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破碎的希望

跟在秘书身後走入维利尔斯办公处的亚森．罗苹，是一名身穿暗绿色男礼服，手拿着一顶小圆帽的棕发男子。

坚毅的脸庞轮廓分明，看上去虽然相当年轻，但却被那粗糙发红到有如红砖的皮肤，给弄得失色不少。

而那棕发中夹杂的些微白丝，眉间的细微皱纹，以及单眼镜片後的略带冷峻嘲讽的眼神，都显示出了这名贵族是位善於思考的人。

「初次见面，白金汉公爵大人。」

彬彬有礼的举止，还有熟知社交礼节的表现，使得维利尔斯对这名男爵的好感增加不少。

「无须多礼。听说你曾因功绩卓着而获得了军功章和圣派屈克勳章，以及七次通令嘉奖，这实在是不容易啊。」

在得知了亚森．罗苹这名字後，维利尔斯便命令秘书从阿尔比昂贵族名单中，将罗苹的过往资料拿出。

罗苹从门口走到办公处的短短时间内，秘书便拿出了罗苹的纪录，足见其行动之快。

「还不光如此，据说你还曾与妖精战斗过……」

「公爵大人我求求您，那都是些平凡小事，根本不值一提啊。」

罗苹颇为自谦地说道。

「仅仅只是平凡小事吗？」

「……好吧，也许并不是那麽小。」

见到罗苹在言词上退让，惯习掌控对话主导权的维利尔斯也直接切入正题。

「根据你的上司与战友说法，你惯於弄清最复杂的事件……」

「这算是本人的天赋吧，看得透彻与理解深刻的天赋。」

与先前被维利尔斯表扬战功时完全不同，罗苹露出了相当自负的神情。

语调横蛮，却又显露出略带奚落与暗暗嘲笑的神情，给人一种罗苹十分确信自己和自己才华的感觉。

知道有才华者大多自负的维利尔斯并没有动怒，转而问起了罗苹为何知道该找上自己而非查理一世。

「这点并不难猜测，能够发布港口封锁令的人只有您与陛下，但是公爵大人却吩咐宝石工匠与土系魔法使全部都要到伦迪纽姆为您效力，自然就不难猜出这两道命令都是您所草拟的。」

罗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说道。

「既然需要宝石方面的专家，那最有可能的情况自然是某颗或某些巨大宝石被窃，公爵大人为避免宝石盗贼切割宝石贩卖或运出，所以才召集了所有工匠与魔法使。」

说到这里，罗苹像是自嘲般说着。

「幸好我并非是土系魔法使，不然恐怕也会被拘禁在伦迪纽姆，无法帮助公爵大人您啊。」

「这个推论的理由略显薄弱呢，也有可能是我正好获得了巨大宝石啊。」

对於罗苹猜测之准感到讶异的维利尔斯，为了避免话题被罗苹主导，便刻意这样说道。

「我至今未曾听闻过阿尔比昂何处产出了巨大宝石，真出产的话公爵大人必然不会隐瞒。就算是从他国获得的话，公爵大人也没有必要封锁港口。」

从罗苹能够从小地方反推出自己的目的，维利尔斯也开始相信罗苹能够帮助他查出盗贼与阿尔比昂之星。

转身走到自己的办公桌面前，维利尔斯将桌上的文件收成一叠後递给了罗苹。

「这些文件请在这里看完，并且不得与任何人透漏。若是我听见外头有类似的传言……」

维利尔斯并没有把话说完，他知道罗苹必然猜得出他後半句话的意思。

将文件看完的罗苹，脸上也露出了凝重之色。

「居然能够无声无息潜入阿尔比昂宝库，这名盗贼的身手着实了得啊。」

「不只是身手了得，恐怕还有着其他因素在。」

维利尔斯语重心长地说道。

「公爵大人这句话的意思是？」

「根据宫中魔法使的调查，那名盗贼在潜入王宫时没有使用任何魔法，就连宝库的大锁都是用物理方式开锁，因此侦测魔法结界并没有任何反应。」

「……看来是名惯窃老手呢。」

「但是王宫中的警哨结界以及探查魔法都没有被触动，还是因为巡逻士兵发现不明人影而打响警钟，宫中等人才得知宝库遭窃。宫中魔法使推测，那名盗贼身上应该有着能够避开探查类魔法的魔道具。」

「完全避开探查类魔法，真的有这麽方便的魔道具嘛……？」

像是对宫中魔法使的推测感到怀疑般，罗苹半信半疑地说着。

「到现在还没查出一点头绪来嘛？」

「很遗憾，到目前为止还没查出半点头绪来。对方没有留下任何指纹或是头发，没办法藉此做成追踪宝珠。」

罗苹先是低头沉思片刻，随後机警地抬起头来说道。

「公爵大人，您有查过你府第里的宝库吗？」

「你这是什麽意思？你该不会想说……」

「正是这样，既然对方是个惯窃老手，身上又有着避开探查魔法的魔道具，那麽没道理只对陛下的宝库下手。而且众所皆知，公爵大人收藏着比陛下还要多的奇物与宝石。若是那名盗贼真的是为了获取钱财，那麽必然也会对公爵大人的宝库下手。」

罗苹在『真的』这词句上加重了语气。

「换言之，如果我的宝库没有被窃，就可以知晓对方真正目的并不是钱财，而是有着其他的阴谋。」

注意到罗苹的加重语气，维利尔斯也反应过来，将罗苹还没说出的推论说了出来。

维利尔斯从自己的书桌里拿出钥匙，领着罗苹与秘书朝着自己宅第里的宝库走去。

沿路上，罗苹继续说着自己的推理。

「公爵大人，您上次检查宝库是什麽时候？」

「是在一个礼拜前陛下的皇冠被窃的时候，当时我就去检查过一遍，内中的宝物都还完好地摆在原位。从那之後，我就一直忙着调查阿尔比昂之星失踪的事情上。」

「那麽以此为起点深入推想的话，恐怕那名盗贼也算到了公爵大人在这一个礼拜内必然是忙碌不堪，他就能藉机潜入宝库中──当然，这是对方真的潜入了公爵大人宝库的推理。」

解除了路途上的所有侦测魔法，三人来到了维利尔斯的宝库前。

但是就在拿出钥匙准备开门时，维利尔斯的表情瞬间变得异常难看。

罗苹与秘书从左右两侧探头一看，脸色也不由得铁青起来。

宝库的大门锁头上，有着被人撬过的痕迹。

「公爵大人……」

「宝库大门是关门後自动锁上机制。」

知道罗苹想要问什麽，维利尔斯用着恼怒的语气回答道。

由於大门的自动锁上机制，所以维利尔斯无法得知道盗贼是否成功潜入宝库。但是锁头上那一个礼拜前还没有的撬痕，证明了有人来过了宝库大门前。

打开了宝库大门，金碧辉煌的宝库内部顿时出现在罗苹的面前。

看着如此华丽的宝库，就连见多识广的罗苹都不禁痴呆了一会儿。

宝库四壁都装饰着锈金的戈里亚丝绸，被无数蜡烛照耀得灿烂辉煌。回过神来的罗苹注意到，在一个祭坛样的台子上，在上面点缀着红白两色羽毛的蓝色天鹅绒天幕底下，挂着托里斯汀的安妮王后肖像。

若是有认识安妮王后的人在场，便会发现这肖像的尺寸与她本人不仅高矮相同，就连模样也与她完全一样，明显是出自名匠的作品。

维利尔斯见到安妮王后的肖像并没有被偷走，松了口气後便开始与秘书清点宝库内的东西。

随着两人的清点完毕，确认宝库内没有任何东西被偷走後，维利尔斯心中庆姓的同时，也疑惑起对方该不会根本没进入过宝库。

「大人，罗苹男爵，请两位过来一下。」

这时候，秘书的声音从某个角落传出。

维利尔斯听得出来，秘书的声音中饱含了不解与惊恐交杂的情绪，於是两人急忙赶到秘书的身边。

在宝库角落中，有着一张作工精细的桌子，原先上头是摆放着始祖普利弥尔的黄金雕像，後来被维利尔斯献给查理一世，作为新皇冠的材料。

但如今摆放在桌上的东西，让见到的两人惊愕不已。

那是一颗被砸碎的金刚钻。

「怎、怎麽会这样……阿尔比昂之星居然被砸碎了，而且还是在大人的宝库中……」

秘书颤抖地抽出魔杖，试图将金刚钻修复好，却被维利尔斯所阻止。

「来不及了，即使是专业土系魔法使也不可能修好，这件事情我会亲自向陛下报告的。」

从金刚钻的碎裂程度，维利尔斯马上判断出就算修好，上头也必然满是裂痕，而查理一世绝对不会接受这种金刚钻。

「公爵大人，不知可否让我检查一下？」

「请自便吧。」

罗苹上前数步，拿起了金刚钻的碎片仔细端倪着，随後便试图将碎片组合起来。

把所有碎片组合在一起後，罗苹注意到桌上有着些微白色粉末，便伸手捻了一点白色粉末。

「有什麽发现吗？」

见到罗苹似乎有答案了，维利尔斯神色严峻地问道。

「是有着数点线索，首先，这颗金刚钻并不是在公爵大人的宝库中被砸碎的。」

「何以见得？」

「因为组合起来的金刚钻缺了一部分，恐怕是被拿走了一部分碎片。如果是在宝库中被砸碎，为何不拿走宝库内值钱的东西，反而只拿走了金刚钻碎片？所以应该是对方砸碎时没注意到其他碎片，但这也导致了一个问题，这点之後再提。」

罗苹指着组合起来的金刚钻上头奇特裂痕说道。

「从裂痕与其矿石解理上来判断，用砸碎一词并不正确，应该说是『摔碎』比较适合，但这也衍伸出了另外一个问题。」

「罗苹男爵，请问究竟是什麽问题？」

恢复冷静的秘书不解地问道。

「既然对方摔碎了金刚钻，为何要冒着风险将其收集起来，并放到公爵大人的宝库里？就算是金刚钻是被摔碎，但是一般的失手跌落最多是出现缺口，这种完全解体的状态，必然是『刻意摔碎』的情况下才有可能办到。」

「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如此在意吗？或许对方只是想藉机羞辱阿尔比昂王室罢了。」

「公爵大人，请允许我尊敬地对您表示不满意！」

罗苹虽然微笑着，但却说出了可算是大逆不道的发言。

「只要有企图就必然会有明确的目的，即使看上去无法解释，但在背後必然有着对当事者来说合理或合情的解释。虽然我现在还没有头绪，但是我敢肯定偷取阿尔比昂之星的犯人，必然是位胆大心细且脑中满是阴谋的人啊。」

「……我算是知道了，为何罗苹先生有着卓越的功绩，却只是个男爵的原因呢。」

听到罗苹这麽说，立场大失的维利尔斯不禁想报复一下。

罗苹并没有接话，转换话题说道。

「那麽公爵大人之後有什麽打算呢？」

「当然是调查各个大贵族的宝库，看是否有其他阿尔比昂之星的下落──就算只是碎片。」

「那麽我就先暂时告退，毕竟发现了一些令人困惑的线索，需要去调查一番。」

「那就恕本人不亲自送客了。」

见到罗苹走出宝库，维利尔斯低声在秘书耳边说道。

「派人跟着这名男爵，不管他要什麽样的调查都要尽可能帮助他，但同时也要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并且随时向我回报。」

秘书点了点头，也离开了宝库送罗苹男爵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