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悦收拾妥当了以后便随着管家出了府,门口堪堪停着一辆带着宫里头标志的马车,两个内侍面无表情的站在马车的旁边,见着楚悦后也不说话只是掀开了马车的帘子,便让楚悦上了马车。
楚悦的身份是个永宁侯府的小妾,自然不能带着其他的婢子进宫,她此番孤零零的坐在了宽大的马车里,耳边传四周街头隐隐约约的嘈杂声,无形中平添了几分紧张气氛。
楚悦垂首看着自己的手,心头却是一次次的回想这一段时间以来自己做过的事情,应该没有哪一件会触及到皇家的利益啊?
难不成是上一次自己弟弟楚远泽的事情,可是那也是陈墨川托南山老先生在皇上面前求情,她如今实在是不明白了皇上为什么这么急着召见她进宫了?
不多时马车停在了宫城的东司马门外,楚悦不得不下车沿着夹道朝着皇上住着的养心殿走去。
刚到了养心殿远远便看到正殿门口黑压压的跪了一地的人,一个个穿着朝袍,倒是带着几分整肃萧瑟。
候在外面的李公公看到楚悦走了过来忙转身进了养心殿禀告,不多时便折返了回来淡淡扫了一眼楚悦低声道:“随我来!”
现在的楚悦已经脱离了楚家,却不想做了永宁侯府世子爷的小妾,前几天还因为这个女人世子爷闹到了皇上的跟前儿,如今又是一遭,不晓的这个女人身上到底带着什么运道,一次次的惹祸。
楚悦冲李公公点了点头随后大步走进了正殿的门口,不曾想养心殿里面也是跪着一大片的人,即便是五皇子和六皇子也躬身站在了龙案的下面。
陈墨川和永宁侯爷具是跪在地上,也看不清楚什么神情,甚至自己的那个早就断绝了关系的便宜老爹楚修凡也是神色冷峻的跪在那里,却是头也不敢抬起来。
楚悦的心头微微一颤,这个阵仗有点儿大,她平复了一下心跳缓缓上前规规矩矩跪在了龙案前高声道:“民女楚氏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悦冲龙椅上坐着的承平帝磕了一个头,随后却不敢动,今儿的事情看起来分外的诡异,如今她也只能等着。
许久承平帝威严的声音传来:“穆王在南疆受困这件事情你可知道?”
楚悦顿时眉头狠狠蹙了起来,居然是关于萧穆的事情?
这个家伙这一次在南疆战事中也算是露了脸,眼见着南疆的叛军逼近了京城,人心浮动,而且南疆距离江南富庶之地很近,这场战事让大周的统治者头痛不已。
况且南疆之战都在最南边的毒雾烟障之地,宫里头的那些皇子们一个个远远躲着的,这个时候萧穆站了出来自然是夺取了很多人的眼球。
而且萧穆也很争气,率领大军刚到了南疆便是首战告捷,很快便将南疆的叛军压在了江南南岸,可是偏偏这个时萧穆居然被人困在了南疆的丛林中,至今生死不明。
这件事情其实她是知道的,毕竟跟着陈墨川这个人精在一起,什么样的消息不知道?
但是偏偏皇上问起了她这件事情,她的心思转了几转忙磕了一个头道:“回皇上的话,民女只是个小小的内宅妇人,这样的朝廷大事民女不敢过分关注,也是不清楚得很!”
“是吗?”承平帝的声音中多了几分危险随即猛地抓起了龙案上的一沓纸朝着楚悦劈头盖脸的砸了过来。
这一变故突起,楚悦顿时脑袋上落满了纸,整个人都是微微一颤。
她忙趴了下来磕头道:“皇上息怒!民女实在是不知……”
楚悦的话头顿时卡在了嗓子眼儿里,却是看到了面前落在地板上的纸张顿时狠狠倒抽了一口冷气。
雪纸上面画着的便是梯田灌溉的图纸,还有应对南疆丛林战的那些策略都是楚悦之前当兵的时候学到的知识,之前为了在萧穆面前活命她都通通告诉了萧穆。
这些图纸是萧穆亲自保管的,按理说那个人很是谨慎,这样重要的东西居然被皇上拿到了手哦,难道萧穆身边出现了内鬼?
她忙看向了一边站着的五皇子萧渊和六皇子萧宇,难道这两个人挖出了萧穆藏着的那个秘密据点怡红院?
她的心跳瞬间加快,当初告诉萧穆这些倒是没想到有一天会被皇上知道。
当初她也不晓得萧穆在皇上面前说了些什么,如果当初萧穆拿着这些东西如果和皇上说是他自己想出来的,那么她现在便惨了。
哄骗皇上那是欺君之罪,今儿她的这颗项上人头便是不保,顿时楚悦只觉得脖子凉飕飕的,有点点的头皮发麻。
楚悦撑在地板上的手掌微微有几分发抖,细白的手指紧紧抠着宽大地板的缝隙,整个人都是发懵的。
萧穆这个牲口即便是去了南疆生死不明居然还这般的连累她,坑死了她。
她只觉得嘴巴一阵阵的发干,如今抵赖万般不可,既然承平帝能将这些东西攥在手中便会有其他的证据证明她必然和萧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她抵赖不了。
楚悦缓缓匍匐在地上却是不敢再多说一句,心头倒是决定赌一把。
若是真的欺君之罪,承平帝早就下令砍死了她,哪里会在现在狠狠责骂她?骂她,对她发脾气便是还有一线生机。
承平帝看着哆哆嗦嗦趴在地上的楚悦,眸色微微沉了下来,随即缓缓道:“穆王之前和朕说起过这些图纸上画的东西,还说这些是克制南疆叛军的法宝。”
楚悦匍匐的身体更是低下去了几分,倒是也不敢说什么。
承平帝冷哼了一声道:“当初穆王说他曾经遇到过一个高人,这些东西便是那个高人所赐,不曾想楚家小姐倒是藏的很深。”
什么鬼?楚悦猛地抬起头看向了震怒的承平帝,顿时脸上的神情微微有几分发闷,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当初穆王萧穆并没有将这件天大的功劳揽到自己的身上?
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楚悦一时间有些恍惚。
承平帝看着楚悦冷冷道:“穆王如今被困在南疆,南疆叛军陡然反击,我大周岌岌可危,你明明晓得破解南疆困局的法子却是这般遮遮掩掩,若不是穆王派出的暗卫传回来的消息说若是想要解他的困局必须你亲自走一遭南疆,朕倒是不知道你就是穆王所说的那个幕后的高人。如今且看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难道真的不怕朕治你一个欺君之罪,诛你的九族不成?!”
嗡的一声,楚悦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她随后狠狠闭了闭眼睛,随后慢慢脑子里的那些纷纷扰扰的线索一点点的理清了。
她狠狠磨了磨后槽牙,这一遭不是萧穆的身边出了奸细将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说了出来,而是萧穆自己从南疆发出来这么一个消息,将她狠狠卷进了他萧穆的世界。
上一次她和萧穆说的清清楚楚,他们之间没有可能却不想这个家伙还是不放过她。
她晓得这件事情已经到了不得不做的地步,她也实在是没有办法抗下去,她的头还真的没有那么硬。
楚悦冲承平帝缓缓磕头道:“皇上,民女该死!”
楚悦的话音刚落,跪在楚悦前面的陈墨川本来挺直的背影越发的僵硬了几分,随后却是缓缓松弛了下来。
楚悦狠狠吸了一口气道:“之前整个京城盛传民女疯疯癫癫的故事,其实民女是真的疯了。”
四周的人顿时视线齐刷刷的看向了这个京城第一惹祸精楚家离经叛道的二小姐,这个女人这样说自己倒也是没毛病,她之前做过的那些事情哪一件不是奇奇怪怪疯疯癫癫的?
只是这样直白的说自己是个疯子的,也是少见得很。
楚悦抬眸看向了承平帝缓缓道:“皇上,这件事情实在是怪异的很,民女也是吓着了的,倒是不敢和外人说道,毕竟这件事情说出来实在是太过荒唐。”
承平帝这些日子来分外的信奉鬼神之说,本来他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可是却不甘心自己的衰老,也不甘心再也不能掌控大周这样的大好山河。
故而他如今分外的器重那些和尚道士,反而对于那些鬼神之说也是分外的迷恋,妄图改天换命谋一个长生不老的途径。
此番楚悦这么一说,他的脸色反倒是缓和了下来,之前穆王给他的那些图纸和策论的时候便是让他惊诧莫名。
当时他还想要儿子将那位高人请进宫中,虽然他现在迷信鬼神可是对于那些有真才实学的国士还是看中都很,此番却发现这个神秘的高人居然是个女人,还是之前在京城中惹出了诸多麻烦的女子。
楚悦看着承平帝道:“之前民女不小心落水,当时在世子爷将我从河里救上来之前,却是在水中看到一个身长约四五丈的身着艳丽服饰的女子,民女当时以为是个梦,只觉得额头被那女子的衣袖轻轻拂过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涌了进来,故而民女被世子爷救上来以后性情有几分变化。”
楚悦现在编谎话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为了保命,也只能虚虚实实的说这些有的没的,她如今拿捏着承平帝对鬼神之说的迷信还能说说话儿,若是这一招都不行了的话,今儿便死在了这里算了。
她继续道:“后来民女听闻南疆战乱却是奇怪的脑子里又涌现出了这样那样的画面和年头,民女觉得害怕便去庙里烧香却不想遇到了替皇上和大周祈福的穆王爷,民女看着穆王爷这般忧国忧民便将那些奇怪的念头和想法告诉了穆王,还恳请穆王替民女保密,故而犯了欺君之罪,还请皇上赐死民女!”
承平帝定定看着面前跪着楚悦,倒是许久不说一句话,四周的气氛渐渐有几分凝滞,楚悦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几乎要跳出了腔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