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姜颜匆匆赶回去的时候,箬晴正拿着一盆洗脸水泼过去,若非她躲闪及时,怕是要泼在她身上。
“还知道回来。”箬晴翻了个白眼,“姜颜,别以为你现在得了贵人的青睐,就可以偷懒。”
“箬晴。”郑贵人手里拿着小衣衫,“阿颜,你有心了,清晨要早起为陛下采集露水,晚间还要抽空去太医署学习熬药。”
“啊?”姜颜微微一愣。
“刚刚叶太医传话,说你为我考虑,想要学习辨认药材,如何熬药,这才回来的晚了些。”
姜颜顿时有些心虚地揉了揉耳垂,“伺候贵人是做奴才的本分。”她看着郑贵人的手中的绣品,转移话题道,“贵人这是在给小皇子准备衣衫。”
提到肚子里的孩子,郑贵人脸上满是即将做母亲的慈爱,“民间有传闻刚出生的孩子若能穿上百家布做的衣服,定能驱邪避祸,平安长大。”
“贵人,你不必担心,皇子是陛下的长子,贵不可言,定然能平安长大。”箬晴扶着郑贵人坐下,朝着姜颜开口,“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给贵人熬药。”
“箬晴。”郑贵人抬手拍着箬晴的手,“你和阿颜要好好相处。”郑贵人另一只手牵住姜颜的手,“阿颜,你每日都要为陛下送采集的露水。陛下可好?”
“奴婢每日只是将露水交到玉宫人手里,不曾见过陛下,贵人如此担心陛下,为何不亲自去见陛下?”
郑贵人神色暗下,似想到什么,摇了摇头,从身后拿出一双鞋子,交到姜颜的手中,“明日你送露水的时候,替我交给陛下。也不知陛下喜欢与否。”
姜颜明显能看出郑贵人眼底那对覃洲的欢喜,既然如此爱慕,为何不亲自送去?真是奇怪的厉害。
乾清宫。
“傅大人,您可来了,快这边请。”
傅赫野一脸疑惑地踏进太极殿,刚进去便看到一地的奏折,他心中骤然明了,“臣参见陛下。”
满头于奏折中的覃洲头也不抬,将手里的奏折丢过去,“看看这个。”
傅赫野只低头看了一眼,眉头皱得更紧,“陛下,这是……长信郡守弹劾武阳侯收受贿赂,火烧陈家村……”
“不仅是公孙辛还有田忌和古河。”覃洲一掌拍在桌上,“一个个嚣张跋扈,朕还没死。”
公孙辛、田忌、古河,有从龙之功,当年便是他们三位誓死跟随陛下,助陛下等位。
陛下赐爵位,食邑万户,若他们安分守己,陛下自然保他们一世荣华富贵,只可惜这些老臣恃宠而骄,若再不知悔改,陛下怕是要动了杀心。
“陛下,这三位大人乃是重臣,又手握重兵,如今虽长平之战大胜褚军,可西侧羌柔蠢蠢欲动,欲东进,而三位大人有着丰富与羌柔作战的经验,故而请陛下从轻发落。”
“怎么我大覃离开他们就无人能战!”覃洲怒斥一掌拍在桌上,杯中的茶水登时浇到他身上,他却没有察觉,“一味忍让,这是要等到他们将刀架到朕的脖子上,朕再动手!”
覃洲的声音越来越大,如同惊雷,绵延千里,他显然是动怒了。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傅赫野知道陛下这是真的动怒,可事急不可不从权,若此刻动了这三位老臣,定然会扰乱军心,与羌柔一战,恐……
“玉泉。”傅赫野眼神一转开口喊道。
门外的玉泉一进门就看到覃洲的衣衫湿了一大片,“陛下奴才这就让人给你换衣服。”
“朕……”
“还不快去,陛下若是得了风寒,你们这些人都得掉脑袋。”傅赫野抢在覃洲开口前,打断覃洲的话。
他这么做是为了让陛下能够能静下来。
玉泉是个聪明人,连忙跑出去招呼小内侍赶紧将常服送进来。
姜颜拿着郑贵人绣的鞋袜刚走来,就看到玉泉急急忙忙地端着衣衫。她眉心微蹙,好奇地上前,“玉宫人,这是出什么事情了?”
玉泉看到姜颜眼睛瞬间亮起来,一把拽过姜颜,“你去伺候陛下更衣。”
“啊?我……”姜颜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玉宫人你开什么玩笑,我是奴隶,奴隶按照律法是不能近身伺候陛下的。”
“你觉得我像开玩笑的吗?陛下的乾清宫是没有女婢的,难不成要一群没轻没重的内侍去伺候陛下。”
玉泉一把躲过姜颜手中的鞋袜,将人推进去。
姜颜一走进,就看到满地的奏折,他这家伙还和以前一样,收不住一点性子,看来这是真的动怒了。
她小心翼翼地上前,“陛下,换衣。”
覃洲听到姜颜的声音一愣,盛怒的脾气在看到她那张酷似清欢的面容,渐渐趋于平静。“谁让你来的。”
覃洲起身,打开手。
姜颜没说话,只是上前替覃洲解开衣衫。
傅赫野看着姜颜的身影,眼底是满是疑惑,这个女人是谁?一个奴隶居然能在乾清宫内伺候陛下。
“傅赫野别给朕打马虎眼,朕要杀鸡儆猴,召集御史大夫章上议,廷尉寺卿佐鸣共同审理此案,这事由你去办。”
“陛下!”
傅赫野何尝不想为大覃除去败类,但绝不是此刻。“陛下三思,与羌柔之战,迫在眉睫。”
“嘶。”覃洲忽地眉头一皱,抬手捂住脖子,侧身看着镜子,一道指甲划过的血痕,赫然出现在他的脖颈处。
玉泉脸一白,慌忙开口,“大胆奴才,下手不知轻重,还不快滚。”
覃洲冷冷扫过跪在地上的姜颜,“笨手笨脚。”
姜颜话语里带着慌乱,“奴婢有错,娘娘也曾说过奴婢笨手笨脚,当时奴婢曾问娘娘为何留下奴婢,娘娘说为人不知恶,而恬行不备也,是故垂累责之,以矫枉世而直之。矫者不过其正,弗能直,知此而义毕矣。”
“姜如是,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指责朕矫枉过正,你知道朕在说些什么吗?”
帝王震怒,众人皆不敢言。
玉泉脸上的汗珠一层层的滴落,这姑娘是和陛下天生犯冲吗?这么不要命的。
刚才的三言两语,她已经能明白大概。
“奴婢不知道,奴婢只知道一战败,百家哭,被俘者,为贱奴,世世代代不得兴。”
“姜如是!”覃洲愠怒吼道,冰冷嗜血的眼神仿佛利刃穿透她。
姜颜不卑不亢地跪在那,直视他的眼睛。
她虽然不想承认,但覃行知的确是爱民如子的帝王,直言进谏,是要让他知道她与旁人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