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生与死的境界才怪

一片黑暗中，莱希可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我在……哪里……？】

莱希可的最后记忆，只剩下自己在酒馆内与达尔西妮、阿美西亚两人聊天的记忆。在这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莱希可一件都记不起来。

【……是在达尔西妮姊姊……的房间里吗？】

发觉触目所及皆是一片漆黑，知道达尔西妮与阿美西亚吸血鬼身分的莱希可，脑中马上闪过了这个念头。

但是四肢所传来的束缚感，使得莱希可否决了这个想法。

【动、动不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即使人眼能够习惯黑暗，但在毫无光源的情况下，人类终究无法看清黑暗里的事物。

在无法看到周遭环境的情况下，由於拥有比一般孩童还要深沉不堪的过往，所以莱希可渐渐地难以控制自己的想法。

是被绑架了吗？或是被关起来了？说不定是被埋在地底下？还是说……自己被抛弃──

莱希可晃动着头颅，好让自己不去想这件事。

【要是这时候有光就好了……】

这种想法，莱希可也只是稍微想想，她自己也很清楚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

然而……光辉出现了。

就在莱希可的面前，一枚人头大小的水晶球，开始发出宛若苍蓝之月的光芒。

靠着这份突如其来的光源，莱希可急忙检查自己如今全身的状态。

即使已经对『自己发生什麽事』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在见到如今的处境时，莱希可还是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脸上也露出了恐慌的神情。

密密麻麻、数之不尽的诡异血管，从自己头顶空间垂降下来，刺入到了自己的四肢里。

不光是四肢，就连胸口、腹部，甚至是自己的脸颊附近，都有着这些不明血管的存在。

而且这些血管正不停地抽出自己的红色血液，然後将黯淡的蓝色液体输入到自己的体内。

一般孩童见到这种景象，恐怕都会当场尖叫或哭泣起来。但是莱希可却死咬着银牙，好让自己不会做出过於激烈的反应。

在处境不明的情况下，大吼大叫只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因此只有继续保持沉默才是上策。这是被奴隶贩子苦打过无数次的莱希可，所亲身学习并养成的习惯。

但是，一想到这些不明液体正在入侵到自己的体内，虽然毫无痛楚，但反胃感还是不由自主地涌上莱希可的喉咙。

强忍下不适感，莱希可张望着四周，想找出更多线索或讯息。

而直到此时，莱希可才看清了周遭的环境。

暗红色且不停蠕动的**，包围了莱希可与水晶球的周遭空间，放眼望去，被包围的空间大概是长宽三米左右。

水晶球则是被放在一个隆起的肉台上，正好在莱希可头部的正前方。

眼见没有明显的出入口，莱希可开始挣扎，试图从这些血管的束缚中脱离出来，丝毫不顾扯下後可能会导致大量失血的可能性。

但是这些诡异血管的数量实在太多，又异常地有韧性，只凭莱希可的力气完全扯不断血管。

【可恶……有什麽吗？这附近有什麽可以帮忙弄断血管的东西吗……】

莱希可没有发现，面前的水晶球闪了一下。

不久後，发觉自己根本弄不断血管的莱希可，正准备要另寻他法时，插在身上的众多血管突然不安份地扭动起来，连交换血液的行动都停了下来。

莱希可疑惑地向着正上方望去，只见蓝、紫两种颜色的火焰，从所有血管源头处冒出并燃烧着。但是双色火焰仅仅出现五、六秒便消失无踪，让莱希可不禁怀疑是否是自己眼花。

错愕间，无数「啪叽」声响起，众多血管应声断裂。失去支撑的莱希可，也掉落在房间的肉质地板上。

虽然不知道这些血管为何会突然断开，但莱希可还是勉强爬起，并且忍着痛楚，将身上那令人作恶的血管全部拔掉。

出乎莱希可的预料之外，自己的体力并没有因为换血或是被吊着而丧失，反倒是比平常充沛许多。

确认了没有任何血管插在身上後，莱希可也不管身上的伤口还在流着红、蓝两色血液，便开始寻找这间房间的出口。

仅仅三分钟的搜查，莱希可便肯定了这间房间没有任何出口。真要说有可能是出口的地方，也就只剩下高达三米的天花板。

但是就在这三分钟内，莱希可身上伤口也一一癒合，甚至没留下任何疤痕。

察觉到这一现象的莱希可，皱起了嫩稚的眉头。

【果然……我已经渐渐变成怪物了吗？】

莱希可隐约明白了，那些蓝色血液就是使自己加快变成怪物的主因，心中情绪更是变得相当低沉。

【不行！不能继续这样下去！大哥哥他……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想起了夜未对自己的承诺，莱希可重新振奋起精神，开始调查起肉台上的水晶球。

不知为何，莱希可心中有种预感，自己会出现在这里与离开此处的方法，都跟这颗水晶球有关。

缓缓将手放在发光的水晶球上，就在两者接触的这一瞬间，无数讯息陆续涌入了莱希可的脑海里！

这些讯息并没有给莱希可带来任何痛楚或不适，然而这些讯息的内容，却使得莱希可震惊在原地。

「杀害爷爷他们的安杰罗，居然又复活了吗……」

「……塞多利昂哥……谢谢……」

「所以，我现在是被奇美拉吞进肚里嘛……」

「怎么这样……肯西诺跟神眉老师他们居然会……」

莱希可如今所获得的讯息，确切来说，其实应该算是奇美拉之皇的记忆。

为了能够控制苏生之石，奇美拉之皇必须借着莱希可的精神才能使用。虽然奇美拉之皇曾有过取出莱希可大脑的打算，但是因为不确定因素太多，使得奇美拉之皇没有下手。

取而代之，奇美拉之皇利用奇美拉的特性，以及众多幼童的大脑，让自己连接上莱希可的精神，藉此发动苏生之石的力量。

但是，与莱希可精神发生共鸣的苏生之石，拦下了奇美拉之皇的精神，使得奇美拉之皇无法同化莱希可的精神。

因此奇美拉之皇换了一种方法，将稀释过的蓝光之酒输入到莱希可的身体里，试图将莱希可彻底改造成深潜者，便可藉由神之右手的能力完全控制莱希可。

在奇美拉之皇的料想中，莱希可在彻底蜕去人类身分变成深潜者前，应该都保持着昏迷状态。

然而，世事终有意外。

遭到夜未两次天龙吼直击，渗入奇美拉之皇体内的大量炎紫柔劲，中断了对莱希可的改造。

即使奇美拉之皇靠着吞食魔兽再生肢体，将炎紫柔劲全部逐出体内。却又在不久前，遇见了前来讨伐自己肯西诺与鵺野鸣介。

如果说与夜未的战斗，勉强可以算是惨胜的话；那么与愤怒中的肯西诺与鵺野鸣介的战斗，就是濒临死亡境界的逃亡战。

再怎么强大的防御，在炎蓝罡爪的面前皆毫无意义；

再怎么强健的体质，在炎紫柔劲的面前皆脆若纸瓦。

这一战，奇美拉之皇失去了三分之二的躯体，以及无数严重到毫无痊愈可能的内伤。

若不是因为两人是荣光五人众中的一员，使得奇美拉之皇猜测两人认识莱希可，并暗示两人莱希可如今在自己的体内，使得两人出手稍微『收敛』了点。不然的话，奇美拉之皇恐怕连全尸都不会留下。

可惜的是，两人最终还是在救出来希可前，就消耗完自身的龙炎，只能带着遗憾的表情消失在世界上。

然而残留在奇美拉之皇体内，那大量炎蓝罡爪与炎紫柔劲的存在，导致吞食魔兽这一治疗方法失效。逼得奇美拉之皇不得不进入沉睡状态，来让苏生之石来修补自己的身体。

也因此，给了莱希可醒来的契机。

苏生之石所传给莱希可的讯息，是将奇美拉之皇精神影响全部去除的记忆。

靠着这份讯息，莱希可得知了自己昏眩过去后，所发生的一切事情。

包括……夜未与奇美拉之皇对话，还有被『乌尔姆之梦』封印的景象。

「………………」

莱希可的手，离开了苏生之石。

随後，整个人跌坐在地面上。

苏生之石所传来的记忆，让莱希可明白夜未其实是名为啸月巨魔的怪物。

可是对明知自己将要成为怪物的莱希可来说，这已经不再重要了……

谎言究竟能不能带来幸福，这一点每个人的看法都不一样。

但对莱希可来说，就算是建立在谎言上，『幸福』这件事本身就无庸置疑──因为没有人能够代替自己去感受幸福。

不论夜未当初是抱着什么态度照顾自己，那份『过往』也绝非虚假──有人可以去关心，也有人关心自己的过往。

【更何况，大哥哥他来救我了……】

这是自己第几次失去重要的人了？莱希可不知道，也不想去算。

但是，对莱希可来说，现在确实还存在着，对自己来说相当重要的人。

看似颓废的塞多利昂哥、女扮男装的加琳姐、身为吸血鬼的达尔西妮姊姊跟阿美西亚姊姊，还有巴卡斯、纳尔西斯、玛丽安奴、索菲娅……等等。

靠着苏生之石的力量，莱希可明白如今的奇美拉之皇有多强大。

因此莱希可也明白了，如今有能力前来拯救自己的人，已经不存在了。

或许五人众中仅存的强尼大叔，有着这个能力击败奇美拉之皇。但若是奇美拉之皇故计重施，让强尼大叔得知了自己的存在，那么强尼大叔也只会落得跟肯西诺、鵺野鸣介两人一样的下场。

因此，莱希可相当清楚──自己绝不可能被拯救。

【既然如此……】

莱希可缓缓伸出双手，拿起了苏生之石──向着地面狠狠砸去！

【我不会……】

砸下！

【我绝不会……】

狠砸！

【我绝对不会……】

猛砸！

【……再让你利用我去伤害那些重要的人了！！】

莱希可不仅清楚了自己绝对不可能被救出，更明白了奇美拉之皇力量来源之一就是这颗苏生之石。

只要失去了这颗苏生之石以及自己，塞多利昂与加琳等人，就可以毫无顾忌地攻击奇美拉之皇了！

这份想法，使得莱希可那娇小的身躯，爆发出了难以想像的力道。

不过，由血肉所构成的地板却吸收掉了冲击，使得苏生之石依然完好无缺。

发觉到这件事情，莱希可握起了粉嫩的双拳，开始死命地击打在苏生之石上。

一拳、五拳、十拳、十五拳、二十拳……

第三十拳後，莱希可的指节已经渗出了无数鲜血，就连指骨都产生了些许裂痕。

然而，莱希可像是失去了痛觉一般，依然不停地击打着苏生之石。莱希可的作为并非徒劳无功，在不停地敲击之下，苏生之石的表面上也渐渐出现了裂痕。

直到裂痕布满了整颗苏生之石後，莱希可捧起苏生之石，朝着额头狠狠敲下去！

强烈晕眩感瞬间袭击了莱希可，就连头骨都因此凹下。但在这记头锤之下，苏生之石顿时被砸成无数碎片。

苏生之石飞溅的碎片，划开了莱希可的皮肤，但是莱希可并未在意这些伤口，俯身捡起了一个较大的碎片，缓缓地靠向自己的手腕。

在碎片划下去的刹那间，莱希可见到了一个令她震惊的情况。

只见先前飞散的碎片，竟是缓缓聚集在一起，重新组合成为原先的水晶球型态。

「怎麽会……」

莱希可再也难以抑制心中的情绪，大声喊叫。

「为什麽会复原……停、停下来！」

莱希可慌乱地伸出手，捡起许多尖锐的碎片，想要阻止苏生之石的复原。

可是，不管莱希可捡起了多少碎片，不管莱希可的掌心被划出了多少伤口，始终无法使苏生之石的复原停下。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复原……」一边将碎片丢到远处，莱希可用着哭腔喊道：「不要再复原了！……我、我命令你……走开！……我请求你……我拜托你……不要过来……拜托……不要恢复啊啊啊啊…………为什麽……要复原………」

即使莱希可再怎麽口不择言，苏生之石依然维持着相同的复原速度。

虽然莱希可的识海里，有着夜未的残留精神在。因此在莱希可祈求有光辉与脱困时，苏生之石会给予一定程度的回应。

但是要藉此去命令苏生之石不要复原，像这种违反苏生之石原本存在意义的指令，只凭这份精神是远远不够的。

莱希可的大吼大叫，似乎惊醒了沉睡中的奇美拉之皇。

忙着阻止复原的莱希可，突然听见上方传来令人耳疼的声音，急忙向上一看。

在莱希可惊愕的视线中，本来被炎紫柔劲与炎蓝罡爪截断的诡异血管，竟是开始生长起来，并且朝着莱希可的方向延伸着。

「不、不要……我不要！！」

莱希可虽然想尽办法闪躲这些血管，然而在三米大的空间里，能够闪躲的地方实在太少。不到一分钟，莱希可就再度被血管綑住。

感觉着那因神之右手的力量与命令，而逐渐涣散的意志，莱希可再度陷入了绝望。

难道说……自己什麽忙都帮不上吗？

难道说……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没有用吗？

难道说……自己连选择自杀的权利都没有吗？

就这样下去的话，自己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重要的人，一一死在自己面前……

【不……还有一个方法……】

这个瞬间，莱希可的脑中闪过了一个想法。

看着手中紧握着的苏生之石碎片，莱希可缓缓将手拉到脖子处，将苏生之石的碎片──

──吃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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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晚了一个多小时才发，写这章时稍微花了一点时间。

毕竟……有些事情光靠臆测，还是很难写出自己想要的感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