的脸上。他扯着唇角,嘲弄似的笑了,“太不可思议了,我亲爱的谢依,你是在对我发号施令吗?我想你或...
许还没有这个资格。”
他用指尖挑起谢依脖颈前的金色项链,“唔,别谈这个了,我们还是心平气和一点吧,把这些不重要的琐事都抛开,今晚我让市长办一场舞会。”
塞希图斯兴致勃勃:“你会跳舞吗?你想不想我教你跳四步舞?”
“我不想再打哑谜了。”谢依有点后悔自己让塞希图斯给他套上阻魔金链了,“既然你记得,我就直接了当的告诉你,如果你真的要对他们动手,我们就再也不是朋友了,我会把你当成我的敌……”
“谁要当你的朋友!”
塞希图斯下颌紧绷,仿佛咬着自己的心,把曾经深深埋在心底不敢说的话厉声说了出来:“当你的朋友?呵!”
他扯着唇角冷笑出声,忽然手腕一转,宽大的手掌捏住了谢依的后颈,俯下身不容拒绝地吻了下去。
塞希图斯紧紧地搂抱着谢依的腰,力气之大让他喘不过气。他本能的张开唇,想要汲取更多氧气,却正好称了塞希图斯的意,火热的唇舌闯了进来,带着不管不顾的疯狂意味,谢依想合上唇,下颌却被掐着。
缺乏氧气让他本能地开始反抗,失去了巫术之后的巫师完全不是塞希图斯的对手,他们脚步交错,最终倒在了巫师的床榻上。这下可真是一点反抗余地都没有了,塞希图斯居高临下地制住谢依的双手,更加用力的吻他。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这个吻才宣告结束,谢依被亲懵了,大脑缺氧,下颌发酸,浑身无力地躺在床沿。
塞希图斯坐在床沿,慢条斯理地拿出手帕给谢依擦拭唇角晶莹的涎水,像没事人一样,又彬彬有礼了:“感觉还好吗?”
谢依喘息着,无暇理会他。
他便伸出手,指尖按压着谢依湿润鲜红的唇,爱不释手地把玩着。
谢依恢复了一点力气,偏头躲开。
塞希图斯没有继续,他的声音很轻柔:“朋友?我倒是愿意当你的朋友,只要你肯让我亲吻你,肯让我把你带上床,我很乐意继续当你的朋友。”
谢依望着他:“我不喜欢你。”
塞希图斯垂下眼,“我知道,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他俯下身,咄咄逼人地看过去,“我不在乎,听好了,就算你不喜欢我又怎么样?你现在跑得了吗?”
说完,塞希图斯顿了顿,用手按着鬓角,恍然大悟似地,他的面容藏在阴影里,不怀好意地说:“原来你就是那个我一直在找的巫师呀。”
他假惺惺地又演起戏来了,两只手撑在谢依耳边,低下头,叹息一般地道:“唉,这真可怕,巫师果然擅长伪装,我该拿你怎么办呢?不如脱了你的裙子吧,这样你就没法骗我了,好不好?”
谢依按住他的手,“别碰我的衣服!”
“当然可以。”塞希图斯轻而易举的妥协了,“不过你真的确定吗?现在不肯脱,以后就只能穿裙子了。”
谢依咬着牙:“别碰我!”
“这可不行。”
塞希图斯微笑着,突然,他仿佛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巫师都是非常可怕的,唉,你不让我动其他巫师,叫我该怎么办呢...
,不如这样吧,我知道你是巫师首领,你给我当皇后,我就不对那些巫师动手,你说好不好?”
谢依的嘴唇动了动,他只觉得塞希图斯病的不清,然而他束手无策。
“这对我们两都有好处。”见谢依不回答,塞希图斯殷勤地说:“我不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双赢,不是吗?”
“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谢依冷着脸问。
“嘘。”塞希图斯伸手抚摸着谢依的黑发,温存地低声说:“当我的皇后,还是让他们死?”
“两个选择,你总得选一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