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过往的轨迹（六千字）

袭店事件过後不久。

酒馆老板夜未以及身强力壮的巴卡斯，两人正在整顿着店内。至於正义三骑士跟纳尔西斯，则是前往魔法卫士队的比比安大宅中，去处理些例行询问及後续事项。

……虽然正义三骑士表示很不想去比比安大宅，但在纳尔西斯的「不去就把你们当成嫌疑犯，外带全城通缉」此威胁下，三个人欲哭无泪地跟着纳尔西斯走了。

在此，先说明一下托里斯汀王城的警备模式。

寻常的窃盗、抢劫、甚至是杀人案件，是由专门的机关所负责的，并不归魔法卫士队管理。至於这些专门机关内的成员，绝大多数都是不会魔法的平民士兵所担任。

但是当涉案者中出现魔法使或贵族，案件就会被交给魔法卫士队负责。毕竟一般的士兵，并没有负责这一类案件的能力与权限。

佣兵袭击酒馆这种事情，本来并非魔法卫士队管理的范围。但是两名魔法卫士队成员遭到袭击，以及佣兵中存在着魔法使，光这两点就够魔法卫士队插手了。

「老板……有没有、方便点的方法啊！像是拉动某个机关，就能让这些桌子回到原位甚麽的……」

巴卡斯使劲地将石皮铁桌推回原位，边喘着气问着。

至於为什麽巴卡斯不用魔法搬动，是因为巴卡斯先前施展『漂浮』、『搬运』等一般法术时赫然发现，这些石皮铁桌居然存在着能够削弱魔法的不明力量。

「没有，真有那种东西的话还要顾虑到，可能被敌人反过来利用，所以乾脆就没设计这类机关。」

夜未轻轻松松地将石桌抬了起来，让巴卡斯看得目瞪口呆。然而在巴卡斯所见不到的地方，夜未的十指正散发的淡淡的黄光。

然而，夜未在搬起桌子的时候，注意到了一件事情。

「巴卡斯，帮我个忙。」夜未指了指地板说到：「帮我收集一下刚刚那些佣兵所射出来的子弹。」

巴卡斯闻言也不罗嗦，手中军杖挥舞着，散落在酒馆地板四周，以及卡在石皮铁桌上的子弹，全部随着巴卡斯的魔法聚集到了一起。

从子弹堆中捻起数颗变形较轻微的子弹仔细观察，夜未的眉头随即微微皱起。

夜未眉头皱起的原因并非是因为不认识这类子弹，而是正好相反，夜未他相当熟悉这类子弹。

毕竟这类子弹就是四十年後的夜未，为剑士队们所准备的标准配备之一。

四十年後的夜未曾担任剑士队的专属科技研发人员（第五卷十六章），也曾苦恼过该如何强化剑士队的攻击手段（第六卷第二十六章）。因此，四十年後的夜未曾对火枪与子弹做过一番研究。

【在担任专属科技研发人员的时候，由於考虑到弹药消耗与替换性，所以配备方面是以当时最常见的火枪与子弹类型为主。可是在现在这年代，这类子弹绝对是高价品啊……】

夜未在心中思索着，同时回想起哈尔凯尼亚上的科技发展。

哈尔凯尼亚大陆的科技发展并不算快，但那也只限於『非魔法科技』类。

就夜未所知，托里斯汀王城的西郊有座被称为『魔法研究所』的塔。正如名字的字面意思，那里是针对魔法进行各种研究的地方。不过，比起实用性的研究，单纯的魔法效果的探寻比较多一些。

例如说，哪种火的形状比较接近始祖普里米尔使用过的；降临祭上该用多大的风来吹动装饰用的烛焰；为了制作圣杯而进行的土的研究等等。至於使用火魔法照明街道；用风魔法一次性搬运大量货物，这类能够在生活中起作用的研究，则被认为是太低俗太下贱，而不与予研究。

研究所的研究，大多是朝向更好地理解神，或是揣摩其御意的学问，没能跳出神学的框架。研究内容稍越雷池就会被扣上『异端』的帽子，接着便是成员流放或研究中止。

顺带一提，露易丝的大姐艾蕾欧诺尔，便是这研究所的成员。

但是四十年的时光，就算不去刻意研究，也足以让高价子弹的制造价格降低，进而产量大增兼广为流传。

【而且这种军用火枪在民间根本是违禁品，要是被人查到，除了吊死外没有第二条路。所以可以肯定，那些佣兵所持有的火枪，并非是他们原先所拥有的。】

夜未无意识地把玩手中的铜弹，发出叮当作响的声音。

【是艾斯塔修大公的示意？不，从这半年内他的行动来看，他很清楚火枪这种东西对我效果不大，不然也不会试图从法律层面上整我。那麽……问题就出在这些火枪是从谁手中流传出去？以及是谁将这些火枪交给佣兵们？】

正在皱眉沉思的夜未，突然摊开了手，让铜弹从手指缝隙中跌落，放弃继续推测下去。

夜未很清楚，虽然问题尚待厘清，但在资讯不足的情况下恣意判断是件危险的事情。

『假设』与『事实』两者之间必须要有『证据』才能画出等号，胡乱猜测只会陷入名为迷惑的无底沼泽中。

「巴卡斯，你知道负责军需品的贵族是哪些人吗？」

「唔，这些事情纳尔西斯比较清楚。」

「……为什麽不是塞多利昂？」

「老板你也知道纳尔西斯的个性，他几乎能跟所有女性贵族搭讪，虽然大部分的时间都被回拒了……耶？」

巴卡斯慢半拍才反应过来，忍不住瞪大眼睛说着。

「慢着，老板你该不会怀疑那些火枪是城内贵族交给佣兵的吧？！」

「这点还不能确定，说不定是军需品仓库被盗，或者是其他贵族购买後交给佣兵都有可能。」

「那纳尔西斯回来後，我帮老板你问问看。但是，老板你别做傻事，自己一个人跑去调查喔。」

巴卡斯警告着夜未，毕竟夜未的身分只是酒馆老板，要是被人发现夜未在暗中调查贵族，牢狱之灾恐怕是逃不掉的。

「当然，要调查的话，本店长一定会拖上你们两人当替死鬼的。」

「……」

就算是即使再怎麽荒谬、再怎麽无节操的事情，也能够一脸认真地说出来，这就是夜未这酒馆老板令人无奈之处。

看着巴卡斯头痛地坐到椅子上，夜未好心地将一瓶私酿酒递给巴卡斯，随後回到吧台後面思索起自己方才想起的事情。

那就是，哈尔凯尼亚大陆上，这六千年的科技空白期。

身为六千年前亲眼见证普利米尔以及钢达鲁乌诞生的夜未，比谁都能感觉出这六千年的空白期有多不对劲。

六千年前的人类群集，虽然生活方式相当类似游牧民族，但科技方面却已经能够制造出铁制合金武器，甚至存在着完全武装的重骑兵。在魔法方面，也已经出现了能够自动烹煮东西的魔道具。而且演变成游牧民族的生活方式的主因，还是因为『巴厘亚古』的威胁，才导致群集必须不停搬迁。

但是过了六千年，人类的科技却只进步到地球上的十五、十六世纪时期。夜未不论怎麽想，都觉得相当不对劲。

而且，四十年後的格鲁贝鲁虽然可说是科技上的天才，连内燃机都被其研发出来。但哈尔凯尼亚整整六千年的历史中，只有一名科技研发上的天才？这怎麽想都不合理。

【照这样看来，可能要推翻一下当时的推论呢……】

夜未所指的推论，是在光复运动攻陷纽卡斯尔城时，对於贵族封建制度的感想。（第二卷第二十二章）

【在过去的六千年内，哈尔凯尼亚大陆上恐怕曾经面临过，足以使人类种族灭绝的世界灾难。虽然人类们成功撑了过去，但也导致科技大幅退步，以及千年前的历史文献遗失。也正因为如此，以贵族为领导阶级的封建社会才会维持到现在……】

【……因为，只有拥有魔法的贵族，才能够在大灾难中保护毫无自卫能力的平民。】

【看来生命能量这方面，得加快脚步了……可是又不想让生命能量泛滥成随处可见的产物。而且只有平民能够学习生命能量，平衡太早崩坏对我的计画来说也不是好事……慢着！】

夜未思索到一半，先是抬头看了下巴卡斯，随後嘴边裂出一抹不怀好意的贱笑。

【也许……可以将四大宗术传授给魔法使们？】

四大宗术，指的是夜未在世界旅行中，所学习到的能力。分别为：振火、截水、截气、运土。这四种宗术。

当初夜未会选择使用四大宗术当作攻击手段，是因为九龙炎实在是过於突兀。再加上历史中并未出现过九龙炎的相关记载，代表夜未不能在四十年前公开九龙炎的存在──至少不能在公开场合使用。

夜未甚至想好了使用四大宗术的藉口：『将自己身体当成魔杖来施法』。

而在四大宗术存在的世界上，人类被分为四大部族，这四大部族则是对应四大宗术，每个部族的人最多只能学会对应的一种宗术。

虽然夜未当初一直搞不懂人类掌握四大宗术的条件究竟为何，可是如今却有着再也适合不过的学习对象。

【现在想想，每个魔法使都对应到一种系统，不是正好符合四大宗术与部族的学习条件吗？而且让塞多利昂四人学会四大宗术，也可以增加他们在未来四十年的活命机会啊。】

巴卡斯突然浑身打冷颤，马上抬起头来想找出自己冷颤的来源。

没人知道巴卡斯见到夜未眼神时的反应，但根据巴卡斯事後的说法是：『当时老板的样子非常奇怪，虽然脸上挂着笑容，但那笑容却好像永远对着你笑，笑得当时的我心里直发寒……』

见到巴卡斯脸上的表情，夜未连忙收起邪神般的笑容，正色问道：「还要再一瓶吗？店长请客。」

「……老板英明！」

安抚完巴卡斯後，夜未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不过那个『魔法研究所』的存在，对於导力器的研究恐怕会造成妨碍呢……要不要乾脆趁这四十年的时间暗中搞掉它呢？】

……其实魔法研究所跟导力器研究其实相干并不大，但夜未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因为魔法研究所研究普利米尔的事情，而找藉口好趁机私怨的。

【话说回来，不晓得剑士队现在怎麽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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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年後，托里斯汀王城。

历时两周的诸国会议，在没有发生什麽争执的情况下结束了。

会议的结果，托里斯汀和加尔马尼亚都把从阿尔比昂手里夺来的广大领土并入了他们的版图。

至於剩下的土地，就由托里斯汀、加尔马尼亚以及戈里亚三国实行共同统治，以後再安排适当的时机恢复王权。议案决定後，包括首都伦迪纽姆在内的一带就作为三国共同统治领，由三国共同运营。

而被推荐为初代代理国王的，则是托里斯汀的一名老贵族。该贵族年事已高，可说是个跟野心无缘的温厚之人。会安排这老贵族担任，便是打算让擅长管理内政的他来重新振兴荒凉的阿尔比昂。加尔马尼亚和戈里亚也选出了代表着各自利益的副国王，作为代理国王的辅助大臣。

顺带一提，从诸国会议开始，安莉艾塔就不眠不休地投入到会议之中，为了托里斯汀的国家利益，她作出了许多饱含贪欲的发言。最後甚至连阿尔布雷希特三世都无奈地小声嘀咕着：「没有把她娶回来果然是正确的」此等失礼发言。

这大概也是安莉艾塔，不愿让失忆的威尔斯出现在诸国会议上的其中一个理由吧。

至於现在，安莉艾塔则是与许多贵族身处於王城内的某间会议室中，听取某人的解释。虽然许多伯爵、侯爵都在会议室中，但瓦利埃尔公爵依然没有在场。

会议室的大门被两名侍者打开，解释完毕且脱下面具的剑士队队长，怀特戴蒙缓缓从会议室中走出，头也不回地走向了练兵场。但是，有人却早已在会议室的大门外等候许久。

见到怀特走向练兵场，剑士队副队长亚尼艾斯一语不发地跟在後头。

直到两人身旁没有其他人後，亚尼艾斯才开口问怀特。

「所以，队长你的藉口是什麽？」

「不祥的双子。」

「原来如此，这确实解释了队长你与尼欧面貌相似的问题呢。虽然明知道这藉口是虚构的，但我还是很想知道详细经过呢。」

短短的三言两句，解释了怀特之所以被唤来王城的理由。

身为安莉艾塔真正的亲信，亚尼艾斯早已从安莉艾塔处得知，尼欧与怀特其实是同一人的事情。

「虚构？如果『不祥的双子』这种事情真的是虚构的就好了。」

「……什麽意思？」

怀特冷酷地道出了『不祥的双子』之来源。

在哈尔凯尼亚上的某些地方，将双生子视为一种禁忌。

那些地方的人们认为双子会带来不幸，所以会将双子之中的一个给杀掉，不论是溺死或是活埋都有可能。

更甚者，有时会将双子一同杀掉。

「双子……真的会带来不幸吗？」

「怎麽可能，只不过是人们想找个能够泄愤的对象罢了。」

面对亚尼艾斯的疑问，怀特不冷不热地回答着。

双子之所以会成为禁忌的存在，并不只是单纯因为迷信的关系，而是在於双子是「特定的少数」这原因。

人们只要遇到痛苦或困难，或多或少会有想要逃避这些问题的念头存在。在「不希望负责这些事」与「希望有人能够负责这些事」的念头驱使下，人们就会寻找一个可以顶替这些事情的东西，而双子正巧变成了这样的代替品。

於是，被「逃避问题」这念头所影响的人们，会开始将农作物的收成不好，水火旱灾的发生，生意的失败与自己孩子得到重病的原因，归咎在双子身上。

愚昧的人们不敢怪罪神，也无力去违逆自然，於是转而欺凌更为弱势者。而双子，就只是不幸被当成出气筒的一群人。（注一）

「尼欧他也很讨厌这种习俗，上次在皆神村见到这种事情，尼欧直接火大到将黄泉的入口『虚』跟『闇』彻底从这世界上抹去，然後顺手将天仓澪跟天仓茧救出。」（注二）

「虽然尼欧当时的说法是：『我只是想看到皆神村的幽灵村民们，在明白到自己过往所做所为的一切，都是毫无意义与毫无价值时，那脸上诸多情绪所交杂出的绝望表情而已』。但我在猜，尼欧这麽作的原因，跟『卑猥之双子』和『亵渎之双子』他们有关就是了，毕竟尼欧跟他们四个的感情还不错。」（注三）

「……我听不懂。」

亚尼艾斯愣了一会，回答着。

「听不懂没关系，只是解释一下事情。话说，亚尼艾斯你记得戈里亚王家纹章的图案吗？」

「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两根交叉的权杖支撑着王冠』，为什麽突然提及这个？」亚尼艾斯不解地说。

「因为戈里亚王家纹章的意义，起源於数千年前，那对互相争斗而同归於尽的双胞胎兄弟……也从那个时候开始，双子就成为了戈里亚王族中的禁忌。」怀特坦言道。

「所以你用『不祥的双子』当成自己与尼欧的身分藉口，其另一个原因，正是因为那些贵族知道这一点？」

「没错。」

怀特说完後，继续沉默地走向练兵场。

因为他知道，亚尼艾斯还会继续问他问题。

「队长……格鲁贝鲁，他究竟是不是二十年前魔法实验小队的队长？」

亚尼艾斯的语气异常的平淡，就像是在聊昨天的天气如何一般。

怀特先是停下了脚步，随後继续迈步向前走着。

「请回答我。」

「……已经能够将愤怒完全隐藏起来了吗？」

怀特的不答反问，并没有换来亚尼艾斯的回应。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走着，窗外的黯淡天气，似乎正暗示着两人间的气氛。

直到两人走至王城门口之时，怀特才开口说出让亚尼艾斯愕然不已的消息。

「亚尼艾斯你应该知道，格鲁贝鲁为了保护丘鲁克跟塔巴莎两人而身受重伤。但你应该不知道，格鲁贝鲁的背部有七成面积被火焰烧到坏死。」

亚尼艾斯停下了脚步，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怀特。

二十年前，将亚尼艾斯从烧毁的安格尔村庄救出的，是一名脖子上有着明显丑陋烧伤痕迹，且手中拿着魔杖的男子。

亚尼艾斯很清楚，既然二十年前对方手中拿着魔杖，就代表那名男子也是名魔法使。换句话说，那名男人极有可能用火炎魔法，把自己的村子烧成了灰烬。

追捕着凶手，亚尼艾斯想做的并不只是复仇。这麽作的另一个理由是：询问对方救自己的原因。

可如今怀特说出这话，就代表怀特知道当初拯救亚尼艾斯的人是谁。

「你怎麽会知道──」

「那并不是重点。」怀特打断了亚尼艾斯的话後，接着说道：「如果亚尼艾斯你怀疑格鲁贝鲁的话，他回国後你可以亲自去问他，我相信格鲁贝鲁他会给你一个回答的。」

怀特继续向前走着，这次，亚尼艾斯没有跟上。

就在怀特走向练兵场的时候，一道曙光从乌云中漏下，刚好打在怀特的脸庞上。

忍不住抬起头来看着，怀特暗自叹息。

【是巧合，还是尼欧他真的算到了这地步？泰利斯特与格鲁贝鲁对决的时候，刻意叫火精灵等到最後一刻才出手，其真正理由就是为了这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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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一：不祥双子：出自幻想异闻录新版。再次强烈推荐天罪大写的这本。

注二：天仓澪跟天仓茧：出自零～红蝶。

注三：卑猥之双子：罗伊格尔、札尔。亵渎之双子：纳格、耶布。这四个皆是外神莎布的直系後裔。

内文可能不会提到，但尼欧穿越到的世界中，绝大多数都是恐怖游戏或者是恐怖电影。

顺带一提，零～红蝶中的射影机，可以拍出尼欧的真面目。而尼欧当时被天仓澪拍到时，曾刻意摆个Ｖ字手势给她拍──虽然天仓澪还是被吓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