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异类使魔（下）

另一方面，在魏斯特利广场上，才人与基修的决斗正进行到一半。

场上局面完全一面倒，基修召唤出了青铜格雷姆（意即『傀儡』）助战。基修本人旁边有两名格雷姆保护，才人则是单身应对六名格雷姆，露易丝正站在离才人不远的身后，一脸着急加担忧的看着才人。

「该结束了吧？」

基修看着面前被打得满身疮痍的才人，先前因为被才人拆穿脚踏两条船这事而被挑起的火气，也逐渐地消失退散。

说实在话，基修有点不想打下去了，他现在倒是希望才人能够直接认输投降，这样面子既找了回来，让自己可以挽回在蒙莫兰希心里的地位，又可以卖露易丝一个人情。

虽说贵族惩治平民只是件稀松平常的事，但基修毕竟只是个少年，修理才人这么久，火气也出够了。加上才人又是露易丝的使魔，虽然大家老是零呀零的叫着露易丝，但再怎么说露易丝都是瓦利埃尔家族的人，真的杀掉她的使魔，就算自己家族与瓦利埃尔家是世交，大概也少不了政治与经济上的打压。更何况基修自己的良知也不允许他这么做。

一想到这里，基修再度暗中对格雷姆下令：准伤不准杀，想办法把对方打到投降。

战场中的才人咳了几声，连血都咳了出来。而胸口的痛楚，正不断提醒着才人，自己的肋骨被打断的事实。

刚刚打向格雷姆的右手，也早被格雷姆的反击所击伤，右腕更是严重脱臼，连握拳都做不到。

左眼也因为瘀血而看不清楚，眼皮沉重到完全睁不开，而还有视觉的右眼所见到的景象，是格雷姆的脚往自己脸上踢过来的画面。

「碰！」

一声钝响，才人的头不受控制的被踢到后仰，整个身体也随之向后躺平，来自后脑跟地面接触的冲击，让才人瞬间失去了意识。虽然马上回复了清醒，但是身体却在不断的抗议着，并持续反抗着才人的意识。

然而才人还是勉强的爬了起来，旁边众人看着才人那发抖的身躯，以及那副吃力的模样，就算才人下一秒就倒下去也不会有人惊讶。

但是出乎所有人意料，才人硬是站起身来，脸上完全看不出想放弃的样子。

「啧！」

基修指挥一具格雷姆，狠下心来，下达了让才人再也站不起来的命令。这一瞬间，基修已经做好荷包大失血的心理准备，毕竟治疗的秘药可不便宜。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一声巨响，只是来源点却不是大家所熟知的露易丝，众人往声音传来处望去，发生爆炸的地点正是上午露易丝等人上过课的教室。只见一道人影高高飞起，诡异的是，那人影飞到一半，居然在空中九十度转向，改飞往魏斯特利广场这里来。

「闪呦闪呦，撞到不负责喔！」

那人影一飞翔一边喊着这句话，同时朝广场落下。

在场众人连忙寻找躲避物。被空中乱飞的怪人砸伤，这对贵族声誉绝对有着不小的负面影响。

「碰洸啷碰！！」

众人一阵慌乱之中，掉下来的人影不偏不倚地，正好压到朝才人发动最后一击的格雷姆。

这时，所有人的注意都集中在那名人影身上，包括在决斗的才人与基修。

不知道为什么，才人有种预感，他应该认识这从空中飞过来的家伙。

那人影「嘿！」的一声跳起，先是拍拍了身上的灰尘后，才抬起头来。

这时，所有人才认出来那人正是露易丝的第二使魔──尼欧。

被尼欧压到的格雷姆，已经破破烂烂不成原型，反观尼欧却是毫发无伤，精神抖擞的样子──如果没有那颗已经变成爆炸头的头发的话。

尼欧爬起身后，也没解释为什么自己会飞上天，连忙跑去检查才人的伤势。

在尼欧飞上天（或是被炸上天）的时后，在空中眼尖地看到才人似乎被甚么人围攻，于是用了点手段让自己飞往广场。

「才人你还好吧，有没有被凌辱或是侵犯？」

岂料，刚落的的尼欧竟是立刻说出这番无厘头的话，让唯二听见的露易丝头上黑线直冒。

【你哪只眼睛看到那些事的？不对，为什么你会想到那些事情？】

才人此时连回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不停地在立在原地喘气，不过右眼那无奈的眼神，倒是很明确的表现出了内心想法。

尼欧迅速检查一番后，发觉才人虽身受重伤，但是完全没有会危害到性命的伤势。这让尼欧松了一口气，用右手拍了下才人的左手，做出交棒动作后说道。

「才人你先休息一下，接下来换我代打。」

没有人发觉，尼欧右手拍下去的那瞬间，一颗棒球状大小的七彩球体，被尼欧从右手拍入才人的左手中。

《プレゼント（礼物）嘛……你就不担心不小心伤上加伤吗？》

亚克的声音也在这时后突然响起，但是奇怪的是，魏斯特利广场上竟无一人对此声音做出反应。

尼欧转身面对基修跟格雷姆，此时露易丝也迅速上前扶住才人，并说道：「你们两个都给我适可而止，平民是不可能战胜贵族，你们两个一起上也打不赢基修的！」

「这可不一定呢，露易丝。」

尼欧还是那副面带微笑的样子，只是那股微笑中，似乎添杂了某种不明的情绪，同时尼欧对露易丝的称呼与态度也有所改变。不过如今露易丝完全没注意到，现在的她只想阻止尼欧步入跟才人一样的下场。

「帮自己同伴报仇吗，但是……平民再多，都不可能赢过我『青铜的基修』的！」基修指挥着两具格雷姆攻向尼欧。

尼欧见状，连忙推开露易丝与才人，两脚弓步踩稳，双手握拳以对。

「尼欧快回来！」

露易丝连忙出声喊回尼欧，她不想见到尼欧被长枪刺穿的模样，即便尼欧是个平民也一样。

那两具格雷姆移动时，青铜色的外表，菱角有型的盔甲，锐利无比的长枪，处处显露出格雷姆的危险性。而金属盔甲因摩擦所发出的「嘎叽」声响，更是突显出，它与常物不同之处。那气势滂沱的冲锋，彷佛带着一股刺穿一切的决心，一般平民光是见到格雷姆向着自己的冲锋，应该早就软脚兼之转身就逃吧。

是的，对平民而言。

双枪刺来，尼欧竟双手紧握高举过肩，脚步突地迈了出去，两把突刺的长枪，就这样从刺空在尼欧的身边。

而尼欧那高举过肩的两拳，就双方向前冲的作用力之下，狠狠击中了两具格雷姆的面部。

一击得手，尼欧化拳为掌，往下一抓，抓住了格雷姆的双枪，两臂也随之夹紧，不让格雷姆有抽回枪的机会。

就在这时，尼欧左手上的黑色符文也开始发光，断断续续的武器资讯，流入了尼欧的脑中，尼欧也清楚的感觉到，身上的负担似乎轻了一点。

【看来影契约跟正版的果然还是有差。】

心中如此思索的尼欧，脚下毫不含糊，迅速飞起左脚，踢飞右手边的格雷姆，右手趁机抢过长枪，一个半圆回转正握右手长枪，就直接捅进左边格雷姆的体内，将其刺穿！

飞踢格雷姆的左脚往地狠力一踩，借反作用力右膝也马上飞起，猛烈的踢在右手的枪身上，把左边的格雷姆整个从中剖开。

左手抢过另一把长枪，双脚再度站稳，右手长枪反手就是一记『横扫千军』，枪尖掠过左边格雷姆的颈部，把它身首分家后，左手的长枪，也跟着这道转势猛然丢出，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投掷轨迹，将右手边被踢翻在地的格雷姆整具定在地上！

本以为尼欧会被长枪刺穿的众人，这时全部愣在原地，完全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旁边观战的丘鲁克跟塔巴莎，是少数能够反应过来的人，丘鲁克吹了下口哨，塔巴莎则是始终面无表情，除了眼中的一道光辉闪过。

基修大概是在场所有人之中，最震惊的一个，金属制的格雷姆，就这样毫无反抗能力的倒在自己面前，击败它们的人，居然只是个平民？！

基修这时冷汗也开始冒了出来，并开始想办法说服自己。

【只是个平民而已，刚刚发生的事只是巧合，对！一定是巧合！】

可惜的是，基修完全无法说服自己。

尼欧挥舞着右手的长枪，口中喃喃自语着甚么「有点轻阿」，一边做出几个巨大挥扫动作。接着，右手改握枪尾，左手四指并拢，姆指张开摆在枪身前半部，做出类似『牙突』的动作。

【自己这边还有六具格雷姆，一拥而上还是有机会的，他手上的枪跟格雷姆同一材质，他不可能一次全部打倒。】

如此想着的基修，也奋力打起精神来。

这时，原本被露易丝扶住的才人，突然甩开露易丝的手，冲到了尼欧面前。

「才、才人？」被摆脱的露易丝愣在原地。

「才人桑，麻烦借过一下，这样我看不到前面──」

「尼欧你别插手！这是属于我的战斗。」才人面对着基修，将背影留给露易丝跟尼欧。

「我说才人，现在要当背影男为时──『才人你快点回来！决斗的事就交给尼欧，你再打下去真的会死的！』──我还是别当电灯泡好了。」

尼欧收起长枪，悄悄的退到一边去。

「露易丝，我是不是已经回不到我的世界去了，从今以后只能在这里生活？」才人如同自言自语一般，并没有转过头来面对露易丝。

「对，但是这又如何了？这一点决斗关系都没有啊。」露易丝完全不明白，这两件事有甚么关系。

「是使魔也罢，睡地板也可以，就算要我洗内衣裤也行，饭菜不好吃也没有关系！」才人如同喊出心里话一般，一口气说完：「可是，不想低下来的头，我低不下来！」

「其实衣服是我洗的……算了。」尼欧手上出现了突然出现了把日本刀，并将其交给才人：「我想你需要一点帮助，这武器应该会用吧？」

「尼欧！」露易丝气急败坏的想阻止尼欧的行为：「才人如果拿起这把剑的话，基修绝对不可能放过他的！」

不过露易丝心里也在奇怪，尼欧是从哪里拿出那把外型奇特的单面刀剑的。

「放心吧，如果真有甚么意外，我会去救才人。」尼欧面带严肃的说：「这可是才人的自尊之战，有时候，人的原则是需要有贯彻到底的决心的。」

「我以前曾经听人说过：『战斗这种事，仅有理由是不够的，重要的是自身真实的想法』。」尼欧这时候完全没有早上的嘻皮笑脸，语气非常严肃：「如果现在阻止才人，那妳要他以后为了甚么而战？甚至有可能，才人会就这样一蹶不振，露易丝妳也不会希望出现那种情况吧？」

有着神之左手的帮忙，才人不可能会输在这里，他只缺一把武器当解锁的钥匙，这是尼欧没有讲出来的话。

「尼欧……」

「甚么事，我讲得太好了，露易丝妳被感动了吗？」

「你知道顶着一颗爆炸头说那种话，很没说服力吗。」

「我当然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