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兰洛克帝国,王宫。
确定谢依已经熟睡之后,塞希图斯掀开绸被出了寝殿。
他的动作轻柔无声,踏着柔软的地毯,确定谢依还在沉睡之后,他推开门走了出去。
王宫里的房间多如牛毛,塞希图斯推开其中一扇门,开始慢条斯理地穿戴起来。
他换上一整套黑色的衣服,戴上黑色皮质手套,安静地沿着长廊走去。
值夜的守卫和仆人眼观鼻鼻观心,默契地当做没有看到他们的君王。
随着塞希图斯的一路前行,原本奢华的景色渐渐变得阴森破败,他推开沉重的铁制大门,顺着旋转石梯一路往下。
墙上的火炬中阴森的火光扭曲地闪动着,塞希图斯在一个牢房前停下。
“晚上好。”他彬彬有礼地对着自己的囚犯微笑着,他唇边的弧度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显得阴森可怖,他的囚犯惊恐地望着他,仿佛两条可怜的蛆虫,徒劳无力的挣扎着。
没有得到回应,塞希图斯唇边的弧度更深了,他再一次开口:“亲爱的父亲,母亲,晚上好。”
听到他的称呼,被绑在刑架上的两个囚犯显得更加害怕,他们“唔唔”地叫着,疯狂地摇着头,仿佛只要这样就可以把面前这个恶魔的存在抹消。
塞希图斯走上前,带着黑色手套的指尖将堵塞在两个囚犯嘴里的布团拿下,“你们应该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
他说,语气很温和。
刑架上的两个囚犯的面容虽然被散乱下来的头发遮盖大半,但是如果让达奇王国的旧贵族来认人,他们仍然可以一眼分辨出这两个人的身份。
其中一个是曾经的达奇王国的国王,另一个是曾经的达奇王国的王后。
塞希图斯慢条斯理地把刑具一一在面前的木质长桌上排列整齐,原本暗棕色的长桌沾了不知道多少鲜血,已经将近变成黑色的了。
看到桌面上的那些刑具,两个囚犯吓得肝胆欲裂,但牢房中依旧静谧无声,因为他们即使再恐惧,也不敢发出声音。
除非得到面前这个恶魔的允许。
塞希图斯按照次序,拿起了排列在第一个的刑具,步履缓慢地朝着前国王走去。
黑色的手套完全没有影响到塞希图斯手指的灵活度,他熟练地操纵着手上的刑具,鲜血和惨叫一同从面前这位前国王的身上传出,塞希图斯不为所动,直到他一丝不苟的完成自己预设的目标之后,他才停手。
他转身把刑具放回长桌,然后拿起了第二个刑具,唇边挑着笑,向前王后走去。
又是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
轮番交替着的惨叫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塞希图斯挑选出来的刑具已经被一一用遍,他才转身站在两位囚犯的面前,脸上是面具般完美的微笑。
“其实我也不愿意这么做。”他说,语气里带着点烦恼,“晚上悄悄地从自己的宫殿溜出来,还要注意不能被皇后发现,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们都不知道我的皇后警惕性多高。”
“他很敏感,而且非常娇气,如果他醒过来发现我不在身边,一定会发脾气的。虽然我很喜欢,但是如果可以,我还是尽量不想让他生气。”
一身黑衣的君王病态地微笑着,他想起了谢依这段时间的表现,手指蠢蠢欲动地弯了弯,他从未如此高兴过,看见面前两个囚犯时,语气也轻了些,“所以让我们速战速决吧,唔……之前说到哪儿了?哦,写诗那一套不管用,我试过了,他不喜欢。”
他叹息一声,望向前国王和前王后,“你们还有什么建议可以提供给我的吗?我需要一点儿新手段讨他欢心。”
一道沙哑的女声抢先开口,“可以……可以试
一试在床上讨他高兴……咳咳……”
她的声音因为刚刚过度的惨叫而沙哑刺痛,但此刻却不敢浪费任何时间,忍耐着痛苦,说道:“男人都喜欢身体上的快感,只要让他们高兴了,他们就会很愉悦,同时也会很喜欢你。”
备受折磨的牢狱之灾已经让这位前王后的羞耻心完全丧失殆尽,她沙哑着嗓音传授要点,塞希图斯束手站在一边,洗耳恭听。
随后,老国王的声音也立刻响起,“示弱……示弱可以让他更在意你,男人总会怜惜弱小,太强势了会让他反感……而且要退让,你越退让,他们就越愧疚……”
这对患难夫妻简直是把自己毕生的经验绞尽脑汁地说了出来。
塞希图斯津津有味地听着,虚心受教,然而刑架上的两位囚犯只各自说了一点,之后就闭口不言了。
他们很清楚,如果一下子说的过多,而方法又不管用的话,下一次等待他们的,就是无比残忍痛苦的折磨。
“好吧。”
听完之后,塞希图斯点了点头,“夜安,祝你们有一个美梦,当然,希望你们的方法有用。”
他笑了两声,两个囚犯不可抑制地发起抖来。
塞希图斯微笑着对着刑架上的两个凄惨可怜的囚犯点头致意,然后转身离开,脚步轻快又迅速。
他的皇后还躺在床榻上,像天使一样纯洁地熟睡着。
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回到他的皇后身边了。
·
谢依被一阵鸟喙啄击窗户的声音吵醒了。
他睁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
声音是从落地窗传来的,寝宫里非常安静,身侧无人,塞希图斯不知道去了哪里。
谢依心中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无所谓失望,只是好像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他赤脚下床,拉开厚实的天鹅绒窗帘,微弱的月光照亮了黑暗的卧室。
一只乌鸦正在不停的啄击着玻璃窗。
谢依观察了它一会,然后发现在乌鸦的脚上绑着一个什么东西。
他打开窗,让它进来,乌鸦停在谢依伸出的左手上,非常熟练的把脚抬了起来。
谢依解开乌鸦脚上的东西,那是一颗环形水晶一样的东西,他刚刚取下水晶,水晶就立刻在他的手中变形,变成了一封暗黄色的信。
这只可能是一封由巫师送来的信,但是究竟是哪个巫师送来的?
对方为什么会知道他现在正在王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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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在这一次的时间线里,谢依根本没来得及去认识其他巫师,就被塞希图斯抓了个正着。
他满腹疑虑的看向了那只乌鸦,乌鸦倒是一点儿也不客气,正站在果盘边啄葡萄吃。
乌鸦的这种表现多少传达了一些善意,谢依又检查了几次信封,确定没有危险之后才打开它。
展开信纸,谢依的目光凝住了。
——寄信人是他的……导师?
可是他的导师不是已经死去了吗?
谢依没有得到这个世界的巫师的记忆,不能贸然断定,不过这封信上的字迹,的确和他“记忆”中的导师的字迹一模一样。
信上只简单地写了几句话,导师以为他被塞希图斯关在王宫里,询问他能否靠自己的力量出来,如果不能,他会过来把谢依救走。
谢依:“……”
不管这导师是什么情况,显然,他都十分看重他的学徒。
谢依没有这个世界巫师的记忆,所以他不知道自己是否会露出马脚。
然而……他思考着,到目前为止,所有的巫师他都见过了,只有他的“导师”,他还没有见过。
这或许是一个突破口。
在谢依得到的记忆中,导师是一个非常神秘的存在。
导师常年穿着一身黑袍,长长的兜帽遮盖住他大半张脸,原身也不敢抬头直视强大的导师,所以在谢依得到的记忆里,导师的面容只是一个黑色的兜帽和一个苍白的下巴。
去还是不去?
谢依考虑良久,决定去。
根据他得到的记忆,原身和导师之间的关系非常冷淡,基本上就是一个给资源给学习资料,另一个默默的学,因为天赋不高,连问题都不怎么敢多问。
想来这个世界他和导师的关系也不会亲密到哪里去,只要谢依注意伪装,很大概率可以蒙混过去。
这个险,值得冒。
他到桌前拿起一支笔,在信纸下方的空白部分写了回信,表示他能够逃出来,不需要导师救援。
写完回信之后,谢依将信纸折叠起来,放回信封。
信封又变成了一开始环形水晶的样子,乌鸦停下了啄食葡萄的动作,适时飞了过来。
谢依把水晶重新绑在乌鸦的脚上。
乌鸦没有飞走,它跳到桌面上,围着烛台上的宝石吊坠蹦蹦跳跳。
谢依:……原来这送信还不是免费的?
谢依费了点劲儿把那颗宝石弄了下来,乌鸦叼着宝石,振翅飞走了。
谢依关上窗,拉好窗帘。
塞希图斯还没有回来,他点燃了蜡烛,睡意已经全无。
黑暗的卧室里被星星点点的橘色烛光照亮,谢依坐在床头,心平气和地等待着。
之前一直在心里泛滥的古怪涟漪已经全数消失,他安静,耐心地等待着。
塞希图斯很熟悉谢依的睡眠状态,他总会赶着在谢依陷入浅眠状态前回来,这一次也不例外。
他掐着时间,没有浪费一分一秒,将身上充满血腥味的衣服换下,简单而快速地洗了个澡,将地牢里肮脏的气味全数洗去,换好衣服,推开了卧室的门。
宽敞的君王寝殿里不再是一片黑暗,而是亮着点点烛光,谢依正倚坐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本书,正在安静地阅读。
塞希图斯呼吸一滞,脚步踌躇了下来。
“回来了?”
门扉打开的声音引起了谢依的注意,他放下手里的书,平淡地看过去,“站在门口干什么?进来吧。”
没有生气,没有不满,语气非常平淡,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塞希图斯披上谢依最喜欢的那层画皮,沉默地走了进去。
他露出忐忑的表情,准备好的理由已经溢到唇边。
然而谢依什么也没问,他简单地说:“我有件事和你商量。”
塞希图斯隐隐觉得不安,他掀开被子上了床,和谢依坐在一起,温柔地问:“什么事?”
“我准备到我的巫师塔一趟。”谢依说,公事公办的口吻:“我的导师刚刚来信,他在问要不要来救我出去。”
塞希图斯牙关紧咬,他紧绷的下颌线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下十分隐晦,基本发现不了。
然而他的声音更柔,“怎么?我记得你告诉过我,他死了。”
“在之前那个世界,他的确死了。”谢依说,他长及肩头的黑发从耳后滑到脸侧,基本上遮挡住了他的所有表情,“不过这个世界,他还活着。”
塞希图斯看着安静地坐在他身边的谢依,只想再次给他套上阻魔金链,这一次,要用最沉重的锁链,铸成最华美精致的锁,一层一层地套在他的身上,压得他喘不过气,连路都走不了。
但是现在还不到最坏的时刻,提前用出最后的计划是一种糟糕的行为。
“我明天去。”谢依平静地说,
“不过他以为我是被你抓来的,所以还需要你配合一下。”
塞希图斯竭力把内心深处的恶念压下,轻柔而缓慢地询问:“我该怎么配合?”
“我需要你装出愤怒的样子,到处找人。”
谢依说:“别露出马脚,不要让他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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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希图斯垂下眼,盖住眼中的阴鸷,“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他深吸口气,“我刚才……”
“没关系的。”谢依吹熄了旁边的蜡烛,“睡吧,我明天还要早起。”
塞希图斯沉默无言,谢依已经躺下了,他闭着眼睛,黑色的头发披散在枕上,俨然是一幅要睡觉的样子。
为什么他突然不在意了?
塞希图斯原本做好准备接受谢依的一切反应,实际上,谢依不管是生气,不满,亦或是朝他发脾气,都能让他心情愉悦。
只要谢依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不论谢依做什么,他都只会感到愉悦。
他做好了抚慰的准备,然而等到的却是谢依的平静。
塞希图斯有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觉,谢依原本朝他慢慢开放的大门,现在又安静无声地关上了。
他又成了那个冷静理智的巫师首领。
第二天起来时,谢依找出了他尘封已久的黑色巫师长袍,袍子被洗的很干净,上面还熏了柑橘味的香薰,穿在身上很舒服。
塞希图斯走过来帮谢依系腰带。
谢依投桃报李,也帮他系了,还多了一个附加服务,帮塞希图斯整理了一下褶皱的领口。
“我该怎么做?”
共进早餐时,塞希图斯问谢依,“你觉得我应该派多少卫兵?”
谢依不太了解,“我也不清楚,按照你觉得适合的情况来吧?”
“那就按照追捕皇后的情况来,可以吗?”
“低一点吧,要不然白白派了那么多卫兵,不是很浪费?”
“不浪费。”
谢依喝了一口汤,“按照你的想法来吧。”
吃完早餐之后,谢依正式启程。
“路上小心。”塞希图斯说,他唇边噙着一抹笑,“千万别被我抓到了啊。”
谢依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对了。”塞希图斯拿出一颗水晶一样的吊坠,“带上这个吧。”
谢依没有多问,仰起脖颈任由塞希图斯为他戴上了。
等巫师离开之后,塞希图斯走进了王宫里的神殿。
神殿里供奉的还是天空女神的神像,天空女神身着长裙,目光悲悯。
塞希图斯走上前,轻轻按动一个开关,原本庄严的女神神像缓缓分成两半,神像是空心的,里面藏着一尊至高之神的神像。
这是前一世的谢依研究出来的方法,可以通过这种方式神不知鬼不觉地窃取女神的信仰之力,而且操作起来极其简单方便,比强行要求臣民更改信仰要简单快捷的多。
他将雕像恢复原样,掀开地毯,站在了正中央的法阵上。
原本独属于神明的力量缓缓流淌进他的身体里。
是的,这才是他没过多纠缠就直接放谢依离开的原因,假如他仍旧是一个普通人,他决不会让谢依离开他半步,然而现在他拥有了力量,因此便能放心大胆一些。
·
塞希图斯派出的卫兵简直多如牛毛,谢依百般躲藏,最终才堪堪到达了原本属于他的巫师塔。
抵达巫师塔大门口的时候,谢依心如擂鼓。
也许是预感到他的到来,巫师塔的大门缓缓地打开了,一个面无表情的巫师学徒出来迎接谢依,谢依甚至能
从他的眼中看到浓浓的嫉妒。
“导师在最高层等你。”他简单的说。
谢依迈步走进巫师塔。
原本独属于他的巫师塔现在显得陌生至极,谢依和那位巫师学徒并肩前行,来到了传送装置前,谢依往前迈步,和他一起来的巫师学徒却只是站在原地,盯着谢依。
很明显,一个不受导师看重的学生正在嫉妒另一个深受宠爱的学生。
谢依假装没看见对方的眼神,往水晶装置里输入巫力,紧接着眼前一闪,他就来到了巫师塔的最高层。
原本被他布置的舒适无比的最高层现在显得阴森而陌生,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巫师背对着他站着。
这应该就是他的“导师”了。
谢依揣摩着记忆里原身的举止,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导师?”
“回来了?”
导师转过身来,长长的兜帽遮住了脸,只露出半个苍白的下巴,他的声音很冷,“你很讨人喜欢。”
谢依:“……对不起?”
导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兰洛克帝国的君主正在大肆寻找他走失的‘皇后’。”
在原身的记忆中,导师基本不说话,谢依没什么可以参考,谨慎地说:“对不起。”
黑衣导师嗤笑一声,“有什么可对不起的?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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