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塞希图斯给了谢依两个选择,但他们都心知肚明,谢依其实别无选择。
他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塞希图斯的反应太古怪了,一切都像是陷进了迷雾里。
“你觉得我还有的选吗?”
谢依冷冰冰地说,他用手撑着床板,想要坐起来,塞希图斯绅士地扶了他一把。
现在他们两个都坐在床沿了,小腿像藤蔓一样交缠着,一眼望过去,不知情的人或许会以为这是一对新婚不久就起了争执的夫妻,因为妻子虽然看上去冷若冰霜,丈夫却毫不在意,反而很殷勤地讨好着,除了新婚,男人是不可能做到这一点的。
他们彼此沉默了一会,先开口的是谢依。
“我想知道,现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抬起头望望塞希图斯,竭力让自己心平气和,他恼恨塞希图斯刚刚的吻,因为他觉得这会动摇他回家的决心。
至于其他的,他对塞希图斯的不正常早就心有准备,所以不是特别介意。
塞希图斯在空间夹缝中的怀抱的余温还在发挥着作用。
“你想从哪里开始了解呢?”
塞希图斯把玩谢依披散在肩上的长发,温情脉脉地说:“你问的这样没头没尾,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
谢依把自己的头发抢回来,“我是被天空女神传送到这里来的,在那里,我和你合作,清扫天空女神的神殿,然而在最后一座神殿里,祂把我传送到了这里。”
简单的说明了自己的来历之后,他紧紧地盯着塞希图斯的双眼:“但那是那个世界发生的事,在这里,我和你应该没有交集,起码现在没有。”
由于一时心软,失去了巫术作为后盾的谢依不得不使用怀柔手段,他轻声问道:“你为什么会找过来?”
塞希图斯顿了一下,他很斯文地站起来对着谢依鞠了一躬,“好吧,看来我需要来一个自我介绍。”
“当时和你一起站在天空女神神殿里的人,正是我呀,你记得吗,我还对着大祭司投了一把剑过去,并邀请他到我的刑房去做客呢。”
他看着谢依皱起的眉头,笑了起来:“怎么,你没有想到我和你一起过来了?”
“至于之后的事嘛,很简单。”
塞希图斯又坐回了谢依身边,“我发现自己是大陆的主人,正在通缉你和所有巫师。考虑到我们之间的关系,撤掉了通缉令,三个月之后,你找到了我,像一条准备从水里跳出来的鱼一样小心翼翼。”
“我还能怎么办呢?照着你的吩咐和你见了一面,于是我们又达成了共识,之后我们继续合作,铲除天空女神,这一次比之前容易多了,没什么可说的。”
说到这里,塞希图斯便不再继续往下了。
“然后呢?”谢依问。
到此为止,他看不出他和塞希图斯能有什么矛盾,塞希图斯眼看着是恨上他了,之后发生了什么?
塞希图斯听见谢依的问话,猩红的唇弯起来,他笑了,笑得发抖:“之后?之后还有什么可讲的?战胜了恶龙之后,勇者们过上了平静的日子。日子安定下来,你叫我当个好君主,我就听从了,我多么崇拜你,五体投地,俯首帖耳,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料想就算是最忠诚的狗也没有比我更听话了,结果呢,我得到了什么?”
他依旧在笑,“我得到了一封信,唔,我想想,信上写着什么‘我回家了,你自己保重,我会想念你的,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等等等等,诸如此类的话写满了十张纸。这就是我最后拥有的,我努力了那么久,时时刻刻想着讨你欢心,最终得来的就是这十张写满了抛弃字眼的纸,我多可笑啊,你不觉得吗?”
他瞅了谢依一眼,“怎么
啦,好宝贝,你不笑一笑吗?”
谢依没说话,他咬着自己的嘴唇。
塞希图斯也不勉强,他重新恢复了平静,沉静地说:“至于现在,我不是有过一个灵魂碎片在那个红衣神甫的身体里么?他应该告诉了你,只要我死了,这个世界的时间就会往前调,真滑稽,好像我是个什么不可或缺的人物一样。”
“让我想想,还有什么缺漏的?啊,对了,我记得你曾经最关心我的灵魂碎片,虽然不知道你现在还在不在乎,不过提前做个交代总是好的,我的灵魂碎片还有两个没有收回来,一个在你的身上,一个在那只猫的身上。”
他蓝色的眼睛垂下了,“猫我带回了王宫,但我想,你不爱那只猫了吧?”
塞希图斯握着谢依的手吻了一下,“走吧,皇后,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呢?”
目的达到之后,塞希图斯也不多做停留,牵着谢依往外走,把人抱上马,带回了城市。
他回去就吩咐,要市长办一个舞会。
“为了什么?”塞希图斯似笑非笑:“你说呢?你看不出来我是为了讨我的皇后高兴吗?”
市长把目光转到了站在塞希图斯身边,沉默寡言的谢依身上。
以他的眼光看来,这位小姐的容貌的确非常漂亮,然而他之前从未想过她会是未来的皇后。
这位安特卡小姐的父母都已经沦为奴隶,所以他认为,她顶多当个皇帝的情妇,再往上就不够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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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走吧。”
市长听到皇帝说,他亲昵地揽着安特卡小姐的肩:“我教你跳四步舞,你说好吗?”
谢依没有说话。
他陷入了迷茫之中。
实际上,塞希图斯之前那番话对他的打击相当大,一切都失去了控制,他就像在真空里漂浮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而这正是问题所在。
他不会为了塞希图斯而放弃回家,尽管他的家不是那么的好,但那是能让他安心的地方,他回家,关上门,一切的危险就会离他而去,他在那个不足一百平方的小套间里,感受到的是浓浓的安全感,而那正好是他的毕生追求。
除此之外,谢依还有一个最大的缺点,而这也正是他不会和塞希图斯有进展的原因:他对爱情嗤之以鼻。
所以现在一切都像是缠在一起的毛线团,他承认他想回家,这在他心中的天平上占了很重的分量,然而塞希图斯在他的心里也并非一无是处。
他也很重,只是比回家轻上那么一点儿。
曾经在课堂上,老师问了一个问题,假如一列火车正在往前开,而它面前有一个岔道,岔道两端的铁轨上都有玩耍的小朋友,一条铁轨是废弃的,只有一个小朋友在那里玩,另一条铁轨是火车正要经过的,而那里足足有七个小朋友。
而他站在一个安全的地方,面前摆着一个控制杆,老师的问题是,他要怎么做?
唯一的答案是不要动,闭上眼睛转身走开,否则你的干涉造成了他人的死亡,等待你的就是牢狱之灾。
老师的用意是告诉他们:
【有时候,你就是没法儿救下所有人,这是事实,必须学着接受。】
老师的问题是一个假设,谢依觉得现在他真的碰到了这个问题,只不过更糟,类比一下可以当做,一个铁轨上站着你的父亲,一个铁轨上站着你的母亲,他们俩总得死掉一个,而你必须做出选择,还要承担后果,比如说去坐牢。
尽管谢依无父无母,但这对他来说依旧不是一个可以轻易做出的选择。
眼下火车还远着,他暂时不想碰面前的控制杆。
“听着。”他对塞希图斯说,“来跳舞吧,不过不要
四步舞,要华尔兹。”
塞希图斯惊异地看了谢依一眼,他愣住了,不过很快就选择接受,尽管他不知道华尔兹是什么东西,但他还是接受了,就像他从前接受谢依提出的所有要求一样。
只要谢依不想着离开,他很好讲话。
空旷的房间里没有音乐,四周一片静默,这里没有八音盒,也没有音乐播放器,然而塞希图斯不肯叫乐师进来。
谢依于是念着口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他没学过高级的交谊舞,只记得简单的动作,这是大学体育老师的遗泽,那时候他伸手拥抱空气,机械地做完一套,便算过关。
教塞希图斯跳华尔兹,也不是因为生起了什么浪漫心思,只不过是突然想起,觉得自己既然学了华尔兹,就不能总是拥抱空气,毕竟华尔兹是一种双人舞。
塞希图斯学得很快,他非常聪明,这种简单的动作难不倒他。
两个人没有因为男步女步发生争执,因为谢依学的华尔兹里不分男女,也许是体育老师自己创造的个性版本。
他们安静地跳了一会,谢依旧事重提,他自己也觉得抱歉,因为大煞风景,不过不能不讲。
“我不喜欢你。”
他说给塞希图斯听,也讲给自己听。
“我知道。”
塞希图斯依旧是这样回答,他从来就没有奢望自己能够得到巫师的爱,而且巫师不是第一次对他这样说了,他已经习惯。
“可是那又怎么办呢?”
舞蹈还在继续,两个人都没有停下,塞希图斯和谢依转了一圈,头往后仰,很优雅的样子。
“我也不能把我的心挖出来,然后命令它,快点把这种感情忘掉吧。”
“不如这样,如果你真的不想要我的爱,那我把心挖出来,你吃下去,好不好?”
脚步交错,塞希图斯的声音平静无波:
“这样就没有我这个人了,那份令人讨厌的爱也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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