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依年幼的时候因为身世原因,受到过班级里一些小霸王的欺负。
他不肯逆来顺受,于是奋起反抗,和那些人狠狠地打了一架,双方身上都挂了彩,他以一敌多,伤口更多。
学校叫来双方家长,那些小霸王们身后的家长气势汹汹,谢依却孤身一人,承担着那些大人的指责和谩骂。
“没教养!”
过了很久,院长才急匆匆地赶过来,她二话不说狠狠地打了谢依一巴掌,并且赔笑着向那些家长道歉,“他是个孤儿,不懂事,请各位原谅。”
谢依那时候年纪还小,没有学会圆滑,倔强地争辩道:“是他们先欺负我……”
“先什么先?”院长打断了他的话:“反省一下你自己,为什么他们不欺负别人,就欺负你?”
“有娘生没娘教的,以后迟早蹲监狱!”
从此之后谢依再也没有试图从别人那里争取支持。
这算得上是他第一次告状。
谢依抬起头看向导师,导师被黑色兜帽遮住的面容藏在阴影下,显得模糊不清。
然而立刻的,他站起来,语气阴冷:“是谁?”
他一点也没有怀疑谢依的话,也不打算去探究事实真相,直接就站在了谢依这一边。
这感觉太古怪了,谢依愣了一下,然后想起来自己不知道推他的人叫什么名字。
然而导师似乎也不打算问名字,他准备直接一锅端。
“来。”
导师拿出一瓶治愈药剂,挽起谢依的袖口,毫不吝啬地将治愈药剂从手肘那里往下倒。
伤口瞬间就愈合了。
导师的身形高大,比谢依高了将近一个头,他牵着谢依的手腕往外走,像是在牵着一个受了委屈的小朋友。
谢依顺从地被他牵着,心里的疑惑更深了。
导师牵着谢依径直到了下一层巫师学徒们聚集的地方。
原本推倒了谢依的那个巫师学徒正气势汹汹地站在传送装置附近,心里怀着嫉妒和不满。
当他看到谢依的身形出现在传送装置前的时候,他立刻狞笑着走过去。
其他的巫师学徒看到了这一幕,但是完全不放在心上,有些甚至还暗暗地在心里期待着事态的发展。
然而下一刻,所有等着看谢依受教训的巫师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
因为谢依的背后浮现出了导师的身形。
修长,阴郁,强大,可怖。
这座巫师塔的主人,他们所有人的导师。
而且,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谢依正牵着导师的手。
两个人看上去非常亲密的样子。
气势汹汹地往前走的巫师学徒脸上的狞笑立刻换成了谄媚友好的微笑,“啊,谢依,是你啊,我盼着……哦!”他的眼中闪现出了濡慕崇拜的光芒:“导……导师!”
这变脸的速度,比专业的川剧变脸演员还迅速。
谢依心思转了一下,决定要装就装到底,试一试这个导师的底线在哪里。
于是他也开始表演:
只见被导师牵着走出来的那个巫师学生脸上露出了恐惧的表情,随即就像兔子一样躲在了导师身后,闷闷着声音告状道:“导师,就是他推我!”
听听这话,要是不知道的人,估计还会以为这是一个三岁的小孩正朝着他的家长告状。
迎上去的巫师学徒眼神微微扭曲,瞳孔中闪过怨毒的光芒。
他开口:“导师,其实这是一个误……”
然而一身黑袍的强大巫师并不在乎他的解释,他转身安抚地摸了摸害怕的仿佛惊弓之鸟一样的谢依的头,声音又轻又
温柔,带着满满的宠爱:“导师帮你出气。”
随后,黑袍巫师抬头正视着面前的巫师学徒,声音冰冷残忍,“我不记得我给过你们欺负我学生的特权。”
学徒额头上冷汗直冒,惊恐的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他一边害怕,一边在心里咒骂着谢依。
都怪这个懦弱的废物,既然他这么受导师的看重,为什么不提前说出来?明明很受宠爱,却要装成一副可怜虫的样子逆来顺受,然后冷不丁地就冲到导师面前告了状……真是该死的废物,假如他提前透露出导师对他的看重,他根本就不会对他动手。
反正全都是谢依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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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导师,导师的面容依旧被兜帽遮住,只露出一截苍白的下巴,但线条颇为冷硬。
他的牙齿开始打战。
“你弄伤了我的学生。”巫师阴沉沉地开口,“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敢对他伸手,嗯?”
学徒脸色煞白,原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正在一旁围观的其他巫师也恐惧了起来。
他们非常清楚导师的脾性。
之前有一个学徒惹恼了他,他就是用这种语气,轻描淡写地把那个学徒扔进食人花丛中,让他被活活吃干净的。
谢依从黑袍巫师的身后探出头来,本意是要观察其他巫师学徒的表情,好判断黑袍巫师的脾性,然而这一举动被所有人当成炫耀和示威,巫师学徒们牙关紧咬,怨恨不甘的心绪涌上心头。
接下来的短短几秒钟时间显得恍如一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黑袍巫师开口了。
他的声音既冰冷又柔和,带着毒蛇吐信般的语调:“还有你们。”
他并没有直接宣布惩罚,而是把目光转向了其他巫师学徒,“怎么,我的学生被欺负的时候,你们就站在那里看着?是不是还在心里幸灾乐祸呢?”
难以言喻的低沉气压弥漫在这一层,巫师学徒们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
黑袍巫师又沉默了几秒,好似故意折磨他们似地。
终于,他开口下达了宣判:
“你弄伤了他的手,就拿你的手来赔偿吧。”
话音刚落,原本坚硬粗糙的石砖地面就冒出了两朵巨大的食人花,它们鲜艳的外表和尖利的锯齿显得骇人极了,一左一右包围了那个巫师学徒。
随后它们张开巨大的口器,腥臭的涎水顺着白森森的尖牙往下滴落,在巫师学徒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分别咬住了他的左臂和右臂。
两朵食人花默契地往后仰,巨大的力量硬生生地将巫师学徒的手臂从身体上整个撕扯了下来,鲜血喷涌而出,巫师学徒发出不似人声的凄惨嚎叫。
与之一同响起的,还有两朵食人花不紧不慢地咀嚼人类手臂的声音。
“咔嚓、咔嚓、咔嚓……”
除了黑袍巫师以外的所有人都呆住了,包括谢依。
他们被这血腥的一幕吓住了。
谢依倒是没被吓住,但他心头涌出了些微的后悔之情。
是,他的确讨厌这个推倒了他的巫师学徒,也想出手教训他,但这实在太过严重了。
远远超过了他本应得的惩罚。
只有黑袍巫师不受影响。
他转过身,柔声询问谢依:“还有谁欺负了你?”
剩下的巫师学徒们齐刷刷地看向谢依,眼中带着希冀。
谢依垂下眼睛:“没有了。”
“真的吗?”
黑袍导师循循善诱:“不要害怕,导师在这里,没有人敢报复你,因为导师会提前让他们下地狱。”
“真的……真的没有
了。”谢依踌躇一会,拉住了黑袍导师的袖子:“谢谢导师。”
听完谢依的话,黑袍导师似乎心情大好。
他挥了挥手,语气冷淡中带着几分施舍的意味:“既然如此,我也不对你们做些什么了。”
然而,还没等那些巫师学徒们松口气,就听见黑袍导师补充道:“你们把他抬到最底层去,之后你们也不需要再上来了。”
巫师塔的最底层是那些为了混口饭吃的人居住的地方,他们现在下到了最底层,说明他们这些年的努力全都白费了,一切都要从头开始,甚至连从头开始的机会都没有了!
不过没人敢违抗他的命令,尽管有些巫师学徒百般不愿,但是依旧不敢提出抗议。
很快,这一层楼的巫师学徒全部离开,整层楼变得空荡荡了起来。
不过这并不要紧,因为黑袍导师不缺学徒,总有人前赴后继地想要成为他的学徒,这一层很快又会充满了人。
“回去吧。”
他们回到巫师塔的最上层,安静地吃完了晚餐。
晚餐结束后,谢依被叫到书房,用现代的话来说,那就是导师准备开始辅导他的功课了。
“你对世界的认知是什么样的?”
谢依顿了一会,回忆了一下从巫师的手记中看到的定义,结合了一下自己的认知,回答道:“世界是一个不断分裂的不稳定体,一个世界可能拥有无数个平行世界,因为人的行为充满了不确定性,每一个不同的选择都会衍生出一个新的平行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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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导师赞许地点点头,他让谢依坐下,“你学的很扎实。”
谢依:“谢谢导师。”
“那么,你知道这个世界是如何诞生的吗?”
世界如何诞生,这个终极问题没人知道。
尽管在现代他得知,世界,也就是宇宙很可能诞生于一个无穷小的奇点中,但是这个异世界只是一片悬浮在虚空之中的大陆,可能不适应奇点诞生论。
许多巫师也探求过这个问题,但是始终没有人能够得到答案。
谢依于是回答:“对不起导师,我不知道。”
“没关系。”
一身黑袍的导师面庞隐匿在兜帽之下,声音是刻意压低的冰冷,他转移了话题,“我注意到,你之前在楼下没有对我说实话。”
谢依没敢说话,他在心里组织语言,导师极强的危险感让他背后汗毛直竖,“导师,我……”
“不必解释了。”黑袍导师轻笑一声,“撒谎了就是撒谎了。”
“为什么撒谎?嗯,同情他们?”黑袍导师伸手轻轻捏着谢依的下巴,逼他抬起头来,“你被欺负的时候,他们就站在一边看着,或许还有人正在心里快意的笑,你就这样原谅他们了?”
谢依张了张口,但很快把自己的想法咽了下去,直接道歉:“对不起,导师。”
“很听话。”黑袍导师放开了钳制着谢依下巴的手,欣慰地说:“知错就改,很好。”
“但是……”他的声音轻柔,却不容置疑:“撒谎了就要受到惩罚。”
谢依的心狂跳起来。
他想起了刚刚那个被食人花扯掉手臂的倒霉鬼,喉结上下抖了抖。
然而黑袍导师却又转开了话题,他在桌面上铺开一张羊皮纸,示意谢依看过来。
他拿起一只羽毛笔,沾了沾墨水,漂亮流利的花体字迅速在纸面上排开。
“在一个小镇里,有一只刚刚学飞的知更鸟,它被几个孩子捉住了,他们把这只小知更鸟关进笼子里。夜深人静的时候,可怜的小知更鸟好不容易从笼子的缝隙中逃出来,但它不怎么会飞,莽莽撞撞地
冲进黑夜中是非常不明智的,因为在黑暗中,有蛇,有猫,有狐狸,以及其它更多的天敌。”
“想知道世界是怎么诞生的吗?”
导师的声音里含着笑意。
写满了字的羊皮纸泛起一圈圈涟漪,随后在正中间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洞。
导师在谢依的背上轻轻推了一把,“去吧,小知更鸟,希望这一次的教训可以让你学会不要再对我撒谎。”
谢依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就被黑袍导师推进了那个黑洞里。
他眼前一花,世界天旋地转。
等到他的视野重新稳定下来,他已经变成了一只鸟,正站在高高的树枝上。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大约是一只正在准备学飞的知更鸟。
他感觉脖子上有些异样,努力低头一看,是一条银色的链子,是塞希图斯在他临走前给他戴上的,只不过现在上面的水晶不知道去哪了。
这些都是小事,谢依重新把注意力放到自己的身上,不太熟练地挥了挥翅膀,然后差点因为不平衡而一头栽倒下去。
他慌忙收拢翅膀。
灵魂被限制在一只鸟的身体里,被迫受到了鸟类本能的影响。
谢小知更鸟怒气勃发,全身的羽毛炸起来,这还是一只幼鸟,胸前的红斑没有长起,像一只鼓起来的毛线团,叽叽喳喳地大声怒骂该死的导师。
雄性知更鸟对自己的地盘很有占有欲,一遇到入侵者就会愤怒地上前与之搏斗。
一只灰色的麻雀入侵了谢小知更鸟的地盘。
鸟类身体的本能瞬时压过了他人类的理智,他叽叽喳喳地扇动翅膀,像一颗小炮弹一样冲过去,要把这个胆敢入侵他地盘的麻雀赶走。
然而业务不熟练,还没等飞到对手面前,就因为不善飞翔落到了地面上。
他正准备再次起飞,就感觉有什么热乎乎的东西包裹住了他的全身。
谢小知更鸟一个激灵,属于人类的理智回归。
——他被人类抓了。
这真是糟透了。
才安静了一会的小知更鸟又开始叽叽喳喳地愤怒鸣叫,怒骂着那个把他扔进来的黑袍导师。
“它好活泼哦!”
捉住谢小知更鸟的男孩挠了挠头:
“我们把它带回家养吧?它唱歌一定很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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