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这是我的恋人

谢依主动提出离开这件事,是经过深思熟虑。

塞希图斯疑心很重，只要他待在王宫里，对方是不会同意解开他手上锁链。

经过今天下午试探,谢依从塞希图斯态度里确认了这一点。

既然在王宫里他达不成目,那他就只能离开王宫。

而离开王宫也是一个让他观察这个世界本质契机。

如果他面对真是一个幻境，那么幻境一定是有限制。

王宫里一切都真实可感,那么王宫之外呢？

一个幻境，绝不可能和真实世界相比,如果他身陷幻境，等离开王宫之后，谢依一定能发现端倪。

如果王宫外世界依旧每个细节都和真实世界没有区别,那么他就要更加谨慎小心。

被塞希图斯拒绝在他预料之中，谢依是故意去问，因为这样可以给他提供一个顺理成章离开王宫理由。

在他预想之中，塞希图斯很有可能会同意他离开。

毕竟对塞希图斯来说,他是无害,而且没有任何利用价值，除此之外，他住在王宫里,多疑塞希图斯还要花心思防备他。

现在他自己主动提出要走，塞希图斯理应顺水推舟让他离开。

只要他能离开王宫，他会第一时间找铁匠解开他手上锁链。

他是个巫师,怎么可能无法谋生？

所以谢依根本就没考虑过离开王宫之后生计问题。

他对语言生涩是装出来,继承原主谢依身份之后,他也明白了这个世界语言,沟通交流完全没有问题；他又拥有巫术力量,只要他能离开王宫,就算塞希图斯发现了什么，也抓不到他。

因此他是真被问住了。

离开王宫该怎么谋生？

这个普通人需要深思熟虑问题对巫师来说很好笑诶。

他在塞希图斯面前展露出一切都是装，离开王宫之后他还能过很好，根本不需要去谋生，他为什么要考虑这个问题？

按照他推测，塞希图斯应该会虚假地挽留几句之后就痛快放他走，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咄咄逼人。

见谢依不说话，塞希图斯以为谢依被吓住了。

然而这还不够。

他站在谢依身后，轻松地环着谢依椅背，“哦，我忘记了，你还不明白这个词意思。”

“我从来没教过你这个词，你在王宫里不会接触到，那么，让我来给你解释一下。”

“这个词意思是，一种为了谋生，从而选择出卖身体赚取金钱人，他们一无所有，唯一资本就是一张漂亮脸，一具能讨人欢心身体，所以，为了活下去，他们选择和那些给他们钱人共度夜晚。”

他指尖像一条毒蛇，缓缓从谢依下巴往脸侧弧线游移，唇角噙着隐晦恶意。

塞希图斯用上了咏叹调，仿佛歌剧男主角独白一样地说：

“看看你尖尖下巴，仰起头来看人时候，它会显得更有吸引力。”

“嘴唇形状优美，颜色淡红，和你亲吻人一定会觉得像是含住了一片玫瑰花瓣。”

塞希图斯指尖按着谢依唇，柔软唇在他指尖按压下塌陷，露出藏在双唇后方整齐雪白牙齿，“整齐像珍珠一样牙齿，通常只有贵族才有，你会让人感到兴奋。”

然后他指尖再度顺着谢依脸上柔和曲线往上，描绘着他眼型：

“多漂亮一双眼睛，清像冰雪下泉水，你说，你哭起来会不会让人觉得更愉悦？湿漉漉睫毛配上殷红眼尾，一定会让人着迷。”

“多年轻，多漂亮，皮肤又白又细嫩，会不会有很多人喜欢你？嗯？”

塞希图斯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他感到一丝干渴，拿起酒杯缀饮一口，不但没有缓解，仿佛更加渴得难耐了。

他舔唇缓解，打算过一会再说。

现在他主要目是让谢依打消离开王宫主意。

离开王宫？

离开王宫之后，这只没见过血羊羔只会被周围狼群撕成碎片。

多么天真啊，他是怎么敢提出要离开？

他看见谢依脊背微微颤抖，似乎是被他描绘出场景吓到了。

于是他喟叹一声：“生活会逼你走上这条路，你在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依仗，除了我，你谁也不认识，你连话都不怎么会说，离开了王宫，假如有人要强迫你，你该怎么办？你抵抗了吗？”

谢依似乎真被吓坏了，他跌坐在高背椅上，眼眶微红。

过了一会，他才反驳道：“我，报警，我，告他……”

“哦，天哪。”

塞希图斯在他身边坐下，轻轻用指尖指了指自己，“来，告诉我，我是谁？”

谢依懵懂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为什么他突然提出这个问题，不过还是好好回答了：“你，塞希图斯。”

“还有呢？”塞希图斯耐心地问。

谢依皱了皱眉，想了一会，有些迟疑地回答道：“……国王？”

塞希图斯赞许地点点头：“对，我是国王。”

“我们聊过关于国家话题。”塞希图斯用最简单词汇把他意思表达出来：“你知道我臣民见到我需要下跪吗？”

谢依莫名其妙：“知道，怎么了？”

他眼神和表情都体现着一个意思：知道啊，但是那关我什么事？

塞希图斯低笑，“这里不是你国家了，谢依，在这里，人们见到国王要下跪，平民见到贵族要行礼。”

他看着谢依，轻声道：“你还觉得这和你没关系？你现在就在这里，你没有身份，或者说，离开王宫之后你，就是平民，那么，贵族想对你做什么都可以，他们做什么都是合理合法。”

“报警？我们这里没有警察，告他？但是他做一切都是合理合法，在法律上，他没有任何错误。”

谢依仿佛被残酷现实打击到了，眼眶一点一点红起来，他下意识地环抱住自己，想要寻找一丝安全感。

塞希图斯很满意，语气也柔和许多，带着安抚意味：“留在王宫里，只有在这里，你才是安全，你觉得呢？”

谢依犹疑了一会，激烈思想斗争之后，他咬着唇点了点头。

“你明白就好。”塞希图斯微笑道：“那么我们开始享用晚餐吧。”

经过现实打击之后，原本义正言辞，打定主意要离开王宫谢依就像一只打算挣脱牢笼去追寻自由夜莺，对精致金笼和精细粮食完全不满意，决定抛弃一切扎进树林，却在刚刚打算从笼子里出去时候就迎头遇上一只正在猎食猫。

只能惊慌失措地掉头回来。

害怕地发抖，委屈地想哭泣。

真可怜。

塞希图斯微笑着看着谢依。

这样，应该就不会想着要离开了吧？

塞希图斯目达到了，被他恐吓了一通谢依果然不再提出要离开王宫话。

不过或许是他手段太过激进，原本已经放松谢依又对这里产生了浓浓隔阂，他也不喜欢出来走动了，经常独自一人躲在房间里画画。

挑食毛病也更厉害了。

不管桌上摆放着多少食物，他总是随意吃几口白面包就放下刀叉，说是吃饱了。

尽管塞希图斯已经吩咐过厨师，但厨师绞尽脑汁做出来食物仍旧让谢依不满意。

而且，他与塞希图斯交流越来越少，不喜欢笑了，也不再兴致勃勃和对方讨论自己国家，他沉默寡言，像一只被伤害到蚌，紧紧地闭上自己壳，不愿意把柔软蚌肉显于人前。

塞希图斯又一次处理公务到了深夜。

刚刚征服国家总会出现许多问题，需要他这个国王及时作出决定，一摞又一摞公文都标着“紧急”。

在发生那次关于离开王宫谈话之前，每次谢依都会在这个时候到塞希图斯书房来，试图让塞希图斯早点休息，塞希图斯会告诉他一些文件上趣事，调出一些措辞简单文件让对方阅读，并且纠正谢依误读错误。

尽管他做法是为了试探，挑出文件有重要，也有不重要，在谢依阅读时候观察他神色，看看对方是真不明白，还是装出来。

但无论如何，除去试探内核外，外表总是温情脉脉。

谢依表现令塞希图斯很满意——他是真不明白，不是装。

结果已经得出，因此也没有必要再继续试探，谢依来或不来都没有任何影响。

但塞希图斯就是感到烦躁。

在他看来，结束了那场谈话之后，谢依会打消他不切实际念头，然后两人相处会和从前没有任何区别。

可实际上改变良多。

他处理完最后一份文件，捏了捏眉心站起来，往谢依房间走过去。

谢依房间就在他寝殿里，和他卧室很相近。

塞希图斯对谢依说法是“用最好来招待我亲爱客人”，但实际上是为了方便他就近监视。

他敲了敲门，披上了伪装温声询问：“请问我能进来吗？”

房间里传来一声淡淡地“请进。”

塞希图斯推门进去，他看到谢依正伏在桌前，埋头在羊皮纸上写写画画。

靠近了之后才发现，谢依在画画。

他用羽毛笔和墨水画了很多副画，已经堆积了厚厚一摞。

塞希图斯拿起那叠纸翻看。

里面是全然陌生画面，还有几张人物画。

谢依停了笔，热情而快乐地介绍：

“这是我最喜欢去公园，我喜欢餐馆……这是我老师，我朋友……”

到了最后一张，上面描绘是一个带着微笑少女，少女穿着古怪长裙，手上拿着一只花，长长头发束成古怪又美丽发式，娴静而美好。

谢依珍而重之地捧起那张画，充满眷恋地说：“……这是……这是我恋人……”

他脸颊微红，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她，她叫貂蝉。”

塞希图斯唇角一丝微笑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