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章
我愿赌服输
病房里。
裴晏舟慢吞吞的躺下,看着天花板。
他觉得自己像是生了重病的人。
破罐子破摔把伤口最疼的地方给切掉,以为会好一些,结果发现自己五脏六都麻木了。
起身时,更是一阵天旋地转。
……
程溪面带茫然的走在医院的消防楼道上。
前一刻她好像还在等电梯,怎么就出现在楼梯上了呢。
程溪现在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她还没搞明白,即将和裴晏舟订婚的两个人,突然之间像两条岔开道河流,各自流向不同的地方。
不同与以往的分手,这次是裴晏舟主动要放弃她的意思。
不久前还说过哪怕她坐牢了,他也不会松手。
结果她不用坐牢了,两人反而结束了。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如果说之前程溪还对这份感情保留了百分之二十的冷静,可是她被抓后,他为了她的事东奔西跑,她早就付出了百分之百的感情。
到最后,竟然说自己只是为了利用他。
原来,在他心里,自己已经成了那么卑劣的人了。
等再次回过神来时,程溪在楼下遇到了穆若琪。
程溪一步一步走过去,冰冷的眼神还带着一丝厌恶,“在楼上演戏还没演够,还要堵到这里继续演吗?”
“程溪,我们聊聊。”
穆若琪看向她衣服口袋,“不过在这之前,我希望你把手机拿出来,我不想看到你录音。”
程溪一怔,她现在情绪很糟糕,根本没想到这一点。
“穆若琪,你真的很谨慎,谨慎的让我都自愧不如。”
程溪拿出手机,点亮屏幕,“我没想过要录音,反倒是你,有意思嘛,时时刻刻都表现的那么虚伪,十句话里有九句话充满了算计。”
“你以为我想这样吗,是你逼我的。”
穆若琪眼睛里也同样流露出憎恨和厌恶,“我从前也不是这个样子,我也想岁月静好,每天被人宠着爱着,跟喜欢的人在一起过的无忧无虑,可是因为你的出现,一切都毁了,你为什么要来到苏城,为什么要出现在晏舟身边。”
“这就是你真实的样子吧,难为你苏醒后在晏舟面前一直扮演着温柔又善解人意的亲人角色。”
程溪咬牙切齿的道,“亏的我之前还同情你在病床上躺了那么久。”
“如果你真的同情我,就该自觉离开晏舟身边的。”
穆若琪讥讽的道,“你根本不明白我有多爱他,我爱他的时候他还是一无所有,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初中生,我们一块长大、朝夕相处,因为他,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谈恋爱,他也没有,原本我想着高考后就跟他告白的。”
“可惜他突然恢复了记忆回了裴家,后来他又被安排出了国,他出国留学的时候我每天都过的胆战心惊,很害怕他被国外的女人吸引,幸好他没有,我每天给他打电话,发短信,就怕他有一天会忘了我。”
“好不容易等到他回国,我都安排好了告白的,但是命运弄人,如果我没有出车祸,我那时候告白,他肯定会答应我的。
程溪,你就是个多余的存在,你的爱一点都不纯粹,充满了算计,不像我,不管他是什么样子,我都爱。”
程溪简直被她不要脸的样子给气死了,“简直笑死了,你一个大学就接了裴晏舟几十万车子的人,好不容易醒来,又拿了裴晏舟几千万的还好意思质疑我的感情。”
“我跟晏舟一块长大,我是他最亲的人,我接他的东西理所当然,难道我不花他的钱,等着他把钱拿去给别的女人花吗。”穆若琪理所当然的回答。
“你又要当他最亲的人,还想当他的爱人,穆若琪,做人不是这么贪心的。”
程溪冷笑,“像你这么贪心的人,就算初中的时候开始喜欢裴晏舟又如何,如果不是裴晏舟成了裴家少爷,我才不信你踏入社会后还会继续喜欢他,穆若琪,你这个人其实很物质,偏偏还不肯承认。”
“说到底,你不就是眼红嫉妒晏舟给了我几千万开培训学校吗。”
穆若琪淡淡道,“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想尽办法阻止晏舟跟我,还有我们家的人接触,没用的,程溪,晏舟这辈子最无助的时候,是我们家给了他帮助,在一起十多年,比他的亲生父母还要亲,就像这次我妈生病,他每天都来医院,他这个人表面冷漠,实际上对他在乎的亲人很在意,除非我父母离开了,否则他这辈子注定要跟我们一家人绑在一起。”
“看出来了。”
程溪点头,“你们一家子就是死缠着裴晏舟纠缠不休的苍蝇。”
穆若琪脸色微变,“程溪,你怎么说话的,要不是我们家,晏舟说不定早没了,他除了不是我父母生的外,我们家该尽的的都尽了,现在那么多人生孩子不也是为了养儿防老吗,我父母收养他,他长大了孝顺家人是天经地义的。”
程溪心中感慨,她真想拿手机录下来,让裴晏舟好好听听穆若琪说的话。
这究竟是什么人啊。
太不要脸了。
要是裴家的人听到估计能气出口血来。
“穆若琪,我算是看出来了,你父母当年收养裴晏舟,根本是别有目的吧,我看是因为他们生的是两个女儿,没有儿子,所以想着收养个儿子养儿防老是吗?”
穆若琪眼底闪了闪。
她年幼的时候躲在门外确实听父母这么说过。
当时穆父是怎么说的,说家里没个儿子,他觉得裴晏舟挺聪明的,等将来长大了多个儿子,两个人养老也更能有份保障。
而且裴晏舟当时都是七八岁的人了,完全给家里做家务,至于读书什么的,义务教育吗,反正不补课的话,也花不了多少钱。
“程溪,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反正我是不打算放弃的。”
穆若琪从记忆中回过神来,撩开自己腕上的表带,“我为了晏舟连自杀都干过,你敢吗,只要你们敢结婚,我就在你们婚礼那天自杀,我看晏舟还能不能安安心心的跟你过一辈子,哦,说不定他还会后悔跟你结婚,以后你们每年的结婚纪念日,他都会悼念我、怀念我,我死了,
却永远膈应着你们。”
她乌黑的瞳孔里闪过诡异又狰狞的光芒。
一股寒意笼罩着程溪,从头到脚的发凉。
以前,她只觉得穆若琪表里不一、绿茶,现在才发现穆若琪还有病。
她可以不信,但是穆若琪手腕上狰狞的伤口却让人毛骨悚然。
穆若琪跟程溪暗中较量过几次。
这一次,看到程溪彻彻底底被她镇住的样子,她嘴角勾起抹得意后,转身从她身边经过,踩着程溪刚才走过的路慢慢走上楼去了。
……
程溪回到车上,整个大脑都跟被掏空似的,一片空白。
她发动车子。
直到手机响了,许笑给她打来电话,“程溪,裴晏舟没事吧。”
程溪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医院之前她给许笑去了电话,说是裴晏舟住院,不会去工作室了。
“好些了。”
程溪恍惚的说。
“那就好,你多陪陪裴晏舟吧。”许笑说道,“对了,你还记得之前找你合作的辛导吗,之前你出事后,他主动找我们解除合作,现在你打完官司了,他又主动联系我们,说是还想请你给他那部剧设计服装,你说还要不要接……”
“接吧……”
程溪浑浑噩噩的回答着,直到前面忽然传来“砰”的一声。
她脑子再次当机。
很快,前面的车子停下来敲车门,后面传来此起彼伏的喇叭声。
“你那边怎么了,好吵。”许笑说。
“我好像撞车了。”
程溪挂了电话,走下去。
原本态度极为不耐烦的男人看到车上下来的是一位二十出头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后,恼火的神情顿时收敛了一些。
“美女啊,你是怎么开车的,你看看我的车尾被你撞成什么样了,我告诉你啊,你这是追尾,是你全责。”
程溪看了两台车一眼,她车子也被撞的不轻。
前面的车子突然停下来,其实也不全是她的责任,只是她这时候没有心情去跟跟人吵,干脆道,“你这车子也不是什么豪车,我赔偿你两千,足够你维修了。”
男人见她这么容易赔偿,又是个面容稚嫩的小姑娘,眼珠转了转,“我这是进口车,油漆很贵,而且你把我这个尾翼都撞下来,没个四五千肯定修不好。”
程溪乌黑的眼睛面无表情的扫向他。
那一眼,看的男人心里一跳,只是很快仗着自己身材魁梧,那抹心虚立刻就被压下去了。
“既然我们无法达成和解,那就报交警,叫保险公司过来吧。”
程溪无所谓了,
破罐子破摔,反正她今天够倒霉了。
男人一听连忙道,“算了,这样吧,你给我三千,这事就过了,我这还有急事要去办呢,没时间在这跟你折腾,再说我们在这堵着,影响后面的交通了。”
“就是啊,你们能不能到一边去,挡着我们了。”后面堵起了长长的队伍,有司机嚷了起来。
程溪不理他们,找到手机后,报了交警和保险公司。
之后一直坐在车里,发呆,不管外面的人如何叫骂,她也纹丝不动。
十多分钟后,交警和保险公司都过来。
程溪交的是全保,一分钱不用出,反倒是前面撞车的男人一分钱也没捞着,离开时骂骂咧咧的。
程溪开车回了自己家。
这个新房子里,裴晏舟来住的次数不多,但是家里留着他不少东西。
他的牙刷、睡衣、毛巾、衣服裤子。
门口还放着他的拖鞋。
甚至冰箱里都有他平时爱吃的食材。
要这样结束了吗。
程溪打开抽屉里的小盒子,里面是裴晏舟送给她的求婚钻戒,粉色的钻戒闪的人眼睛疼。
很快疼的眼睛模糊。
疼啊。
真疼,心脏、脑子、喉咙、眼睛,没有一处是不疼的。
……
下午。
许笑打了程溪好几个电话,没打通。
打到快放弃时,那边终于有人接通了。
只是说话的声音很不对劲。
“程溪,你在干嘛?”
“干嘛,我在干嘛?我不知我在干嘛?”
许笑一个头两个大,“你不会是喝酒了吧。”
“酒?”
程溪打了个酒嗝,“是啊,酒是个好东西。”
“天都没黑,你喝什么酒啊,你受什么刺激了。”许笑忙道,“你人在哪里?”
“……家里啊,我好像……在家里。”
许笑连忙赶过去,程溪新房子离公司没多远。
她到那敲了半天的门,里面才有人打开。
程溪身体摇摇晃晃的,手里还拿着一个红酒瓶,眼神红肿又涣散,一张脸也红扑扑的。
“程溪,你这是被谁刺激了?”
许笑赶紧上前把人扶住。
她从来没见程溪喝成这样过,以前就像醉了,也还是会保持点理智。
“刺激?”
程溪笑了笑,“还能被谁啊,被……被裴晏舟……呗,被……穆若琪那个贱人呗……”
“他们两个……”许笑脑子里脑补了一出大戏,“不该啊,裴少那么爱你,之前为了救你,差点没了半条命,你跟她分手,他也一直死缠烂打的……”
“许笑。”
程溪握住她的手,眼睛是红的,“没有什么感情是永恒的,他说我每次都只知道逼他做决定,我对他的关心……不如穆若琪,还说……挺没意思的……”
许笑呆滞,“不该啊,你官司好不容易赢了,你们都要订婚了,经历过那么多事,好不容易熬到今天。”
程溪拿着酒瓶喝了一口,她喃喃道:“我懂,我其实都懂了……我对他而言……就像个肿块了……给他带来痛,他想把我割掉,割掉了……他还是曾经高高在上、没有任何软肋的裴晏舟……”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许笑还是不愿相信,“是不是穆若琪从中作梗。”
程溪摇头,露出比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穆若琪……说,只要我跟……裴晏舟结婚,她……就在我们……结婚的那天……自杀。”
许笑目瞪口呆,“程溪,她肯定是骗你的,我才不相信。”
“她手上……有个自杀过的伤疤,裴晏舟……也不想离开她……”
程溪扯唇,眼泪滑落后,闭上了双眼,“算了,我愿赌服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