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颜踉跄地站起身,跪地太久,膝盖已经没什么知觉了。她扶着墙壁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寿康宫。
悉悉索索的低语声,姜颜眉头一皱。
哪里不对劲……
嘈嘈杂杂的讨论声,在姜颜踏入的那一刻,骤然停止。寿康宫偏殿的洒扫宫婢,用着怪异的眼神盯着她。
似嘲讽、似打量但更多的是怜悯。
她尚未弄清什么情况,下一秒一盆冷水泼在姜颜的身上,紧接着箬晴的一巴掌朝着她打过来。
姜颜下意识地拽住她的手,“你这是做什么?”
箬晴挣扎着甩开她的手,“你个贱婢,是贵人好心才让你出的掖庭,贵人待你如此好,你居然敢陷害贵人。”
姜颜闻言一愣,“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为何会害贵人。”
“还敢狡辩,御膳房的宫婢巧儿不是你妹妹吗?”
咯噔一声。
姜颜心中顿时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说不出来话吧。你妹妹巧儿那个贱皮子,居然敢用迷情香来刺激猫发情,导致贵人被猫扑倒,落了红,险些没保住皇嗣。”
“这不可能!”姜颜疾步上前一把拽住箬晴的手,“你撒谎。”
“我说谎?”箬晴气笑了,她一把甩开姜颜的手,“绿水姑姑当场搜出,太后震怒,下令杖毙。你现在去说不定来能看到她的尸体。”
“不可能。”姜颜身形踉跄,头也不回地冲出寿康宫,根本不管若晴身后如何的咒骂她。
颜姐姐!姐姐!姐姐……
姜颜脚下步伐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她要去救巧儿,她一定要保下巧儿,她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家人。
一个人忽然冲出来,拦在她的面前,一把拽住姜颜的胳膊。
“叶天。”姜颜看清对方后,甩开禁锢她的手,气喘吁吁地开口,“别挡我路,巧儿还在等我,再晚就来不及了……”
哪怕她暴露身份,哪怕她低三下四地去求覃洲看在幼时的情面上,她也在所不惜。
只要巧儿能够平安无事,她怎样都无所谓。
“来不及了……”
停在暴室屋檐上的乌鸦发出刺耳的叫声,大门被打开,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
两名内侍拖着一具尸体走了出来,拖拽的血痕从暴室内一路延至宫道上。
巧儿那张惨白死去神色的脸,直直地看着她,那双早已没了意识的眸子里写满了惊慌与害怕。
自姜颜身旁经过时,发髻上的簪子掉落在地。
那是她赠巧儿的及笄之礼。
姜颜再也忍不住,想要冲上前。
叶天先一步挡在她的身前,一只手遮住她的眼睛,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开口,“别去。太后旨意,巧儿的尸首需一路拖至北城门,以此警告众人,此外尸体不得安葬,曝尸荒野,野狗啃食。”
姜颜身子一颤,半跪在地,她用力地扒下叶天的手,一双血目死死地盯着巧儿的背影。
浅色的宫服上浸满鲜血。
巧儿那丫头最怕疼了。
姜颜捧起那根簪子,嘴里喃喃自语,“我果然是不祥之兆。我……不该……不该跳的。”
“巧儿,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她一直一直念着,直到最后哽咽到说不出话。
“姜颜。”叶天双手禁锢着她的身体,他知道巧儿的死对姜颜来说是致命的打击。可眼下她需要振作起来。“人各有命,姜颜这不是你的错。你要节哀。”
“节哀?”姜颜忽地甩开叶天的手,踉跄地站起身,“凭什么该节哀的人是我。”那双血色的眸子透着寒意,冰凉的指尖拂去脸上的泪珠,“我要黄泉路上,害她之人为我妹妹陪葬。”
“你要做什么?”叶天拦住姜颜的去路,“姜颜你给我冷静下来。”
“让开。”姜颜一把将银簪抵在叶天的脖颈,簪子刺入,血珠顿时冒出,“阻,我者死。”
叶天看着她,那双腥红的眸子里满是戾气,他没有后退一步看,而是任由银簪刺入他的脖颈。
“皇宫之中每天都有人死,所有人都活得战战兢兢,你既然入了宫,就该明白,你、我、巧儿,这样的人,命都是这般的下贱。
你要为巧儿报仇,你有这样的资本吗?你还以为你是姜皇后身边的最信任的宫婢吗?不,你只是一个奴隶。你拿什么报仇。”
叶天伸手握住姜颜的手,“你清醒一点。”
姜颜耻笑一声,看着叶天那张担忧的面庞,放声大笑,她伸手勾住叶天的脖颈,另一只手握住叶天的手将手帕抵在他的伤口处。
她凑近他耳旁,清洌带着果决狠辣的声音,传入他脑海里,“杀人而已,很难吗?”
叶天看着姜颜,神色里是震惊但更多的是探究。能如此轻描淡写说出这样一句话,他无法想象姜颜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她究竟是谁?
叶天抓住姜颜的手,沉下声,“姜颜,你冷静下来,你知道陷害巧儿的真凶是谁吗?”
“没证据,那么……”姜颜直直地盯着他的双眸,冰冷地吐出,“一切利益既得者都是凶手。”
姜颜甩开叶天的手,她每走一步,便伸手冷然地擦去滴落的泪水。
叶天看着姜颜如此决绝的背影,竟让人心生胆颤。
姜颜整理好脸上的情绪,快步走进寿康宫偏殿。
她想要进去,箬晴却横插一脚拦住她的去路,双臂环抱,一副看小人的模样看着她,“你还有脸回来。你妹妹是谋害皇嗣的杀人凶手,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若不是贵人心善,你也早和你那个妹妹一样被杖毙,挂在北城门示众。死后被野狗撕咬。”
姜颜藏于衣袖下手紧握着,可面上情绪丝毫不变,她冷静开口,“按照箬晴你的意思,贵人曾经是卑微的浣纱女,所以贵人腹中的皇嗣也是卑微之人。”
“你……”箬晴被憋得脸一红,“你竟然敢辱骂贵人和皇子。”
“不是我,是你。”姜颜语气平静而又冷淡,“你其实骨子里也看不上贵人,若非如此,你又为何要指桑骂槐。”
“你、你、你。”箬晴被气得直跳脚,“你强词夺理。”
“阿颜。”床榻上传来虚弱的声音。
姜颜直直地撞开箬晴,然后淡然地走进去,半跪在贵人床榻前,“贵人,你没事吧。”
“她刚才还讽刺贵人呢。”
郑贵人虚弱地开口,“箬晴,阿颜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若非阿颜替我阻挡其他人的暗算,我腹中的孩子早已被暗害。
所以我信阿颜的妹妹是被陷害的。只是当时太后震怒,我没能为你妹妹求得宽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