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通向未来的道路

拉格德里安湖位於托里斯汀与戈里亚的边境线上，搭乘马车需要两天时间，骑乘鹰马则是需要六个小时。

然而在梦魇之王的狂奔之下，除去路上通过关卡的必要手续之外，塞多利昂在这趟旅程上竟是只耗费了两个小时而已。

位於较高地势的拉格德里安湖，可说是像风景画一样美丽。

鲜绿色的森林和澄澈湖水形成鲜明对比，简直是一个艺术品，实在难以让人相信这是神随手创造出来的世界。

若是从小山上俯视拉格德里安湖，湖面那波光荡漾、一片湛蓝的景象，更是让人有种心灵平和的感觉。

但是小山上的塞多利昂并没有沉浸在这份美景里，挥动缰绳，继续驾驭着梦魇之王前往拉格德里安湖畔。

拉格德里安湖，是非人类的哈尔凯尼亚原居民──水之精灵所居住的地方。

水之精灵拥有着远胜人类的悠久历史，传闻水之精灵们在湖底建造了城市和街道，建立了自己独立的文化和王国。

据说任何人只要目睹了其身姿，都会因其美丽而怦然心动；

无论是什麽罪大恶极的坏人，都会马上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然而，传说中美丽程度比起森林、天空和湖面的蔚蓝色交织而成的美景，都更胜一筹的水之精灵，几乎不会在人类的面前显露身姿。除了数十年一度与托里斯汀王家更新盟约之外，水之精灵都不会从湖底走出来。

到达湖畔旁後，抱着莱希可的塞多利昂翻身下马，望着面积整整六百多平方公里的湖面，一股无力感顿时从心头冒出。

「果然应该先去蒙莫兰西家族一趟嘛……」

塞多利昂半是懊悔半是无奈地说着。

打从数百年前起，托里斯汀王家就与居在拉格德里安湖的水精灵们缔结了古老的盟约。

由於蒙莫兰西家族世世代代都是『水』系统的使用者，因此水精灵交涉官这一职务，向来一直都是由蒙莫兰西家族的家主担任，因此蒙莫兰西家族必然有联系水精灵的安全方法。

如今的塞多利昂并没有任何联系水精灵的方法，虽然说水系统的使用者能够用使魔传讯给水精灵，但塞多利昂十五岁就离家出走，并没有进行过使魔召唤仪式。

原先是顾虑到时间紧急，所以塞多利昂打算先来拉格德里安湖一趟，说不定强尼已经通知了水精灵，或是刚好能遇上水精灵，可看来自己并不走运。

【要碰碰运气施展使魔招唤仪式嘛？不，这样太过冒险。就算真的召唤出来了，刚建立使魔契约的幻兽也不一定会听从我的话，更别说是冒险接触水精灵。】

正当塞多利昂准备转身离开，前往蒙莫兰西领地时，原先相当安份的梦魇之王突然人立而起，大量的魔力也随之聚集在前蹄上。

「不妙！」

瞬间查觉到梦魇之王想做什麽的塞多利昂，急忙抱着莱希可躲到一旁去。

梦魇之王高举着双蹄，狠狠践踏在地面上！

带着暴虐气息的炎系魔力，顺着地面传导到水里。随即，在塞多利昂百米前的平静湖面上，产生了高达三十米的水花爆炸！

「……好吧，我相信水精灵们已经收到『通知』了……」

梦魇之王这种明显上门找碴的行为，似乎激起了水精灵们的怒火，一道道水柱从湖中涌起。从水柱所散发的庞大水系魔力来看，水精灵们像是完全没有听解释的打算。

在演变成梦魇之王与水精灵的战斗前，塞多利昂冲了出来，从口袋中拿出装着黑色液体的瓶子高举着。

「请等一下！我乃水系统的使用者，名为皮埃尔．拉．瓦利埃尔。是受此物主人之托，前来寻求水精灵们的帮助！」

塞多利昂话刚说完，拉格德里安湖中心处，突然冒出了极为惊人的水系魔力。

像是受到了命令，水柱群一个个沉回了湖底。

随着水柱群的消失，一名成年女性优雅地从湖面冒出，出现在塞多利昂的面前。

若不是因为这名女性有着透明如水的身躯，恐怕就连塞多利昂都会错看成是美人出浴的景象。

至於先前冒出的惊人水系魔力，正是从这名女性的身体上所散发出来的。

见到这种景象，加上先前水柱消失的情况，塞多利昂立刻醒悟到这名女性的身分。

「水、水之精灵王？」

水精灵温蒂妮点了点头，承认了自己的身分。

塞多利昂原先以为尼欧刚好认识某个水精灵，所以才请自己来找它帮忙。但塞多利昂真没料到尼欧口中的水精灵，居然是指水之精灵王。

其实尼欧也不是存心误导塞多利昂。只是对尼欧来说，仅有自己的四个女儿才配得上四系精灵的名号，其他的元素精灵最多只能算是四系能量聚合体。

没人真正研究过元素精灵的存在，因此除了四大精灵自己承认身分外，也只有尼欧分得出来自己女儿跟其他同系元素精灵的差别。

温蒂妮缓缓抬起手来，塞多利昂手上的瓶子立刻脱手而出，飞到了温蒂妮的掌心里。

也不见温蒂妮有任何动作，手中的瓶子外壳便马上分解消失，被装着的黑色液体也随之流入温蒂妮的液化身体里。

随着黑色液体流过温蒂妮的身体，温蒂妮的外形也发生了变化。

由蓝、黑两色为基底的女性服饰，上半身为长袖立领洋装，与下半身的涟漪长裙一体成型，长裙末端则是与湖水融合在一起。（注一）

塞多利昂还来不及惊愕水精灵温蒂妮的变化，一条水鞭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缠上了塞多利昂的脖子。

从脖子上传来的冰冷触觉，让塞多利昂顿时明白，自己的性命已经在水精灵温蒂妮的掌握中。

「……为什麽你这名唯型者会有他的血液？」

【那黑色液体是老板的血液？！】

还来不及惊讶这份讯息，塞多利昂便感觉到水鞭开始缩紧，呼吸渐渐变得困难起来。

「这血液的原持有者现在人在何处？你是从原持有者身上获得的？他现在生命情况如何？唯型者，回答我的问题。」

「请、请等一下……他有话、要我转达！」

「说。」

感觉到水鞭不再缩紧，塞多利昂深呼吸後说道。

「『乌娅蒂拉托娜，请再等我四十年，四十年後我一定会回来！』」

听到塞多利昂转达的这段话，水精灵温蒂妮瞬间沉默了。

不知不觉，缠在塞多利昂脖子上的水鞭消失了。

「没想到居然会从他、莎雅、莎夏以外的人口中，再度听闻这个称呼……唯型者啊，道出那人的意图吧。」

松了一口气的塞多利昂，将尼欧想将莱希可托付给水精灵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托付嘛，这还是他第一次拜托我等（注二）……唯型者，将那名女孩放置在浅滩处。」

莱希可才刚接触到水面，湖泊里的水便包覆住了莱希可的身体，并将塞多利昂拒绝在外。

看着莱希可在湖水的围绕下沉入湖底，塞多利昂脸上虽然露出了担忧之色，但最终还是相信尼欧的决定。

发现塞多利昂准备离去，水精灵温蒂妮唤住了他。只见水精灵的掌心中冒出了一团深蓝色液体，要塞多利昂捧着。

「这是……？」

「先前无礼之处，还请见谅。用唯型者你们的说法，这应该算是我的歉意。」

塞多利昂才刚接过液体，这团液体便渗入了塞多利昂的体内，立刻消失无踪。

液体渗入的瞬间，塞多利昂感觉自己对水元素的感应能力更上一层楼，连带着对水气的察觉能力也跟着提高。

「再会了，唯型者。」

正当塞多利昂疑惑着液体的作用时，水精灵温蒂妮的身影也消失在湖面上。

缓缓离开了湖畔，塞多利昂突然发觉了两件事情，忍不住皱起眉头。

首先就是尼欧要自己转达的那段话。在『制约』魔法的效果下，自己已经无法想起任何有关那段话的内容。

但是让塞多利昂皱眉的并不是这件事情，而是──

──梦魇之王不知何时，早已不见踪影。

「…………该不会我要一路走回托里斯汀王城吧？！」

．．．

．．．

远方山头的奇美拉之皇，望着逐渐远离湖泊的人影，庞大的身躯也缓缓地移动起来。

就在不久之前，奇美拉之皇感觉到自己与莱希可体内的碎片失去了联系。但也因为碎片的消失，苏生之石的复原机制也停了下来，使得奇美拉之皇得以短暂地恢复神智。

奇美拉之皇可以肯定，莱希可的身体状况无法支撑住碎片拔出时的痛苦，因此断定碎片一定还在莱希可体内。

只有找回碎片，自己才能活下去！

只有找回碎片，自己才能赢过四大精灵！

只有找回碎片，自己才能再度封印起啸月巨魔！

知道自己现在已经命悬一线的奇美拉之皇，开始沿着气味追踪着莱希可。因此，也正好见到人影抱着某物体接近湖泊的场景，而那物体上正散发着莱希考可所独有的味道。

看着那人影将莱希可沉入湖中，奇美拉之皇猜测对方应是打算让自己找不到莱希可。

明明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但奇美拉之皇相当冷静，没有马上冲过去抢过莱希可。

就算自己已经实力暴涨，啸月巨魔的实力依然不容小看。一旦双方遇上，啸月巨魔必然会拼尽全力阻止自己，要是时间一长，导致苏生之石的保卫机制再度启动，自己就真的只剩下死路一条。

因此，奇美拉之皇相当有耐心地等待着人影的离去。

确认了那道人影完全远离了湖泊，奇美拉之皇才接近湖泊并潜入，打算将莱希可带走。

广大的湖泊与强大的水压，丝毫阻止不了奇美拉之皇发现被沉入水中的莱希可踪迹。

然而在见到『莱希可』时，奇美拉之皇先是愣了一会儿，随後竟是全速朝着湖泊表面浮起！丝毫没有带走『莱希可』的打算。

但是在奇美拉之皇浮出水面的那一刻，却已经有人站在湖畔旁等着牠了。

「哟，看来吃得很营养嘛。」

尼欧一脸贱笑地看着体积庞大的奇美拉之皇。

「为、什麽……」

「你想问为什麽那块石头上会有莱希可的气味对吧？」尼欧把玩着手中一撮金色头发：「石头上所涂抹的是莱希可体内的杂质──要从我体内拿出来还颇费功夫呢。」

尼欧松开了手，任凭莱希可的头发落在这不知名湖泊的湖面上。

「至於莱希可如今身上的气味，则是被我用某种方法改变过了。你该不会天真的认为，我不会防着你找上莱希可吧？」

「不过……」

望着奇美拉之皇那巨大到，堪比托里斯汀魔法学院占地面积的体型，尼欧忍不住叹道。

「要是还有足够魔力的话，这种大小只要叫埃及毁灭者『黑之凶狮』出来，几巴掌就能解决了……啊啊，真怀念以前随手一挥就能毁灭五、六座山头的时候啊哇靠！！」

宛若摺纸一样，尼欧用一记近乎直角的铁板桥，躲开了至少五米宽的真空风刃。

「欸！我现在可是很迷惘耶！至少先让我说完话再开打吧！」

「迷……惘？」

「是啊，就是有关莱希可的事情。」

虽然尼欧脸上还挂着笑容，但是那股想让人往他头上巴下去的感觉已经完全消失，只留下人们称之为『狞笑』的表情。

「其实我很明白，『莱希可存在於世界上并和我相遇』这一事实，是因为无数人的付出才得以成立。」

「莱希可的父母没有结婚，就没有莱希可的出生；」

「没有众多农民种植的粮食，莱希可就无法存活；」

「没有开荒者建立多比尔镇，莱希可就无法被多比尔镇镇长收养；」

「没有诺唯露的屠镇事件，莱希可就不会喝下蓝光之酒并引起我的注意；」

「没有巴卡斯的绑架事件，我就不会来到多比尔镇调查蓝光之酒的线索……真要一一说下去，就算说个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啊。」

「这世界上的事情都是息息相关，少了一个环节，『我与莱希可相遇』这件事就不复存在。从这点来说，其实我应该去感谢他们的所作所为。」

「但是……我办不到啊。」

「明明知道有着许多人的付出，莱希可才能存在──不，不只是莱希可，而是所有人都是这样。但我没办法将对莱希可的爱扩大范围，也没办法将对莱希可的情均给她人。只属於我的爱与情这类情感，我只想让莱希可收下与接受，谁敢来插手或抢夺我就宰了谁！」如同恶魔的面貌，在尼欧脸上一闪而过：「如何，相当偏心与丑陋的另类独占欲对吧？」

「值得我们这些邪神『在乎』的事情不多，但是当真的出现了让我们『在乎』的事情後……我非常乐意为了莱希可，将整个世界拖入万劫不复之地，这就是只属於邪神的恋爱观。」

三柱原神的气势，随着尼欧的话语，弥漫在周遭的空间里。

那是，足以将所有智慧生物逼疯的力量。

即使奈亚拉托提普被称为有着最接近人类的思维，但追根究柢，奈亚拉托提普终究是最上位的三柱原神之一。

若非奇美拉之皇体内有着苏生之石，恐怕连牠也无法承受此等气息而当场陷入疯狂。

「可是啊……莱希可她说过喔。」

尼欧那属於邪神的气息，突然收得一乾二净，让奇美拉之皇一时之间反应不及。

「『救我，会连累到很多人的』。既然莱希可不希望自己的存在给她人造成麻烦，所以……她吩咐我照办！」（注三）

尼欧露出了「天大地大，女朋友最大」的嘴脸说道。

「我不想背叛女朋友的期待，也不想让她的善意成为谎言，因为说谎者只要我一人就足够了。」

「她不希望连累到其他人，那我就用不连累其他人的方式拯救她；她想当我的女朋友，那我就一辈子守候在她身旁。就算莱希可将来一定会改变心意，也要她亲口跟我说才算数！」

从怀中掏出了时间怀表，尼欧将其握在右掌里，却没有朝上面的数字看上一眼。

「而要不连累其他人，又能拯救莱希可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拔出你体内的苏生之石。而且，先前你还试图对莱希可下杀手，光这点──」

尼欧右手猛然出力，捏碎了怀表。

「──我就没有留手的理由了。就算会因此无法回到未来，我也一定要宰了你！」

缓缓握紧了拳头，尼欧摆出了前所未见的武术架式。

尼欧双瞳之中，一抹靛芒龙影隐隐浮现於瞳孔里。

「现在，奇美拉之皇，咱们新仇旧帐一起算吧……」

「……炎靛残心，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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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一：第七卷第五章

注二：第九卷第二十二章

注三：第九卷第十八章

好吧，根据作者的随笔设定，尼欧的精神原本是：侦查／集中／脱力／扰乱／突击／复活。

然後本章完结时，尼欧的精神会变成：直击／集中／脱力／扰乱／突击／爱。