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人类灭绝者

两天後。

化为废墟与魔兽巢穴的多比尔镇，迎来了一名客人。

抓着斗狒的头颅，这名人类一路将屍体拖向多比尔镇。在人类身後以及周遭空间，则是被满坑满谷的魔兽所充满。

但是，没有任何一头魔兽敢扑杀眼前这名人类。

这名人类所走过的地方不只留下了鲜红足迹，更是散落着无数魔兽的屍体与血迹。

一头刚加入包围网的鲨蜥兽，像是忍受不了这种僵局，立刻跃到空中，试图用四个爪子攻击这人。

这种身披重甲的掠食者习惯在大地或沙漠里穿掘行进，狩猎唯一目的就是为了填饱肚子。不光如此，鲨蜥兽会攻击任何看起来可以吃的东西，唯一不吃的生物是妖精。

在鲨蜥兽的料想中，这名人类应该会被牠的爪子打得手忙脚乱，随後被牠的利齿所咬死。

人影倒退一步，随後用着难以想像的速度旋转身体抛出屍体，不偏不倚地遮蔽住鲨蜥兽的视线。

鲨蜥兽失去视野的一瞬间，人影脚下土地立刻化作沙地，并将人影送到了鲨蜥兽的身後。

甩开斗狒的屍体，鲨蜥兽马上转过身想扑杀这名人类。

但，为时已晚。

人影的指尖再度冒出令所有魔兽心惊不已的青色雷光，随着人影的运指摆臂，蓝光雷电直接射入鲨蜥兽的大嘴中。

鲨蜥兽身型立刻猛然膨胀，体内爆出的熊熊大火，将鲨蜥兽的内脏与器官彻底焚烧。

随着鲨蜥兽的七窍爆窜出火焰，其四肢与身体也失去了控制而轰然倒地。

「嗯……照这样看来，振火神功的进阶技『纯青雷火』果然还是太危险了啊。」

夜未看着残留在指缝的雷光，一脸乏味地甩了甩手。

「毕竟是利用强制分离体内的阴阳能量，趁着能量自动寻求平衡时制造雷电。连阴阳都搞不清楚的话，给巴卡斯这种粗神经家伙用只有死路一条啊。」

抬起头来，由左至右地将众多魔兽扫视过一遍後，夜未用着所有魔兽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放弃你们那无谓的猎食慾望跟杀戮冲动吧，继续上前也只是白白送死。当然，若是真有愚蠢到看不出来我跟你们之间实力差的蠢货，我也很乐意帮这个世界减少一些白痴。」

夜未知道，神之右手的能力也是有其限制的。

若是距离过远，神之右手也只能命令魔兽前往某处。至於可命令魔兽有多少，则取决於神之右手所能命令到的范围。

从魔兽并没有一拥而上的事情来判断，如今多比尔废墟中的神之右手，并没有给这些魔兽下达必须遵守的命令。就算有，也不会是『死守这个城镇』这种命令。

魔兽们并非无法明白夜未的话，事实上，有少部分魔兽是能够听得懂人类的语言。

就算听不懂，魔兽们的野兽直觉也告诉牠们，眼前的夜未是个相当棘手的猎物。

魔兽们犹豫的时候，多比尔镇内突然传出了惊天吼声。

听到这吼声，所有魔兽全部退开让出一条路，就连夜未都忍不住掏掏耳朵，对声音的混杂程度感到讶异。

那是混杂着狮、虎、狼、豹、熊等生物吼叫的声音，若是再仔细聆听，便会发现吼声中竟还夹带着非自然生物的尖啸。

带着些微的好奇心与冷笑，夜未步入已经成为废墟的多比尔镇。

步过众多魔兽与人类的屍骸後，夜未来到了多比尔镇内最大的空地。

出现在夜未面前的，是一头巨大到难以想像的生物。就体积的占地面积来看，堪比托里斯汀魔法学院的占地大小。

不，用『头』来当量词并不正确。

生物的巨大身体，有着雌山羊的特徵。但细心观看的话，会发现那只是身体外型类似雌山羊罢了，实际上生物的身躯是由无数魔兽身体的一部分所构成。

在那巨大身体上，则是有着无数异兽的头颅。

不光是先前与夜未战斗过的斗猿、鲨蜥兽，就连钳吻鳄、地狱猎犬、邪眼蜥怪这种稀少魔兽的头颅，也都出现在该生物的身体上。

而在生物的下半身，则是有着无数长着棘刺、蛇首或血盆大口等触手，正不断地舞动着。

「这麽大只的奇美拉，在哈尔凯尼亚大陆上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完全无惧眼前场景的夜未，摸着下巴评价道。

奇美拉之皇的众多头颅，同时将视线转到夜未身上。

「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类。」

由诸多音调混杂在一起，奇美拉之皇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包围着夜未。

「你有这个资格说我吗？你也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啊。」

「……就人类而言，你的眼光相当不错。」

奇美拉之皇不疾不徐地说道。

「余名『巴厘亚古』，乃是六千年前始祖普利弥尔的遗留作品啊！」

自称为巴厘亚古的奇美拉之皇，道出了足以使哈尔凯尼亚大陆陷入大乱的话语。

「在与妖精的战斗中，始祖普利弥尔逐渐明白到人类有促使世界崩坏的资质。自私自利、自以为是、损人利己，甚至有着兽人的残虐冷酷，妖精的傲慢自大。」

「人类总是以自己的认知来解读事物，并且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说法来掩饰真实！人类只会不断的欺骗自己，躲在虚幻的花园里编织着自以为是的藉口。但这依然不能改变，人类的繁荣是建筑在『破坏』这一事实之上！」

「始祖普利弥尔更是领悟到，人类之所以没有灭亡的缘故，是因为人类所破坏的不是自己，而是这个世界啊！人类的进步，完全是靠着吞噬世界而达成，并且仍然一厢情愿的认为这些行为是必然的！」

「无法再忍受下去的普利弥尔，在自己的死期到来之前，创造出了巴厘亚古，就是我作为最後手段。」

巴厘亚古的声音越发沉重，使得空气产生了肉眼可见的涟漪。

夜未就只是站在原地，不发一语地听着。

「当人类步入了『世界末日』的前一刻，我就会从沉眠中苏醒，把人类从这个世界上完全灭绝掉！」

「但是，我失败了。」

巴厘亚古平静地道出了令人惊讶的事实。

「四千年前，还有两千年前的两次苏醒，余都遭到了四大精灵的妨碍与阻挠。被人类的思维与想法所污染的四大精灵，学会了偷袭与暗算，使余再度陷入了沉睡。」

「然而，余不会再犯下相同的错误。这一次，余一定会遵照始祖普利弥尔的旨意，将带来万物终止符的人类彻底从世界上抹去！」

「异界的访客啊，回去转告那些脑袋上戴着王冠，以操纵权力作为本业的人类们，余将带来屍山血海，天劫地难！」

看着缄默着的夜未，巴厘亚古缓缓转过身去，打算离开这片广场。

啪、啪。

突如其来的拍击声音，使得巴厘亚古再度看向夜未。

「非常好。」

夜未面无表情地鼓掌。

啪啪啪啪啪啪啪……

「说得很好，说服力十足啊。若是我不知情的话，我就又多了一个宰掉普利弥尔的理由了。」

单调且毫无节奏感的鼓掌声，与异样的沉默感一同，响彻在整个广场上。

「不过，这种死无对证的台词，游说那些国王是绰绰有余，但要说服我可是远远不够啊。」

「……人类，别太得意忘形了。」

夜未的话彷佛惹恼了巴厘亚古，周遭的空气开始充斥着难以言喻的尖锐感。

本来还隐约可听闻的潮浪声，也随着巴厘亚古的怒气而消失无踪。

「普利弥尔并不想连异界都牵扯进来，所以余才饶你一命。可现在看来……哼，不懂得珍惜得来不易的生命，看来即使是异界来客，但终究还是人类啊。」

「这段话我就还给你：看了即使活了六千年，但终究还是愚蠢至极的野兽啊。」

察觉到夜未那异常的自信感，以及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些微畏惧之心，使得巴厘亚古沉默了。

「人类没有毁灭人类的资格。」

先前的沉默寡言像是不存在般，夜未的语气，冷静到让人感觉不可思议。

「这种问题打从一开始就是悖论，让同样是人类的存在，去决定人类该不该灭亡，这本身就是畸形的思维。没有任何生物会去选择自灭的道路。」

「如果认为人类都该死，那麽同样身为人类的普利弥尔又该如何自处？一边是『该灭亡的全体人类』，一边是『不该灭亡的自己』。在认为人类必须灭亡的瞬间，将等於是将自身从『人类』这个范围抽离开来。因为人类应该灭亡的认知，就等於普利弥尔承认自己也是必须灭亡的一部分。」

「如果认为人类必须灭亡，却又必须依赖你这种外力来灭亡人类的话，那普利弥尔那小鬼应该先把自己给灭了，这种小事他起码做得到吧？一边高喊着人类应该死绝的论调，一边却继续活在世上，这件事本身就是背道而驰的存在。」

「连自身都否定掉的人，是不可能成就任何事情的。如果要亲手灭亡人类，就意味着与所有人类为敌。要办到这种事，一定要有比钢铁还要强韧的坚毅信念，而那个信念的存在，必定会把自身排除在灭绝的范围之外，否则将会产生根本上的抵触。」

「在灭亡人类之前，自己就不能先被灭亡，因为自己必须要观测到人类的彻底死绝，一直到自己回归尘土为止。为了达成这个目标，自己非得被排除在人类之外不可。」

「於是，想要灭亡人类的人，已经不能算是人类了。到了最後，还是会回归到非人者毁灭人类的原点。」

「因此，不会有『人类毁灭所有人类』这种事。」

「会出现的，只有『非人者毁灭所有人类』这种结果而已。」

夜未用着嗤之以鼻的笑容看着巴厘亚古，轻蔑之情尽显在脸上。

「所以，不要再给我拿出人类的大义当成藉口，听了就想吐。」

近乎无法辩驳的正论，使得巴厘亚古顿时说不出话来。

哑口无言了好一阵子後，巴厘亚古才恢复了情绪，用着足以动摇大气的声调喊道。

「正是因为始祖普利弥尔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无法亲眼见到人类灭亡的一刻，才会创造出我来。而始祖普利弥尔对人类还抱有着期望，所以才没有让我立刻毁灭掉人类。」

「听起来有点道理，但你应该不知道吧──」

夜未脸上露出邪笑。

「──普利弥尔是因妖精背叛而死的喔。」

巴厘亚古再度无语，这使得夜未的情绪更加高昂。

「破绽百出、大错特错、百无一是、荒谬绝伦啊！这种谬误连连的藉口，最多只能拿来骗骗小孩而已啊！而且你的名字已经道出了你的来历了，要知道，巴厘亚古这名词在六千年前的意思是──」

「──来自异界的掠夺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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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之使魔中，巴厘亚古的原文是ヴァリヤーグ＝Vikings＝Varyag。这词的意思是北欧海盗，也就是俗称的维京人。而维京（Vikings）一词也带有掠夺、杀戮等意思。

另外，这设定牵扯到本书的另一个主线伏笔，不过是跟谢丝妲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