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似曾相识的场面

某地，时间不明。

数道人影在密林里奔走着，穿着黑色系外衣，腰间的魔杖显示着他们这群人皆是魔法使。身上缠绕着风的魔法，行动异常迅捷。

但是即使再怎麽闪躲，密林里的枝枒藤蔓依然阻碍着黑衣人们，衣物不停地被划破，身体的伤口也越来越多。

然而黑衣人们像是不在意般，继续奔走着，样子似乎非常着急。

对，着急地逃跑着。

「──！！」

某个低沉男声喊着，但由於距离过远而听不清楚。

随後，一棵巨木挟着破空之声，从远方被丢了过来，黑衣人们反应灵敏地躲了开来，但也因此被迫停下脚步。

紧接着，数棵差不多大小的巨木接二连三地丢了过来，黑衣人们勉强地东闪西躲，避过了被巨木撞飞的下场。

等到巨木攻势告一段落後，黑衣人再度尝试撤退，却发现先前丢过来的巨木虽然东倒西歪，却明显地将黑衣人们困在原地，导致他们无法顺利离开。

就像是刻意般，丢过来的巨木在黑衣人身旁开辟出了一片空地来，连带着月光也洒落在密林中。

咯啦、咯吱、咯啦、咯吱。

清晰地骨头捏击声从远方缓缓靠近着，像是有人正互捏着双拳靠近着。

判断出自己等人无法逃离那人的追捕後，黑衣人们摆出架势，准备迎战那名追捕者。

虽然，黑衣人们早已明白，此举注定徒劳无功。

「原本只是想找出那名暗杀者，没想到居然误打误撞地发现你们的踪迹。」

一名壮硕男子缓缓从树林阴影中走出，紫黑色的头发在双月的照耀下异常显眼。

「好了，露出你们的真面目来吧！」

壮硕男子紧握着肌肉发达的左拳，猛然地朝着面前横扫。难以置信地，男子居然仅仅凭着拳风，便将黑衣人们头顶着的遮掩之物给吹飞。

但是显露在壮硕男子面前的，却都是面无表情地男人面容。且脸上皆毫无活气可言，眼神更是四处飘移，就像是死人一般。

「啧，又是小喽喽吗？」

壮硕男子啐了一口，无视着黑衣人手中的魔杖，双拳紧握着走上前去。

「请等一下吧，『拳法家』肯西诺。」

女性的声音，从一名黑衣男子的口中发出。

「唔，愿意现身──或许该说现『声』才对──谈话了吗？」

被称为肯西诺的男子停下了脚步，眼神不善地盯着发话的男子，同时从怀中掏出了一支香菸叼在嘴上。

先前与这些类似死人的家伙多次交手，肯西诺知道，幕後黑手可以藉着这些黑衣男的眼中见到自己，也能从黑衣男的耳朵听见自己说话。

「我们有必要这麽针锋相对吗？我们并不愿意与阁下冲突，所以对於阁下一直妨碍我们的行为，我们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阁下却对我们穷追不舍……唉，为什麽事情会变成这样呢？」

女性声音可说是相当温和，甚至还带有点女性专有的楚楚可怜感，让人能够想像出说出这话的女子，必然是名娇弱且温柔的女子。

肯西诺默不吭声，自顾自的拿出了火柴，点起了香菸来。

「是因为他人的雇用吗……也是呢，身为佣兵的阁下，自然是为了钱办事情的。」女性声音相当清纯悦耳，「即使能够独力拦下百人军队，在佣兵榜上排名第三的您，也是需要钱财过活的啊。」

「看来你们把我调查得很仔细嘛。」

肯西诺不温不火地说着，嘴上的香菸一亮一暗地闪烁着。

「我们不敢奢望您说出雇主的名字，也不敢希望要您完全放过我们，只期望您能够放过我们其中一人即可。」似乎认为肯西诺有放过他们的意愿，不知不觉间，女性声音对肯西诺的称呼从阁下换成了您：「如果这样还害得您委托失败，那麽不论您违约金要付多少，我们必然三倍偿还。」

「喔──」肯西诺拉长音地喊着：「意思是说，不管我在哪里你们都能找得到我，并将那三倍赔偿金交给我嘛？」

「是的，您应该是接下了歼灭我们的委托。毕竟我们这群人只是去执行任务，除了魔杖与衣物外什麽都没有，所以您自然不可能是为了我们身上的东西而来。」

「你……似乎搞错了什麽。」

「请问，我说的哪里有错误吗？」

肯西诺深吸了一口气，还余留八成长度的香菸，一口气缩短了一半。

缓缓吐出烟雾，肯西诺的眼神一瞬间锐利起来。

「第一，虽然偶尔会接下他人的委托，但我从来就没加入过什麽佣兵公会。所谓的佣兵排行榜，只不过是那群佣兵高层的噱头罢了。」

「是这样的吗？」

所谓的公会，是指为了限制竞争、规定业务范围、解决业主困难和保护同行利益，由同业或相关行业联合组成的组织。

所以可以说，肯西诺的行为已经违反了佣兵们的行规，这消息如果被公布出去，肯西诺绝对会遭到那些利益受损地佣兵们的敌视与围剿。

不过从肯西诺的表情来看，他似乎完全不在意这种事情。

「第二，追捕你们的原因也不是什麽委托，仅仅只是个人原因。」吐掉只剩下烟嘴的香菸，肯西诺摆出了架势，冷声说着：「为了你们口中的『任务』，你们到底毁灭了多少无辜的村子！杀害了多少无辜的村民！现在，就给我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哎呀，那些村子还有活口吗？嗯……你能记得到今天为止──」

「──自己吃过的面包数量吗？看来没有在对话下去的必要。」

肯西诺接了下去，抬脚踩熄了菸头。全身的肌肉瞬间紧绷起来，使得肯西诺的身型硬是大了一号。

像是开战讯息般，黑衣人朝着肯西诺冲了过去，同时两名黑衣人分头逃跑，试图让肯西诺无法追上。

肯西诺向前猛进一步，与黑衣人之间的距离立即缩为零！

「啊────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无视着黑衣人的魔杖，肯西诺那无数的拳头，全数落在黑衣人的身上。

不存在着时间差，也不存在着闪躲可能。

身体里的血液与神经皆被截断，黑衣人的动作，瞬间停止了。

「上位技．北斗千手坏拳。你们就在无法动弹的情况下，五秒钟後无痛苦的死去吧。」

肯西诺背对着无法动弹的黑衣人，二话不说地往逃跑的其中一人方向追了上去。

数秒之後，无法动弹的黑衣人全身上下的血液瞬间从体内喷发出来，顿时毙命。

朝另一个方向逃跑的黑衣人，像是感应到什麽，身体一顿後，向着前方死命地跑着。

然而，在前方等着他的不是活路，而是肯西诺那人高马大的身影。

「耶？」

「你最好深思熟虑，你待会所说的话，将成为你最後的遗言。」

肯西诺能够在格杀一名黑衣人後，还能够赶在另一名黑衣人的前面，所凭藉的招式名为雷暴神脚（注一），此乃人类眼睛所无法捕获的神速，即使是子弹弹丸也无法追上。

此招式需要极为强大的脚力，必须巨大到即使是在铁墙上也要能够留下足迹的程度。而熟练到极致後，甚至用双手都能使出雷暴神脚来。

「追了我们这麽久，难道你不想知道我们是谁吗？」

黑衣人的口中，女性声音轻挑地说着。

肯西诺的双拳拇指，也在同时戳上了黑衣人的头颅两侧。

「恶党不需要墓碑。」

拔出姆指，肯西诺严声说着。

三秒钟後，黑衣人的头颅如同西瓜般炸裂开来，失去头颅的身躯无力地缓缓倒落。

肯西诺双手合十，像是在祈祷般念了几句後，转身离开了密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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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好大的喵」酒馆内。

酒馆老板走出店外，伸起懒腰来。身旁的数只猫咪也跟着伸展身体，不论怎麽看都是一副和平的景象。

「什！你在干什麽啊！不要扯我的毛毯啊！」

「你打算睡到什麽时候啊，有比上司睡得更晚的部下吗。说到底你也是个见习骑士────呜啊！」

「总之你滚出去啦──！」

一阵木头碎裂声传来，酒馆老板先是顿了一会後，脸色铁青地抬头看去，三楼窗户不知何时被『风』的魔法所吹飞，只剩下半扇窗户摇摇欲坠地挂在一旁。

酒馆老板还来不及庆幸，那忠於职守的半扇窗户便掉了下来，裂成满地的木头碎片。

「又来了啊……你们两个，回来後记得给我修窗户啊──！！」

吼完後的酒馆老板，耸拉着肩回到了酒馆内。

不久之後，着装好的加琳有气无力地从三楼走了下来。

「老板……」

「塞多利昂那家伙，又只给你吃面包和豆汤吗？」

见到加琳这样子，酒馆老板用着「早猜到会这样」的语气说着。

「是啊，明明就有钱买酒，为什麽不把那些钱拿去买食物呢，还说什麽酒是必需品这类的话。」

『文武双全的贵族典范』。

这是加琳对於塞多利昂的评价。

塞多利昂非常喜欢看书，在三楼里就有着三个大书架，装满了许多看起来很难懂的书籍。加琳曾试着阅读一下，却丝毫看不下去。对於佳琳来说，书籍内无法理解的部分实在太多了，但塞多利昂却看得津津有味。

书架的对面，则是装有着暖炉，上面还有一本书装饰着。从表面就可以看出是很旧，而且价格绝对很高的书。

看着塞多利昂拿着书阅读的样子，就彷佛知识丰富的学者一般。但是他在魔法的使用上也是一流的，在与塞多利昂的决斗中，加琳很清楚地感受到塞多利昂的实力有多高超。

所以加琳才更加搞不懂。

为什麽塞多利昂会生活在，这种连床也咯吱地响的破房子里？为什麽比起美食来，塞多利昂更注重酒的有无？为什麽会用塞多利昂这种黯淡的假名？

「比起某人的第一顿早餐是烧焦的面包一块、肉汤不加肉一盘，我真的觉得有面包跟豆汤已经算很好了。而且，塞多利昂他自己不也是吃这些吗？」

酒馆老板无奈地说着，眼神望向远方，似乎想起了什麽来。

「所以才搞不懂啊──等等，酒馆老板你说的某人是谁？」

「只是某个衰人而已，他的事不重要。话说回来要不要吃炒面？今天刚好有煮得有点多，算你五多尼埃就好。」

「那就先在这边感谢招待了。」

加琳坐在吧台前的椅子上，看着酒馆老板端出热腾腾的菜肴後，开始大快朵颐起来。酒馆老板的手艺相比起大餐馆来，最多算是普普通通，唯一的优点就是吃不腻。

一边吃着，加琳一边问起酒馆老板事情。

「老板，昨天那两件事的答案我到现在还是不明白，为什麽你跟塞多利昂都能判断出是Ｂ子爵说谎？那个伪币又为什麽是独角兽队队员给的？」

「有这麽难搞懂吗？那我就说明一下吧。」

酒馆老板从吧台下方拿出一叠纸来说着。

「如果是十年前的字据，并且是叠起来保存的话，应当是羊皮纸外侧泛黄，而中间还是白的。也难怪那男爵与子爵不知道，毕竟这种事情，我们这些总是在与他人交易的商人是最清楚的。」

酒馆老板翻着那一叠纸给加琳看，正如老板所说的，纸张外面发黄，但中间部位却依然是白色。

老板说：「我猜啦，那Ｂ子爵跟Ａ男爵立字据的时候，应该是故意漏写掉时间。之後补填了十年前的日期，再用甚麽方法将字据染成黄色吧。」

将纸收起来後，老板继续说了下去。

「至於给伪币的人是独角兽队队员，则是因为那伪埃克制造实在过於粗糙。在没有真埃克对比的情况下，是有可能分辨不出来，但若是真假埃克混在一起的话……」

「……就很容易辨认出来了！」加琳恍然大悟地说着：「老板你只收到了一枚，但其他两人却分别付了两枚跟三枚埃克，真假埃克混在一起的话马上就会被发现了。」

「正解。」

「原来如──慢着。」

加琳先是低头沉思片刻，随後抬起头来惊疑地喊着。

「老板你早在那独角兽队队员交钱给你的时候，就已经认出那枚埃克是假币了对不对！」

「喔，为什麽这麽说呢？」

老板满脸笑意地说着。

「因为，老板你把『三人给的钱』拿出来了。」

加琳笃定地说着。

「如果是之後核对时才发现的话，那时候钱币都早就混在一起了。若是真的如昨天所说的没注意是谁给的，老板你不可能还把三人给的钱币从钱币堆中找出来！所以必然是老板你在认出假币後，将那三堆钱币分开摆放。」

看着加琳那一脸「异议阿里」的表情，老板坏心眼地笑着说道。

「这点，塞多利昂昨天就看出来了喔。」

加琳闻言一愣，想起了昨天塞多利昂在老板拿出三堆钱币时，就曾说过『你早就知道是谁交给你的吧？』这种话来。

看着加琳渐渐黑下去的脸，酒馆老板笑得非常开心。

「老板你的恶趣味真让人不敢恭维。不过，既然当时已经看出来那枚埃克是假的，为何还要收下来？」

听见加琳的疑问，酒馆老板也收起了笑容叹气道。

「十名独角兽队队员，却只有一名喝酒与付钱，我不收下都不行啊。」

「……欸？」

「那时候我要是拒收的话，八成马上会被扭送到执法所去吧。独角兽队队员的证词，绝对比我这名普通的酒馆老板还要可信，而且还是整整十名，我不论怎麽辩解都没有意义啊。」

「这、这是怎麽回事？？」

加琳也听出来了，独角兽队队员当时是打算利用假币来诬陷酒馆老板。十人来到酒馆，却只有一人喝酒与付钱，这其中没有阴谋才叫奇怪。

所以老板才默不吭声地，收下了那枚假币。

「因为我跟他们三人走得太近了。」

「三人？是谁？」

酒馆老板比了比楼上。

「是塞多利昂他们？为什麽会发生这种事情？」

酒馆老板四处张望，确认店里面没有其他人後，小声地跟加琳说着。

「听好了，从半年前开始，独角兽队就开始找魔法卫士队们的麻烦，至於原因不明。而且自从魔法卫士队被解除了菲利浦三世陛下的护卫任务，改由独角兽队担任後，这种情况就开始变本加厉了起来。」

「塞多利昂应该也跟你说过，魔法卫士队现在的处境吧？不论是有才能的人，或者是有智慧的人，都离开了魔法卫士队。但是在这之中，有三个人例外。」

加琳说：「是塞多利昂、巴卡斯还有纳尔西斯嘛？」

「没错，其他两人先不论，塞多利昂的实力加琳你应该很清楚吧？」

加琳艰难地点了点头。

「巴卡斯跟纳尔西斯这两人实力也不若，而正因为他们三人实力强悍，可以说，只要他们三人还在魔法卫士队里的话，想要彻底击溃魔法卫士队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为什麽──」

「嘘。」

酒馆老板竖起了手指，示意加琳安静。

「这种事情到现在还没有确实的证据，我刚刚说的全部都是假设，所以不要四处张扬。昨天我会说认不出来是谁给的，就是希望那笨蛋三人组别因为这种不确定的事情，就跑去找独角兽队的麻烦。」

老板见到加琳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後，才又小声说着。

「另外，请加琳你安静的原因，是因为我听见塞多利昂那家伙下楼的声音了。那家伙一定又是想偷偷摸摸地溜掉，这次我一定要他把赊帐还清！」

「晚上时他不是都会回来吗？」

「早上比较好讨债，而且早晨慢跑有益身心健康。」

说完後，酒馆老板垫着脚尖，缓缓地向後门走去。看着老板消失在店後面，加琳低头继续吃着所剩不多的炒面。

不久之後，店後面传来的物品碰撞声以及猫咪尖叫声。

「塞多利昂别跑！这次一定要你还清帐单！」

「就说我现在没钱，下次发年金时就会还了！」

「放屁！你们笨蛋三人组每次拿到年金都去『微风』亭大吃大喝，别以为我不知道！」

加琳转过身来，从店门口可以看到，塞多利昂正死命地跑给酒馆老板追。

「……人无完人，大概就是指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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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一：雷暴神脚，出自《苍天之拳》。

再重提一次：我真心觉得塞多利昂这名字比皮埃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